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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该飞旋迫舞三次才对啊……”
他的目光向眼前的三个敌人瞧去,奔月后幽仍旧挺立未动,右手齐腕以下被斩,血流之势此刻已缓。想他已自己运功封闭住血脉,他的衣衫上,染满了血迹,黑暗之中看去,就像是斑斑点点的紫酱倒翻在他身上一样,这位江湖上闻名的黑心者,面色惨白而憔悴,但是,却沉静无比,以一双充满怨恨的眼光盯视着寒山重。
河魔金易怔怔的站着,手上鲜血淋漓,他嘴唇紧闭,唇角的肌肉却在急速抽搐,显示着他心中那不可言喻的愤怒!
汗珠仍不停的自白虹公孙尘额际淌下,这条自豪于天地之间相贯的白虹,此刻,却几乎在怀疑自己的声名在往昔是如何得来的了……
寒山重舔舔嘴唇,喃喃的道:“呢,闻名不如一见,一见竟是如此……”
他倏而狂笑一声,吼道:“你们子个虚有其名,一身稀松的东西,通通给姓寒的滚下山去!”
几句话,像针一样刺入三个人的心中,他们的神色陡然大变,无比的羞怒浮上三个人的面孔,寒山重冷森森的道:
“将你们的六只狗眼对准我看,看得深刻,看得仔细,认清楚我,记牢了我,别忘记今夜是闪星魂铃寒山重给你们挂的彩,哼,以杀害一个妓女,以残待一个女流之辈的下贱手法在江湖上焙耀扬名,是最为卑鄙无耻的行当,亏得你们还有脸说出,自鸣得意,真是不知人间羞耻为何物!”
三人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都几乎在气得发抖,河魔金易强自吸了一口气,愤怒的道:“寒山重,我们的仇是结定了,自今以后,哪里见上哪里算!”
寒山重剑眉一挑,道:“凭你们三个酒囊饭袋,鸡鸣狗盗,姓寒的尚不屑记之为敌!”
在今夜的一场激斗中,老实说,寒山重并不感到如何轻松,固然,眼前的三个敌人,与江湖上他们那响亮的名号相比是差了一点,但也足可高列一流强手而有余,寒山重已拿出了他的绝技“神斧鬼盾绝六斩”应敌,否则,恐在三五百招之内,也是难能分胜负的呢。
河魔金易双目候睁又阖。幽冷的道:“寒山重,记住你现在所讲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记住,河魔金易会再找你,二十余年来,武林中尚没有几个人敢如此斗胆!”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姓寒的等着,骑田岭浩穆院的大门永远为寻仇者而开!”
在寒山重的笑声里,一条黑影快绝的猝然扑到他的身后,掌力如浪,疾速猛劈,的是狠辣至极!寒山重大叫一声:“神哭鬼嚎!”
左手皮盾突然向空侧推,身躯一斜倏转,朝斧在夜空中带起一片匹练白河似的银芒,空气中发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猛然往四周排挤,就在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这一切景象印入,一声凄厉得骇人的惨叫,已连着血肉肚肠纷纷进溅,一个躯体分成两截,拋出三丈之外2这人,是奔月后幽!
河魔金易心碎肠折的厉吼连声,与白虹公孙尘悍不畏死的扑向寒山重:
寒山重左腕的银铃响成一片,身躯贴着地面一个盘旋射出,在公孙尘的半截蛟皮鞭挥扫空隙中陡然一招“二神垂眉”,反手一记“鬼决天河”,白虹公孙尘的蚊皮长鞭竟再度经不起他这含有元亘之力的招式,“哩”的一响又削去一大段,河魔金易的成名绝技“十八复浪手”中精华:“一掀涛”“二吹纹”“三吸浪”“四鼓波”‘五倾流”一连五抬十四式,有如狂风呼啸,怒海排山,自每一才空间,每一丝隙缝中汹涌压去,威力之大,足令天云为之色变!
寒山重冷冷一晒,像煞流星曳空,一闪而出,又在身形闪出的同时,在叮当急响的铃声幻迷中,再反扑而回,大旋转之下天雷暴鸣似的一式“神转天盘”,在寒光辉灿,皮盾回环里,“鬼手夺魂﹛u妖姘p三劈”一并展出,剎那风啸气荡,愁云惨雾迷迷漫漫,河魔金易的十八复浪手第六式“六激旋”“七推澜”方才施出一半,已觉得口鼻俱窒,耳鸣目眩,他双臂一抖,大翻身,倒射而起,但是……
寒山重那阴沉幽冷的语声,仿佛冤魂不散般紧紧响在他的耳旁:“神哭鬼嚎……”
一片耀眼的冷电,一股寒栗的气息,宛如在这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全身血液猛然冲上河魔金易的脑袋,他面孔赤红如火,厉嚎一声,拼命将十八复浪手中的绝技之绝“十七奔河”“十八注海”同时推出,掌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窜漫天。
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分一线,白虹公孙尘身与鞭连,长射而入,全身躬成一团,在进入双方的攻拒圈后,又霍然伸屈,掌腿残鞭,完全攻向寒山重而去。
三人的动作像是不差前后,像是将时间停顿了再凑合在一起,黑暗中,人影翻飞,寒芒辉霍,鞭卷如蛇,掌似石溅,而在人飞,芒舞,鞭卷,掌飘的一剎间,一大篷鲜血像自一个猛力挤压的气囊中爆溅,喷洒周遭五丈方圆,一颗斗大头颅,滴溜溜的飞上半空,又漓溜溜的落在震慑于一旁的梦忆柔身前,另一条淡淡的黄影,却弹射而起,带着点点洒落的血星子跃窜入林木的黑暗中,一个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嘶喊声摇摇传来,宛如地狱鬼泣:
“奔月落入冥寂了啊……白虹断了……奔月落人绝渊了啊……白虹颓了……”
空气中一片沉寂,死样的沉默,周遭的强烈血腥味在飘荡,刺鼻而呕心,这夜,这山岭,这林木,都像在轻微的叹息,幽幽的啜泣。
寒山重闭着眼站在那里,胸前微微起伏,额际湿淋浴的汗水聚成几颗珠滴淌下,坠落入尘埃之中。
梦忆柔惊恐的瞪视着身前那颗丑恶而恐怖的头颅,这是白虹公孙尘的,他那失去生命色彩的脸上泛着死灰,刀疤像一条钻土的大蚯蚓突浮在紧绷的脸皮上,颈下血肉模糊,一双眼球凸出目眶之外,上面蒙着翳雾与血丝,不甘心的,也瞪视着梦忆柔。
缓缓的,寒山重已调顺了呼吸,他像是有着几分迷悯的揉了揉太阳穴,将朝斧插到皮盾边缘的扣环上,慢慢来到梦忆柔身边。
这丽人儿的恐惧,鲜明的表露在她那张迷人的面庞上,她双手紧握,不敢看,却又中邪似的移不开目光,呆呆的注视着公孙尘那颗在半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的脑袋……
寒山重轻轻蹲下,静静的道:“这颗人头,假如自他主人身上移了位置,不论移在什么地方,他的情形就完全与连在原来的颈项之上不同了。”
梦忆柔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栗,仿佛才从一个凄怖的梦属中惊醒,她用手捂着心口,惧怕的道:“你……寒山重……你杀了他们……”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太残忍,是么?”
梦忆柔的心神这时已大半恢复过来,她的双目中有着隐约的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低哑着声音道:
“在五台山,舅父只教我武功,教我如何防身,如何在遭遇困难时自救,如何躲开那些不怀好意的歹徒,母亲又是那么呵护我,爱我;好象……好象这世界上没有血腥与无礼,他们的亲善纵然是虚伪的,但看去也那么自然与真切;母亲爱我,护我;舅父教我,开导我,他们给了我很多,予了我很多,但是,这许多年来,他们却没有教我如何去杀人,更没有教我如何去承受目睹一个人在失去生命时的感觉……啊,这太可伯了……”
寒山重眼角微挑,冷漠的道:“你说得对,梦姑娘,命一个生命毁灭,不论这条生命是美好抑是丑恶,都算是一件残酷之事;但是,你需想一想,假如你不去毁灭他,而他却要毁灭你时,你是否仍应该静待受戳,毫无反抗?对方已不怜悯你,你还照样去怜悯他么?对方已没有仁人之心待你,你却仍应以慈悲之心去待他么?梦姑娘。当对付一个嗜杀者,当对付一个喜欢血腥的恶徒,只有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以杀止杀,以血止血,否则,那就是愚蠢了……”
顿了一顿,寒山重又缓和的道:“生活在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在下已经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了,十年;这十年中,人曾伤我,我亦伤人,但是,老实说,这些回忆并不能令在下心中愉快,可是,你必须明白,生在江湖上,就要做江湖里传统的事,江湖中的规矩与生活方式,就像官场里的圆滑拍棒,八面玲珑乃是为了高升发财,商人的以本求利,童吏无欺是为了利禄盈余,农夫的辛苦耕耘,秋收春播是为了收成丰盛,安渡岁月,行行有行行的途径,行行有行行的惯性,在江湖里闯也是一样,我们抱着一个“义”字,虽然刀头舐血,剑林打滚,为的,也是与他们同一个目的:在迥异的生活环境里,寻求我们自己的理想与生活,或者,彼此的手段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人,活着,就该做些事情,梦姑娘,你说是不?”
梦忆柔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毫不瞬眨的睇视着寒山重,这时,她觉得已经开始了解了些对方,虽然并不完全,但是,已经开始了。
寒山重笑了笑,道:“梦姑娘,你的衣裳似乎应该缀补─下,或者。另换一件。”
梦忆柔赧然醒悟,她用手抓紧了裂缝,有些窘迫的向左右看看,低低的道:
“谢谢你提醒我……可是,我没有携带针线,而且,也没有另带衣物,我原以为今天可以赶回五台山白岩的。”
提到白岩,寒山重不禁怔仲了一下,他甩甩头,尽力不去想这件事,梦忆柔仿佛犹豫了一下,轻悄的,几乎不易听见的道:
“我险些给忘了,寒大侠,我应该谢谢你救了我……真的,我是从内心深处在感谢你……”
寒山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铃档儿响了一下,他平和的道:“我知道你是从心里感谢我,其实,这并不重要,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眼见似你这般的美人蒙受欺凌而不挺身相救的,就算他不识技击之道,也是一样……”
梦忆柔的性格,说温顺是温顺到了极点,但是,发作起小性子来却也极快,她嘴儿一厥,不悦的道:“寒大侠,你这句话,我认为有斟酌的必要,假如我生得丑,或者,被欺凌的是一个平庸的女子,你就不去救助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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