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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茶房说:“我准知道您会爱吃这个菜。这是我们的拿手菜。杭州城别家馆子做不了这么好。”说话时同,一只手举起做个姿势。
牡丹觉得和茶房熟悉,不必拘束,就随便说道:“烤羊肉就是烤羊肉,还有什么特别?”
茶房说:“噢,那可不一样,这里有秘诀。并不在烤上,而是烤以前浸进肉去的作料。”他说着,伸直了两只胳膊走了。一个可爱的少女对一个老年的男人还是有一股力量,妙哇!
他俩先喝酒,牡丹用筷子先夹了一个小金橘,闭上眼睛喊了声:“噢,真好!……你记得我们在桐庐采金橘吗?从树上摘下来就吃。”
“噢,记得,在桐庐。”
金竹低着头,牡丹向他扫了一眼。金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怎样在桐庐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在旷野里一条山溪旁边,他们赤裸着身子去游水。现在最好不要想那种紧张热情的场面,金竹赶紧把那种思想岔开,抬起头来说:“牡丹,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
“你说要到北京去。在北京那儿男人太多了,你千万要小心。我不愿你吃亏受害,或是陷入什么麻烦。”
“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金竹又像不经意地说:“我从此也就慢慢憔悴死了。”
“不要说这种话。”
“你不必在乎我。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那么,是什么?”
“你必须保护自己。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时怎么办的。小心有小孩……你懂我的意思。”
牡丹哑然失笑:“噢,那个呀!不用愁。”
“但是,我还是担心。你也许喜爱一个人。你也许爱他一段日子。若是出了事,你可就没法躲了。”
“你知道我会照顾自己的。”
牡丹说话显得有万分的自信。他俩讨论起多年的老问题——避孕。因为两人关系那么深,所以牡丹把极其细微的各点都谈论到。她要了一张纸和一支铅笔,金竹在衣袋里摸着,找出一个小日记本来。他俩把头挤在一处。牡丹开始画一个类似春宫画的草图,她哧哧而笑时,附近几个茶房也在一旁看,感到十分有趣。
酒喝完之后,他俩又叫了两碗粥,这顿饭算进行得还顺利。
牡丹看了看她的手表:“已经九点半多,我得走了。”
金竹大吃一惊。
牡丹解释说:“我十点钟还要见一个人。”
金竹看得出来牡丹急于要走。他心里想:“好吧,那就这样吧。”这是他俩的最后一夜。牡丹要走了,未来的数年内可能无缘相见。牡丹也许是特意安排这最后一夜和金竹一起过,可是,这对牡丹她自己无任何意义可言。她对金竹的爱已经成为泡影,这是冰冷无情不可逃避的现实。金竹心里想:“你是急于要和我分手。”但是没说出口。
金竹勉强立起,心里十分清楚这一分别的后果。他勉强忍受痛苦,付了账,两人离去。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两人站在门廊下,等洋车过来。
牡丹问:“你会给我写信吧?”
“不用了。”
“我还能再见你吗?”
“不用了。你再来时,我可能不在这儿了。”
牡丹说:“那么,这是咱俩见的最后一面了。”声音里有着深深的失望。
牡丹把脸仰起来,很快地吻了一下金竹。洋车过来,金竹看见牡丹跨了上去,她的脸在雨布上头,还可以看得见,但是看不清她是微笑,还是在哭。
最后,金竹在迷恋的重压之下,心里猛痛了一下子。他急忙跑近半遮盖的洋车边,结结巴巴地勉强说了句:“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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