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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玄大师说:“施主尚未畅所欲言,不好。海纳百川,施主纵是沧海一滴,我佛也愿汇而融之。今日有缘一叙,自当请施主开诚布公,以利佛理修证。”
丁元英说:“晚辈叹服佛法究竟真理真相的辩证思维,如是不可思议。但是,晚辈以为佛教包括了佛法,而佛法有别于佛教。佛教以佛法证一,进而证究竟,最终是为给心找个不苦的理由,成佛,无量寿,极乐。佛教以假度真的方便法门住福相、住寿相、住果相,是以无执无我为名相的太极我执,致使佛教具有了迷信、宿命、贪执的弱势文化特征,已然障蔽佛法。晚辈以为,如果佛教能依佛法破除自身迷障,不住不拘个人解脱,以佛法的如是不可思议究竟生产力与文明的真理真相,则佛法的佛教即出离宗教的佛教,成为觉悟众生的大乘法度,慧于纲纪泽于民生,是名普度众生。”
智玄大师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丁元英,过了许久黯然感叹道:“得智的得智,化缘的化缘,烧香的烧香,坐禅的坐禅。”
丁元英和了一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智玄大师说:“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丁元英和韩楚风随智玄大师走到书案近前,只见智玄大师在书案上展开一张一尺见方的宣纸,把丁元英的那首词放在旁边,研墨蘸笔,写道——
悟道方知天命
修行务取真经
一生一灭一枯荣
皆有因缘注定
写完之后智玄大师放下笔,说:“此‘天’非彼‘天’,非众生无明之天,亦非众生无明之命,此乃道天,因果不虚,故而改字‘方知’。修行不落恶果虽有信无证,却已无证有觉,已然是进步。能让迷者进步的经即是真经,真经即须务取。悲喜如是本无分别,当来则来,当去则去,皆有因缘注定,随心、随力、随缘。”
智玄大师信手把原句的“休言”改成了“方知”,把原句的“勿”改成了“务”,把原句的“悲、喜”改成了“生、灭”,把原句的“哪个前生”改成了“皆有因缘”。九个字的改动,理虽同是,而意思、意境、意气却全然不同,即灭嗔怒、我慢,直指究竟。
韩楚风看后赞叹地点点头,说:“精妙!九字之境,无证而证。”
丁元英再度给智玄大师恭敬行了一个佛礼,说:“谢大师开示。”
智玄大师把修改过九字的上阕词送给丁元英,说道:“贫僧与施主的一阕之缘今日圆了上阕,贫僧九字不实之处还望施主修正。下阕贫僧不改了,留半阕缘待续,倘若施主在某年的某一日想改下阕了,如蒙不弃,可带着改过的下阕再来圆续半阕之缘。”
丁元英说:“承蒙大师不弃,一定。”
三人又回到各自的座位继续喝茶。
智玄大师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放下,说:“施主身上乃三气居中啊。”
韩楚风不解其意,问:“哪三气?”
智玄大师答道:“三分静气,三分贵气,三分杀气。”
韩楚风闻声心里一颤,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丁元英了,这正是丁元英的真实品性。他惊叹大师的观察力,问道:“十分之气,还有一分呢?”
智玄大师说:“还有一气住于身中,游离心外——痞气。”
韩楚风脱口而出一个字:“绝!”
…………
正说话间,一个中年僧人来到茗香阁,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对智玄大师说:“师父,大觉寺的慧明法师已经来了。”
智玄大师点了点头,对丁元英和韩楚风说:“施主稍候,贫僧去去就来。你们可先到后院走走,景致极好。今天就不要走了,晚上和慧明法师一起用斋,咱们随缘一叙。”
丁元英起身合十顶礼道:“谢大师!”
4
丁元英和韩楚风两人出了茗香阁,穿过一道拱形门来到一禅寺的后院,后院也是依山势而建,院中几棵环抱粗的古银杏树掩隐着几间禅房,飘了一地的落叶,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钟声,更加衬托出这千年古寺的清静幽谧。
两人踏着石阶路向上走,后院的尽头是一个大石台,周围立着一圈石柱做的栏杆,栏杆之间有铁链相连。站在平台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山峦叠嶂,西下的夕阳像一枚金红色的果子挂在山尖上,强劲的山风带着一股浓浓的寒意。
韩楚风掏出烟给丁元英一支,问:“佛门净地能抽烟吗?”
丁元英笑笑说:“栏内是净,栏外是土,靠着栏杆就能抽。”
韩楚风也笑了,两人点上烟,韩楚风说:“刚才有话没敢说,怕有吹捧之嫌,可又不吐不快,现在可以说了。扶贫的事若以次第而分,也有三个层面。一、天上掉馅饼的神话,实惠、破格,是为市井文化。二、最不道德的道德,明辨是非,是为哲人文化。三、不打碎点东西不足以缘起主题,大智大爱,是为英雄文化。”
丁元英说:“不敢当,不敢当。”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嘲道:“咱们怎么转起文来了?可别恍恍惚惚以为自己也是大师了。”
韩楚风也意识到了,说:“惯性,惯性,一下子收不回来了。”
两人哈哈一笑。
韩楚风面向群山,手抚着石栏说:“这趟如果不来,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只是你我都有谤佛之嫌,也不怕下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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