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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院主啊,你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赵思义是一条什么样的汉子啊!”
寒山重冷漠的面孔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之色,他紧咬下唇,仰首望天,赵思义的每一个字,每句话,都像尖锥一样深深札入他的心底,他这时的歉疚与抱憾,实较面前跪着的老人更难受千百倍!
“鹏翼”巫尧大叫一声,“噗通”跪到在寒山重身前,颤着嗓子道:“卷云阁阁主‘鹏翼’巫尧愿以性命为赵红旗求情,乞请院主看在赵红旗往昔忠诚,一番汗马功劳之面,予以恕过……”
韦峰细瞇的双目倏忽大睁,泪光映闪,他跟在巫尧身后跪下,“左回刀”仇忌天强忍悲苦,再踏前一步:“院主,请院主……”
“住口!”寒山重蓦然大吼一声,厉色道:“仇堂主,你身为两极堂首座,红旗通敌你竟尚朦在鼓中,这失察之罪已是难逃,你尚有脸面再为他人说情?”
仇忌天神色一黯,低弱的道:“是,本堂当自请议处。”
“妖老”留仲及“鬼叟”凌玄忽然诡密的互视了一眼,这极快的,却已含有难喻之意的一眼是甚堪寻味的,但却因为太快,没有人注意,此刻,他们两个也缓缓跪在一边,垂首无言。
“承天邪刀”禹宗奇面色谨肃,他躬身道:“本殿忝掌紫星殿,却疏于防范,致出内奸,失察之罪,尚请院主发落。”
寒山重目光不动,冷冷的道:“寒山重自会聚召全院首座定议。”
说到这里,他忽然高声叫道:“长风阁阁主何在?”,随着他的呼唤,一条人影已似闪电般自银河堂虚掩的紫铜门内跃出,向寒山重长揖到地道:“长风阁大阁主‘生死报’姜凉谒见院主。”
这位三阁之首的长风阁阁主,是一个一眼望去就会令人产生无限寒瑟的人,他只有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孔上不带一丝表情,冷漠而刻板,五官突出而鲜明,有如刀削斧凿,给人一种强烈的,代表力量与残酷的感受,尤其是,他身上的一袭黑色长衫,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庞大“千锥环”,更散发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寒山重平静的道:“姜阁主,你陈述赵思义的罪状!”
姜凉转过身来,刻板的大声道:“本院掌法赵思义,半年前乘院主他去之际,即有通敌卧底之嫌,他私通匕首会,有来往信函三件可资证明,包庇隐藏大鹰教遗孽,有本阁所属张子诚目睹为证,同时策划刑堂所属叛逆响应,刑堂执事两人可以为证,他亦曾游说银河堂之‘万圣剑’曹波及‘赤眼’关皓同流合张,亦有该二人之秘报可作左证,罪行确凿,无可遁避!”
赵思义悲愤之极的狂喊道:“冤枉、诬蔑、陷害……院主,你认清老夫是谁,老夫是‘万字血夺’赵思义,赵思义啊……”
寒山重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他厉吼一声,吼道:“禹教主,你亲自押送赵思义入紫星殿‘困龙洞’听候处决!”
“承天邪刀”禹宗奇恭应一声,目光一瞟,后面的五名浩穆壮士已拔出雪亮的朴刀,拥着狂喊怒叫的赵思义向一侧的月洞门行去。
禹宗奇微微躬身,大步跟上,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寒山重的脸色才稍见缓和,他撇撇嘴唇,平板的道:“仇堂主,通令所属,严格戒备,只怕就在这几天就要发生事故!”
“左回刀”仇忌天躬身答应,寒山重已微微颔首,携着梦忆柔行向后面,梦忆柔古怪的凝注着寒山重侧着的面孔,那是一张俊俏得令人迷醉的男性面孔,但是,此刻却又为何有如许浓厚的残酷与严厉!
经过了月洞门,有两条白麻石的信道分向左右,中间隔着一片方圆二十余丈的大花圃,虽已深秋,仍然百花争艳,缤缤纷纷,鲜丽夺目,花圃间有小亭,有凉阁,有棚榭,有几桌,景致幽雅,耐人流顾,向右看,楼阁连绵,宽大深沉,那里,即是紫星殿。
寒山重轻挽着梦忆柔行向左侧,沿着道旁的两排苍松后缓缓踱着,像有无限心事。
梦忆柔板着脸孔,沉默了一会,冷冷的道:“山重,你的威风可真不小!”
寒山重转过脸来,平静的望着她,梦忆柔又愤怒的道:“本来,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尤其更是在你自己的基业之内,但是,我就算没有资格说话,我仍要说,你太狠了,山重,对别人,对自己,你都太狠,有时候,你几乎狠得没有一丁点人性!”
寒山重并没有愠怒,他轻叹一声:“柔,我之所以尚能活到现在,就是靠了一个狠字,如事事慈悲,样样慈悲,忆柔,恐怕别人就要将那狠字移送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
梦忆柔气得粉脸儿通红,她激动的道:“你忍心向你这么多年的弟兄下手?你忍心漠视他以前对你的忠诚和劳苦?人是有感情的,并非木石,怎可如此凶戾冷漠?山重,就算他私通仇人,你也应该原谅他,恕过他这一次……”
寒山重平淡的一笑,却深沉的道:“他如有心通敌,即已不当我是多年手足了,更不重视我们以前的患难情感,他既已拋舍,怎能再怪我不仁?”
梦忆柔语风一窒,嘴角抽搐,面已由酡红变为苍白,她挣扎了一下,冷冷的道:“我说不过你,但是,我知道你这样做是错了,山重,你有时太过份,无论如何,你不该这么狠,你的所属全都敬畏你,可是,你为什么不使他们在敬畏中再渗进亲切与情感呢?”
一丝奇妙的笑意,在寒山重眸子里浮起,但是,他掩饰着,故意沉着脸道:“寒山重所作所为,岂是妇人之见所能左右者?”
一阵因为气愤与失望相揉的悲切感受,使梦忆柔全身起了无法自制的颤抖,她是那么奇异而陌生的瞪视着寒山重,珍珠似的泪水汨汨淌下。
寒山重有些失措的紧握了她的小手,急急的道:“柔,柔啊,你……你为何伤心?我方才的话不是有意的,你别当真,忆柔,你不要这样……”
梦忆柔轻轻抽回握在那双大手中的小手,平静的摇摇头,又平静得出奇的道:“山重,我想,你是不爱我的,你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一点也不为我想想,爱一个人,该不是这么专横与跋扈,山重,我对你失望极了……”
寒山重的双目似欲喷火,他强烈的注视着梦忆柔,语声深刻:“忆柔,你属于我,你应该了解我的苦衷,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真的不得已,柔,你会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你不久即会知道,那时,你再骂我,再责我也不算晚,今天,我要应付内忧,应付外患,我必须做一些连我自己都感到无限痛苦与歉疚的事,别忘记,我是一院之主,有许多人要在我的努力下活下去,忆柔,或者我这努力会令一些人对我不满,但是,他们终究会了解我的,这时间已不会太远,他们会知道,我是在怎样的忍受着内心煎熬下为他们寻求未来。”
缓缓的,梦忆柔的神色已转为迷惘,她喃喃道:“我不明白你在做些什么,但,山重,难道你是对的?”
寒山重一把搂过她来,重重的吻,重重的亲:“三天后……你就知道……你爱的人是一个如何仁慈的豪士……”
吻着,吻着,四片唇,胶合得那么紧,那么急,这是白天,且有着迷惑与忧虑,但,管它呢。
梦忆柔微微挣扎了一下,悄悄移过嘴唇,低低的道:“山重,恐怕有人会看见……”
寒山重嗤嗤一笑,道:“如果有人看见,他们也会装做未见。”
梦忆柔像是喝多了酒,面色令人迷醉,她依着寒山重,缓缓向前行去,转了一个小弯,又已看见大红的枫林一片,枫林外,有清溪环绕,溪水澄澈见底,一座宽阔而华贵的白色大理石桥横跨于上,桥的两边,都有尺许高的柱石,柱石之顶,精工雕有盘龙一条,每条龙口里,却垂挂着一盏八角形的紫金宫灯,两侧栏杆之上,全都刻镂着髹以金漆的凤凰,远远望去,美丽极了,枫林深处,可以看见红瓦一角,上悬风铃,正在轻响摇晃。
这片景致,是愈美得令人窒息的,像是一幅图画,又似一个迷蒙的梦境,梦忆柔又看呆了。
寒山重轻揽着她,平静的道:“这座桥,我叫它做‘梦桥’,现在,忆柔,我似乎叫对了,他们很多人曾给它起了一些恶狠狠的名字,但我都不喜欢,忆柔,希望你喜欢这个名字。”
梦忆柔文静与满足的笑了,她点头道:“我喜欢极了,真是一座梦中之桥……”
轻轻一笑,寒山重道:“不如说,它是梦着忆柔的桥……”
指指枫林之中,寒山重又道:“枫林之内,便是我居住的‘太真宫’,从这里,可以看见太真宫的飞檐。”
“山重,这里一切都太美了,山重,你快点带我去……”梦忆柔兴奋的呼叫着,拉起寒山重的手便奔向桥上。
寒山重笑了笑,边道:“忆柔,你好大胆,竟然敢在太真宫左近大呼小叫,若让寒院主听见,只怕难饶过呢。”
“寒院主?哪一个寒……”梦忆柔放缓了步子,惊疑的说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的捶打了寒山重一拳,跺着脚:“不来了,你老是欺侮人家……”
寒山重携着她的手悠闲的过桥而来,边正色道:“浩穆院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这条禁令,梦桥左近百步以内,不准发出任何嘈杂之声,除了一殿双堂三阁的首要,没有大威令任何人不能踏越梦桥一步,否则,即以图谋不轨,擅入禁地之罪格杀莫论!”
梦忆柔轻轻打了个寒颤,幽幽的道:“你这浩穆院的规矩真多,又总是离不开一杀字,山重,我也不是什么首要,更没有什么大威令符,那你就叫人处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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