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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冯鹏程那里时,他的餐馆刚刚要打烊。
前厅服务员们都刷到了那条视频,并且认出来女主就是老板娘。他们正窃窃私语,老板从后厨走了出来,几个服务员小妹连忙藏起手机。
“啥子事这么见不得人?”他摘下厨师帽,擦了擦脸颊上的汗。
小妹们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冯鹏程盯着视频和底下的评论,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妹妹发来一条微信:“哥,晚上下班回家一趟,有事和你商量。”
他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忙碌了一天的身体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站都站不起来。
几个服务员只好轮流架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回冯家老宅。
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除了两个孩子,家人都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见他这个样子,二老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服务员说,老板已经看过那个视频了。
“鹏程,你打算啷个办?”李淑兰问道。
鲜少询问儿子意见的她,这次是真没了主意。
“还能啷个办,全城人都晓得我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他从未受过此等屈辱,从小被母亲用心呵护的自尊心被粉碎了,强烈的羞耻感令他抬不起头。
“哥,不要这样说,又不是你的错。”
“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让她净身出户。”李淑兰愤愤道。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鹏程问。
父亲和母亲齐齐望向冯芸,好像她是始作俑者一样。
“先是千里看到了,后来……我也亲眼看到。”冯芸回答得吞吞吐吐,有种闯祸后的心虚不安。
冯鹏程面色苍白,他颤抖着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砸,说出两个字:离婚。
听儿子说出离婚二字,原本恨不得立刻将儿媳妇赶回农村的老两口,反倒迟疑了。他们又想起这个儿媳妇多么来之不易,想到冯千里还小,不能没有妈妈。
李淑兰心中甚至有些责怪冯芸,觉得她多管闲事,戳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破坏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平。
比起出轨,她更在意的是儿媳妇吃里扒外,伙同别人打自家餐馆的主意。她还真有些担心儿媳妇会找人来查封餐馆。
冯芸也开始后悔把嫂子的事情告诉父亲。
向来不担事的他只会选择交给母亲去处理,而母亲爱子心切,一气之下做出些冲动之举也是意料当中的事。
原本可以私下里不声不响,不让哥哥知道,悄悄解决的事情,现在摆在了桌面上,让哥哥直接面对——太残忍了。
这一夜,冯家每个人都辗转难眠,连冯千里也不断被噩梦惊醒。
冯芸给谭铭之发去微信,询问他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何错之有?谁都有错,唯独你没有。”
“真的吗?你认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你嫂子就不说了,缺乏道德感、责任感。你爸妈也是,一味迁就她。以前条件好的时候可能没事,现在生意不好了,她可不就见异思迁了吗?”
“没办法,我哥找个对象不容易,嫂子生了千里后更是母凭子贵。”
“说到这个,我觉得你妈妈未免包揽得太多,什么事都替他们两口子代劳,夫妻二人没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导致你嫂子整天无所事事,精神空虚,出轨不是迟早的?”
谭铭之分析得头头是道,冯芸也觉得有道理。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有不对的地方。”
“哪里错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
“莫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睡觉吧。”
“嗯,晚安。”
翌日一早,冯芸还没起床就听到楼下有人大力敲门,铁质的大门化作战鼓,被擂得“咚咚”作响。
她立刻走到窗户边察看,只见父亲拿着钥匙朝大门一路小跑。门刚一打开,舅妈就冲了进来。
“淑兰呢?”
“找我做啥子?”母亲刚刚梳好头发从屋里走出来。
“美霞手膀子上是你打的?”舅妈指着手机里的照片质问道。
“我管教儿媳妇不行吗?她都跟野男人睡到一块了。”
“你亲眼看到了?捉奸在床了没?诬陷人是犯法的哦。”舅妈在耍赖这方面堪称专业。
“网上到处传的视频你没看见吗?还能有别的可能?”李淑兰嘴上这样反问,心里却真的希望那种事情没有发生过。
“就不能是普通朋友聊个天?你都没搞清楚,上去就是一棒子。我们美霞从小在家都没挨过打,到你们冯家还要受这种委屈?”
“嬢嬢,你见过普通朋友那样子聊天的吗?她自己都默认了,你还为她辩解什么?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冯芸见舅妈如此咄咄逼人,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挡在母亲前面。
“冯芸,你啷个回来了?你没回来的时候风平浪静的。”
“三嫂,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发话了。
“说的就是她,要不是她在背后说三道四,鹏程和美霞之间好好的,我看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冯家当下的乱状,是谁也不愿看到的。揭开锅盖的冯芸,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你这是贼喊捉贼,无理取闹!”冯芸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虚了。
嫁出去的女儿插手娘家事,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恰此时,谭铭之出现在门口,手里提个笼子,笼中两只小兔,一黑一白。昨天他带雨萱去邻居家看兔子,雨萱喜欢得不得了,于是他给她买了两只送过来。
他在外面就听到了争吵,怕冯芸吃亏,于是硬着头皮进来了。他对冯芸父母打了声招呼,又看了舅妈一眼,提着笼子上前问冯芸:“雨萱在屋里吧?我给她送兔子来了。”
“这又是哪个?新女婿啊?”舅妈不怀好意地问道。
“乱瞎说!亏你还是当长辈的。”父亲生气了。
谭铭之没有搭理舅妈,让冯芸带着他去找雨萱了。走到里屋,他小声道:“你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管他们的事。”
舅妈还在院子里喋喋不休。
她竟然大放厥词,说如果冯家人都这么欺负美霞,那他们也不会客气。美霞长得漂亮,又保养得年轻,给千里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后爹根本不是难事。到时候,就别怪他们无情,让冯家见不到孙子。
“夺孙”警告一出,冯芸便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一场唇枪舌战演变成舅妈的单方面说教。她猜想,母亲大概已经失去了据理力争的念头,认输了。
舅妈走后,母亲找到冯芸。她让谭铭之把两个孩子带到院子里,她有话要单独和冯芸说。
“你手上有多少现金?”
“几万块吧,留着下个月生孩子用的。”
“怎么这么少?你工资不是很高吗?”
“其余的存理财产品了,活期存款没有利息。”
“你把那个啥子产品卖了吧,你哥的餐馆要重新装修。”
“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装修?再说现在生意也不好,我还想着哥哥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店面转让出去,重新租个小一点的。”
“不行,那不成路边摊了?我想把餐馆改成高档餐饮,靠卖酒水赚钱,家常菜利润太薄了。”
“高档餐饮?现在到处喊消费降级,哪还有多少人去高档餐厅吃饭?”
“总有人去嘛。你哥哥累死累活炒菜,一天到手的流水少得可怜。高档餐厅就不一样,挣一单顶现在一天。”
“妈,你不要异想天开了。高档餐厅的客人,你们应付得来吗?再说现在到处裁员降薪,没多少人消费得起高档货了。况且我也不宽裕。”
“你也降薪了?”母亲担心地问。
冯芸摇摇头,话说到这里,她只好把辞职的事情以及最近家里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
她以为母亲多少会同情她的遭遇,没想到她听完后第一句便是问:“新单位让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工资多少?”
当冯芸告诉母亲,自己目前处于失业状态时,母亲气得大骂:“你……你真是作死!没找到下家,辞什么职?不用吃饭的吗?”
“我还有存款,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理财产品里的钱下个月到期就能用了,我生完孩子半年后也可以再找工作……”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你先拿十万块钱给我,我去给装修队交定金。”
“我没有这么多现金,不说过要等到下个月吗?”
“你可以等,鹏程不能等!他的餐馆再这样下去,老婆就要跟着别人跑了,千里也不是我孙子了!”母亲激动地拍打着桌子。
“那我呢,我不是你女儿吗?你怎么不为我想想?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为了哥哥,哥哥结婚了又要考虑嫂子,嫂子生了孩子你又接着疼孙子。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什么时候啊?”
三十多年来,母亲的眼里只有哥哥,冯芸一直懂事地等待着。她相信,哥哥的处境好起来后,母亲一定能分出一些爱来给她。可她现在不抱希望了。
听闻动静的父亲和谭铭之,立即放下兔子,跑进屋里。
“李阿姨,您就别说冯芸了,她上周还在住院保胎,不能受刺激。”
然而,这句话并没能唤起李淑兰的理解和怜惜,余怒未消的她继续埋怨道:“保胎还四处走动?你就不该回来。”
“你说够了没有?”父亲一反常态地强硬起来,“哪有当妈的这样说女儿?”
母亲终于闭嘴了,转身气鼓鼓地走出家门。
冯芸趴在父亲的肩头放声大哭,心中那个隐忍、等待了三十多年的小女孩,终于被释放出来,不再掩饰她的委屈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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