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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库最终上报了一桩“年久失修”的事故,只罚了当值巡检半年俸银草草了事。
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再没有出现,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发生过。
韦凡渐渐沉下心来,埋首于晦涩枯燥的书卷,全身心地搜寻关于心核的线索,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松懈。
久而久之,老姚和柳仲德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柳仲德偶尔会停下脚步,给他讲解《心核自律运行原理》或《内丹与心核流转关系》的精髓;
老姚虽然话少,但每次从阁楼下来时,总会把厚厚一叠书卷甩在他面前。这些古籍如《道力归元:修行体系探秘》、《能量汇聚的内外道术分析》等.....深奥难懂,却总是对韦凡有所裨益。
韦凡明白,枯燥的抄录不只是一种工作,更是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他坚信,总有一天,能够证明自己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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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天气转冷,几场飞雪过后,书局大院那黛瓦如墨的屋顶已覆上了一层素白。
正值书局一年一度的书路巡访之期。
书局将天下划分为十五路,每年例行派遣专人远行搜寻典籍以充实馆藏,同时亦肩负探察民情风俗、记录事件的使命,所编纂的资料终将归入书局档案,世代保存。
今年人手不济,竟连抄录所的老姚和柳仲德也被列入巡访名单。
韦凡也心生向往,奈何老姚坚决反对,说年关将至,又逢上考评,抄录所事务繁杂,尚有数本大部头典籍未及完成,故命韦凡留守。
临行前,老姚叮嘱韦凡安心留在抄录所整理书稿,他和柳仲德此行多则十天,少则四五日便归。
.......
老姚他们走后,一到午后,韦凡便会去外面散散步,熟悉环境。
书局占地广阔,四库分列东西南北,由纵横交错的回廊与小院相连。庭院内绿植掩映,假山楼阁层叠错落,令人目不暇接。更有一方湖泊静卧其中,名为天泽湖,湖面波光粼粼,恍若一面天然明镜,湖水幽深如墨,望不见底。
这日,韦凡正沿湖散步,忽见何游披着一身蓑衣立于湖边垂钓。身边站着四五个人。对着何游推推搡搡,只听其中一人高声说道:
“何疯子,你又在这里发什么疯?还钓天机?就你这德行,书局好心养着你,年关考评倒叫你拖累了南库的名声!”
韦凡听这人话说的难听,微微皱眉,抬眼看去,认出说话之人是南库的库管小吏,叫陆平,其余几个均二十上下年纪,看服色都是书局的下层职员,领头却有一人极为显眼,此人长得浓眉大眼,器宇不凡,韦凡以前没见过他。
只见此人身着黑色制式袍服,腰间悬挂着一柄蛟皮鞘的长剑,剑上装饰古朴典雅,做工精美,上面镌刻着一行错金古篆,显是把价格不菲的名剑。
韦凡见这些人对何游出言不逊,胸中不由升起几分不平。他缓步上前,克制情绪,客气问道:“陆平兄好,这是何事惹得你如此动怒?竟当众斥责同僚。”
陆平正欲开口,领头的佩剑男子忽然插话,淡淡地说:“陆平,你这人缘倒真不错,连过路人见了你都要先和你招呼了。”
陆平闻言,脸色微变,连忙赔笑着推了韦凡一把,语气略显恼怒:“韦凡,你还愣着干什么?这位可是书局大名鼎鼎的秘书郎中宋师兄宋明川,还不快来见礼!”
韦凡听宋明川说话阴阳怪气,又被路平推搡,心中有些许不快,冷冷开口::“何游他钓他的鱼,我走我的路,与各位并无干系。况且书局名流受人仰慕的缘由,应是才德兼备,而非靠人人都来拜见得来的。”
陆平脸色微变,正要发作,却被宋明川抬手阻止。
宋明川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倒是我等唐突了。既然惊扰了二位垂钓,宋某在此赔个不是便是。陆平,说话还是要有分寸,莫要坏了书局的规矩和名声。”
陆平忙不迭点头,嘴里连连称是,陆明哲又上下打量韦凡了一番,微笑说道:“韦兄的大名,我倒是早有耳闻。听说您天资……别具一格,竟无心核,是个废人。至于北库的传言,说您不过是个‘傻子’,今日看来,倒也不尽然嘛。”
这人表面客气,话里却带刺,开口闭口废人傻子,何游在一旁听得火起,挥着拳头就想冲上去,却被陆平等人拉住,硬是没让他靠近。
宋明川见状,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语气愈发显得“语重心长”:“何兄这份热血,令人佩服!不过,动怒伤身,毕竟……怎么说呢,书局也是好心养着你们两个废人,至于这位韦兄……没有心核还能在书局待着,不知塞了多少银钱,这份执着也是少见。不过嘛,人呐,总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才好。不知道韦兄您,平日里可会想,留在书局吃白食意义是什么呢?”
何游听得脸色涨红,眼中带怒,却被韦凡抬手轻轻拦住。韦凡冷冷看着宋明川,眼神如刀,却始终沉默不语。宋明川却似没察觉,以为自己的话已将两人彻底压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得意的笑意。
宋明川转身离去,步伐从容,身后的陆平等人一边跟随,一边不住恭维:“昨日经筵之上,宋兄的那招九转玄罡诀真是惊才绝艳,堪称无双!”
“阁台大人见了,也连连称赞,年底考评之后,宋兄白袍加身必是板上钉钉。”
“宋兄这是名至实归,当真风流人物!”
恭维声逐渐远去,何游恶狠狠瞪着他们的背影,最终重重啐了一口:“呸!狗屁风流人物,一群拍马屁的小人....”
韦凡默然片刻,轻叹了一声,语气淡然:“与这种人怄气,不值当的。”随即目光一转,落在何游手中仍提着的鱼竿上,随口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湖里竟还有鱼可钓?”
何游一愣,脸上的神色立刻缓了下来,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已觅得关键,不枉多年苦心经营。我正以心能为线,以念力为钩,以天机为饵,引诱湖中隐秘浮出水面!你且在旁静观,莫作声,不用多久,便见分晓。”
韦凡听得一头雾水,闲来无趣,况且老姚和柳仲德远行,书局现在也就何游一个熟悉的人了,便索性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站在一旁观望,暗想这何游到底能从这湖里“钓”出什么东西。
半个时辰过去,何游一连几次收线,鱼钩却总是空空如也。他眉头微皱,心里有些着急,又怕韦凡等得没了耐心,便故作镇定地笑着说道:“别急,快了快了!天机难测,稍安勿躁,马上就有眉目了。”说完,他又一次抛下鱼钩。
........
片刻后,鱼线忽然一沉,水面荡起一圈涟漪。何游眼前一亮,顿时心生喜悦。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手腕微微一抖,将钩子稳稳地提起。一件黑沉沉的东西从水下缓缓浮现,伴随着破水声落在岸边。
两人赶紧围上去查看,却发现是一堆腐烂的水草缠绕着一只破旧的靴子。靴子表面布满泥污,散发着湿漉漉的腥臭味。何游眉头一松,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天机果然难料啊……没事,再来一次!”
他正准备重新抛钩,韦凡却目光一凝,低声说道:“等等,这靴子里……好像有点东西。”他蹲下身来,用手小心拨开靴筒周围的烂水草。在滑腻的泥污中,隐约露出一个微微反光的边角。
韦凡仔细端详,随即伸手探进靴筒深处。手上一紧,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件,用力将它拽了出来。
“是一只铁盒!”他扬了扬手中的物件。
两人凑近细看,那是一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盒盖上依稀可见几个刻痕。韦凡用袖子擦去表面的污垢,模糊的文字逐渐清晰。
他凝神辨认,缓缓念出:“罗衡……是‘罗衡’两个字。”
何游听罢,喃喃说道:“罗衡……书局初创时的一位人物?似乎有些名气,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这铁盒难道和他有关?”
二人对视一眼,都感到这个发现非同寻常。
铁盒上有个小锁,已因年久失修与盒身锈死,无法轻易打开。
他们决定收起鱼竿,带着铁盒回到抄录所一探究竟。
回到抄录所,韦凡翻出一根撬棍,几番试探后,终于撬开了盒盖。一股积水随即溢出,里面竟还浸着一个油纸包。两人屏气凝神,小心拆开油纸,赫然发现包裹中竟是一册羊皮小册子。
“果然如此!”何游一拍桌案,兴奋地喊道,“祖师果不我欺!早晨我用骨牌推演卦象时便见‘水覆土载’,暗示此地必有奇物!”
他们翻开小册子,似乎是罗衡所写的一本笔记,发现许多页面已因受水侵蚀而黏连在一起,难以辨认。好在仍有几页保存完好,当他们小心阅读这些文字时,表情渐渐从惊讶转为震惊。
【罗衡笔记】
神国三年七月
【......余从文侯至天泽,即观湖泽。见山环水抱,湖清气明。文侯固叹:“龙蟠虎踞,气聚灵钟,此地宜建书局,绍圣道以泽苍生。”余深然其言,遂与定基址焉....
天泽之北,有聚仙山,奇物出焉。圣人御风至此,验之乃妖,恐贻祸后裔,遂亲征诛于南麓,立九层之塔,以镇妖骨。自是湖山气平,书局乃得成焉.....】
神国三十七年十二月
【......既成,余理其事久,而心有所忧。尝觉天地气滞。初如泉涌,今如隔横江;昔如清风,今若逆水行舟。修行缓滞,心核之通,尤显涩滞......或言修行有偏,或称地势有变,然余心难平....】
【......至书库,觉足下微震,非地脉涌动,亦非气机流转,其势幽微。探之未果,圣人有教:“地势气变,皆有因果。”思之久矣,终无定解......】
神国九十六年三月
【.....异象愈甚。灵流阻滞,修行艰难。每冥思,灵气如隔迷雾,心核日弱,勤修而无寸进。有误坠湖者,竟失心核。余亦数探天泽,皆无所获。】
【......或觉有物夜伏,暗中窥伺...........】
神国一零二年
【奉调令,赴南洋局主事,明日即行。天泽灵气阻滞之因,未能究明,心中怅然。】
【.......频遇阻挠,或匪人奇袭,险遭横祸。余上书文侯,而书问皆不回,疑云愈重。】
【思之,隐指镇妖塔.....今奉调南洋,此事恐无续解。......惟寄望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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