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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方山顶空场的火箭炮阵地上出现第一道曳光的时候,王刚的心骤然抽紧了。
一道道曳光飞出,空场上很快就被火箭炮发射时的浓烟和火光淹没,到第一轮发射结束,阵地上还飘满了白烟。
山下的枪声几乎在同时响起,一场小规模的阻击战打响了。
背着设备的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几乎一头栽倒。
王刚扶住他,把他身上的包卸下来,取出了测距仪和角度盘。
那个兵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架起了电台天线。
“敌两个火箭炮营……正在射击……观察坐标:X:47245.2;Y:67799.5……”通讯兵已经架好了电台,甚至在地图上找好了自己的坐标。此刻只差最后一步交会目标,他焦急地等待着王刚。
王刚放下角度盘,捏着送话器,几乎是要吼出来:“距离:1080米,磁角度:348度10分18秒……”
喊声被目标阵地上传来的爆炸声打断了。
瞬发引信的榴弹爆炸时声音洪亮,爆烟沿地面扩散。浓密的土黄色榴弹爆烟迅速撕破了火箭炮阵地原有的发射烟。
谁也说不上这一阵炮击动用了多少重炮,王刚甚至根本没有办法记录炮击效果——射弹在火箭炮车上爆炸时,击起的闪光和爆音几乎布满了望远镜的整个视野,王刚惊讶地拿起送话器:“命中!命中!目标……”
没等王刚说完,通信兵就疑惑地摘下了耳机:“这么快?我们还没报告高度啊!”
王刚也有点木然,想了想,才涩涩地笑了:“可能是附近有兄弟侦察分队,”说着,操起了枪,“下山增援。”
通信兵迅速地收好设备,提起枪跟了上去。
山下的战斗已经结束。
听见枪声赶来的六名巡逻兵五名被击毙,一人被俘。阻击这方陈海波受伤。
“陈海波很勇敢,”穆青压低着嗓子,“这个俘虏就是他抓的。”
陈海波的腰上被子弹击中,右边的股骨头碎了,一片碎骨刺破了股动脉,大量的出血开始涌向腿部,他的大腿肿了起来。
穆青用三角巾扎住了他腰上的伤口,但是这救不了他。
随着血液的流失,陈海波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上面满是因为刚才的剧痛而流出的冷汗。
“对不起,排长……”陈海波轻轻抬起头,看着穆青说,“穆班长。”
穆青看着他。
“替我回家。”
穆青轻轻点头。
“告诉我妈妈,我不是逃兵……”
陈海波闭上了眼睛。
王刚和剩下的两个兵把陈海波的尸体放进四人几小时前隐蔽的浅坑,边上还有电台和其他的设备,先盖了伪装网,然后撒满树枝和荒草,四周的拖痕和血迹也被细心地扫干净了。
远处,穆青把俘虏结结实实地捆好,扔在了一边。然后跑了过来:“排长,侯风林被关在他们前沿指挥所。”
“我们回来时经过那里?”
“嗯。”
黄昏时分,王刚四个人抵达了敌军的指挥所,这是一处谷地,有一个排的兵力守卫。白天我军的炮击彻底摧毁了他们两个火箭炮营,指挥所里显得一片忙乱。王刚和穆青确定了主攻和掩护双方之后,就各带着一个兵,悄悄地分开了,一左一右潜伏在了两侧的山坡上,静静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王刚是被身边放哨的战友捅醒的,那个兵把望远镜递给他,手里指着指挥部右侧靠近自己这边的一处空地。
是侯风林。
侯风林赤着脚,被反绑着推到了空场上。眼眶烂了,嘴唇肿了,脸上的皮一块块翻卷下来,光着上身,裤子成了一条条的,身上满是鞭痕。
一个穿着胶鞋的军官冲着他大喊了几声,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
侯风林一个趔趄,一条腿始终不跪,昂着头。
那个军官又上前踹了一脚,侯风林扑倒在地,缓缓地爬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姿势。
军官无奈地摇了摇头,抽出了腰间的手枪。
借着夕阳最后的光辉,王刚的步枪开火了。
军官的头上溅出一串血花,仰面栽倒。
指挥所四角的哨位迅速向这个方向还击,持枪警卫的敌军士兵也飞快地找到了沙包藏起来。
王刚沉着地向敌人藏身的几处掩体打短点射,压住对方不让抬头。侯风林趁机奋力站起,猫着腰,贴着空场边一瘸一拐地蹒跚而行,王刚身边的兵从山坡上冲了下去接应。
穆青那边也打响了。
敌人仍缩着头,没有动。
整个战斗,只有侯风林一个人暴露在双方的射程之内。
他还在跑,边跑边嘶哑地大喊:“帮帮我!——”
敌人的枪响了,子弹打断了侯风林的一条腿。他倒在地上,还在喊。
“帮帮我!——”
下去接应的兵趴住不动了,紧紧地捏着冲锋枪,几乎要把护木捏碎。
王刚的眼圈红了。
射击停止了。
敌人也没有再继续开枪。
天已经完全黑了。
空场一侧用灯照着,灯光之下的侯风林已经没有力气再爬了,腿上的弹孔不断地出血,正在一点一点地带走他的体温。
声音越来越小。
“帮帮我!”
“我们不能被俘。”
“到时候,会有人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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