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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程溪溪茫然四顾,Costco九点就已经关门了,空荡荡的停车场上除了几辆貌似无主的破烂车子,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连手机都没有,难道真的要腿儿着回去?
那时候程小姑娘才来美国半年多,没什么社会经验,她还不懂其实这种事情很好办,跟警察局打个电话,警察叔叔就会开车来接她。美国大部分地方吧,都是地广人稀,警察们开着车整天在大街上转圈儿,都闲得蛋疼,除了开开超速罚单之外,送个把迷路的年轻小姑娘回家属于他们最乐意做的那一类本职工作。
不远处是个电影院,霓虹灯彻夜斑斓闪烁,程溪溪走过去隔着玻璃门看着大厅里的爆米花机和电动木马,忽然觉得很沮丧,很茫然,很消沉。
她觉得最近自己的生活一团糟,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Steve今天跟她争论了半天,最后结论是,他认为程溪溪是个没有信仰,没有目标的人。
程溪溪觉得自己有信仰,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她听说一些中国留学生来美国以后就皈依基督耶稣了,就是为了寻找精神上的慰藉,可是这玩意儿真能有用么,扯淡,能给她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啊?
能让她喜欢的男人多看她一眼,还是能让她讨厌的男人从这个山头儿永远消失?
程溪溪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有中国特色的功利主义的最佳体现。
她好久没有再联络胤旭初和陈言中的任何一个,下意识地就想回避这两个人。回避的结果是她觉得这俩男人根本就刀枪不入,受伤的仍然是她自己。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离自己内心向往的美好事物越来越远。
程溪溪坐在电影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吹了一会儿冷风,天色越来越晚,她开始感觉到害怕。某场电影可能是散场了,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从里边出来,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朝她这个方向瞟过来。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进了电影院管男招待借电话用,卖饮料和爆米花的柜台根本没有座机,男招待一脸疑惑地把自己的手机掏给了她。
她往宿舍打电话,竟然就没有人接听,Lisa可能去会朋友了。
程姑娘楞了一分钟,脑海里迅速闪过另外几个她熟记于心的号码,又把这些号码一个一个地悄悄打上叉,从心里面划掉。她咬了咬嘴唇,把外套穿好,拉链拉到领口,走出电影院。
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腿儿着走回了宿舍。
大部分路还好,都是铺好的人行道,左手边是公路,右手边是公寓房,车来车往,灯火辉煌,看起来很安全。只有中间一小段路特别的黑,是完全没有路灯的乡间小路,隐没在树林间。夜晚漆黑一片,晚风抚过林间齐膝高的枯黄野草,黑暗中隐隐起伏,像涌动的潮水吞没了林间的羊肠小径。
程姑娘不敢从那里边穿过,咬咬牙避开小树林,直接走到公路旁边。
她尽量紧贴在马路牙子上走,身后大灯闪耀,一辆辆车飞速擦身而过,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几辆车在经过她身边时,如同受惊一般迅速减速,打着方向盘绕过了她。
她听到有一辆开着车窗的车子里传出丧狗一般地嚎叫声:“what the hell are you fucking around here?!”
程溪溪回到宿舍的时候浑身僵硬冰冷。她的心觉得更冷。这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她不是自己走回来了么,下回她再这么深更半夜被人扔到荒郊野外自己走回家的时候,应该不会再哆嗦了。
男人没一个好鸟,小母狮子高昂着骄傲的头颅,流淌在她血液里的某一部分隐秘的特质开始慢慢聚集和膨胀。
她不甘心!
第二天胤旭初接到个短讯:最近忙么,你春假有什么安排?
陈先生收到个邮件:你备考怎么样了,能跟你打听个事儿么?
程溪溪吃过午饭慢慢从活动中心踱回教学楼上课,路上远远地看到了殷晴姑娘。
她觉得最近殷姑娘有点儿怪。前一阵约殷晴一起去教会玩儿,对方回信说不想去,字里行间那种很不感兴趣的口吻非常不符合此人一贯的热情和八卦。她也好久没给程溪溪打电话聊天神侃了。现在路上碰见她,程溪溪发现对方竟然躲避了她的目光,装作没有看到她,脚底下绕了几步路,绕开她就走过去了。
怎么了这是?
程溪溪发觉殷晴对自己存在某种消极的态度。是因为胤旭初么?
程小姑娘的敏感直觉告诉自己,殷晴本来就一直对胤主席有好感,这半年多来扎扎呼呼跑前跑后的还专门到学生会里找事情做,傻子都看得出来!
晚上回到宿舍不久胤旭初给她打来电话,随便聊聊期末的功课,自己的project,然后问她想不想春假去湾区转一圈儿,最近天气正好。程溪溪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天深夜,她也收到了陈言的回信。其实她打听的事情是到哪里买回国的机票,以及最近学生签证形势如何。这些事儿买卖提精华区都查得到,程溪溪才不去那里查,她就是死也不甘心地想找个借口骚扰陈言。
就算我不能把你怎么着,我烦也要烦死你!
程溪溪看到了一封长长的,灰常滴长的回信!
程姑娘的嘴巴张成了大写字母的O型,四只眼睛几乎都贴到了电脑屏幕上。在她印象里只有Mike那个话痨才喜欢给小姑娘写这种信,连胤旭初都不会跟她写这么多废话的。
信中,陈言给了她三个不同的机票代理的电话号码,然后详细解释了自己最后从哪个代理那里出了票,机票应该怎样买,怎样付款,如果想要退票怎么办,等等等等。之后他又讲最近签证形势很不好,美国政府可能要打仗了,局势紧张。这次他回去就被check了三个星期,差点儿误了回来的航班。说最近很多学生尝试去墨西哥搞签证,但是具体怎么签他不清楚,可以去问某某和某某某他们那几个刚去过的。
程溪溪发现对方英文实在是惨不忍睹,可能是平时代码写多了,用不到英文吧。后来陈先生跟她讲,他们写code都只用0和1的,所以这种人基本上就是数学天才+语言白痴。
信的开头还硬着头皮写英文,转到第二段就开始拽天津话了,程溪溪一边看一边都乐了,觉得这人忒可爱了。
那个看起来酷酷的男人忽然给她回了如此冗长的一封信,小姑娘本来已经冷掉的心,一下子就热了,心底的那朵儿黯然神伤的小火苗蹭蹭地就烧了起来。
程溪溪暗暗思量,姑奶奶春假先出去散散心,顺便想想对付你的策略。小样儿的,你等着,等我下学期回来,一举拿下你!
期末考试全部结束的那天,校园里到处洋溢着喧闹的气氛,Lisa和Vi拉着程溪溪一起去城里享受未婚姑娘的夜生活,同行的还有Lisa的狐朋狗友,几个男男女女和几个不男不女的。
一坨人进了一家小俱乐部,里边儿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人贴着人地挤满了随着音乐有节律地扭动身体的年轻人。
这大概算是个迪厅,程溪溪觉得这屋子比当年她高中毕业跟同学去的北京杰杰迪厅可差远了。杰杰音响效果好,厅很宽敞,有摇滚乐队,还有黑衣钢管舞女。这个小屋子,没什么正经的音乐或者领舞,来这儿的人就是利用个场地凑在一起,想干嘛就干嘛。程溪溪脑海里迅速闪过四个字,群魔乱舞。
Lisa拉着程溪溪贴身跳了一会儿,又去找另一个男生跳。程溪溪今天化了妆,借用Vi的电动发夹拉直了头发,穿了一身儿很显身材的紧身粉红色T和牛仔裤。她此时心不在焉地站在场地边儿上靠墙的位置,眼前一堆一堆的人涌过来又涌过去,四周腾起一阵阵烟雾。
人群中挤过来一个看不清楚年龄的美国男人,嗓音低沉沙哑,问她,一起跳个舞么。程溪溪挑眉迟疑了一秒钟,瞥了一眼Lisa。Lisa正跟别人缠得难解难分,但是仍然抽空回头瞄她,用带着酒劲儿的眼神指挥她:“上!”
程溪溪和那男人贴身走进场子。那人身上喷了很好闻的古龙水,眼神深邃,下巴性感,留了一层短短的粗犷的胡茬。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女孩儿的手臂和腰身,二人贴身跳舞。
程溪溪穿了高跟鞋的个子在美国女人里就不算矮了,但是她比一般的美国女孩要苗条,纤瘦的身材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她不时用细致的手指揽过男人的后肩,贴耳轻笑;有时又弹开身子,拉着对方的手过头,然后在转圈儿的同时回眸给对方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丝飘过男人的脸庞,湿润的发梢一定还散发着淡淡的椰子洗发水的清香,她不用香水。
她不像大部分来舞厅的女孩穿着低胸的吊带衣服来突出上半身的曲线,她知道那是自己的死穴。不过有时候,越是看不见的地方越容易引人遐想,都看见了也就没的可想了。
那美国男人两手轻轻握着程溪溪纤细的腰肢,隔着薄薄的棉布T恤感觉到她腰侧紧致的皮肤,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她的胸部,企图用视觉穿透覆盖在衣物下那微微起伏的诱人曲线。
程溪溪眼神妩媚,嘴角轻挑,她今晚想要尽情享受。男人火热的手掌游弋到她的后心,慢慢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他的脸凑得很近,在她耳边用沙哑饥渴的声音说:“You are gorgeous!You are so beautiful!”
唔,废话,I know that,程溪溪心想。
游戏玩得差不多了,她很尽兴,跳半天也累了,再说下一步的“那事儿”,本姑娘不感兴趣喽。趁着一曲音乐终了,她脸上绽开笑容,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退后几步,转身走开了。
她回到墙边靠墙歇着,男人跟过来,拉起她的一只小手,用拇指揉搓着。
程女王嘴角隐约含笑,眼神冷淡,抽回了手,别有深意地摇了摇头。
男人眼里顿时露出浓重的失望,但最终还是很有风度地撩开她的头发,吻了她面颊一下,然后迅速消失在舞动的人群中,去寻找他今晚的下一个目标。
嗯,美国男人就这方面让程溪溪比较欣赏:好色,但一般不猥琐;主动,但绝对不死缠烂打。
Lisa从人群里挤过来蹭到程溪溪身边,大张着眼睛兴奋地看着她,满脸的表情都写着四个大字,你真牛逼!
有的时候,人的自信心和勇气就是靠踩在别人肩膀上来的。程小姑娘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把随便哪个男人踩到自己脚底下,自己给自己打气。
她脑海里无比思念那对平静无波的眼睛,想像着有那么一天,也能揽着自己倾心恋慕的那个男人的小腰,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后颈,让他搂着自己跳舞。
她现在无论跟哪个男人在一起,其实都是在意淫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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