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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打小伺候万岁爷,自家主子不用撅腚,他都知道主子爷要放什么屁。
胤禛眼神变化,其他宫女和太监还没察觉,苏培盛就以跟微胖身形不相符的灵敏扭过头去。
发现是慈宁宫的掌事女官,还是里头议论的那位想当‘风流小寡妇’的当事人,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
万岁爷应该不知道这是谁,这会儿可不能让主子发作出来。
也不能让耿舒宁先请安,否则万岁爷这偷听的事儿就要坐实了,到时候好说不好听。
耿舒宁被新帝凌厉的目光一刺,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不愧是四大爷,不用虎躯一震就能让人心底发寒,膝盖发软想下跪。
这就是帝王之威吗?
她是个怕死的,顺着发软的膝盖,立马就要蹲礼。
可她腿刚打弯,苏培盛一嗓子就喊出声了——
“万岁爷驾到!”
早就大气不敢喘的慈宁宫宫女和太监们,汗流浃背,有种死里逃生的恍世之感,噗通噗通跪地。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胤禛面无表情,也不叫起,只淡然收回看耿舒宁的目光,又静立了片刻,转身大跨步进了主殿。
“都起来吧。”苏培盛先以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门口的宫女和太监。
又冲耿舒宁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这才赶紧跟上自家主子爷。
耿舒宁:“?”
苏培盛这什么眼神?
她也没得罪这位大总管啊。
原身记忆中,苏培盛对慈宁宫的掌事女官都挺客气的。
有心问问门口的宫女和太监们,可看到几个人跟海里捞出来似的,脑袋直往胸口扎,她就歇了问的心思。
这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关她屁事。
耿舒宁目光闪了闪,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脚跟一转,慢吞吞转了身,又往后殿去了。
慈宁宫膳房在后殿和前殿的夹道正东面,她办差事回来还没用膳呢。
自早膳后饿了大半日,没办法立刻去太后跟前禀报差事,先填饱肚子,以防晕倒很合理吧?
吃完后,因为大中午出去办差,被晒得头晕想吐,只能拜托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将差事回禀,更合理吧?
反正她一个管小库房的,离万岁爷远一点,不管啥事儿坚决不往主子跟前凑,总不能还被牵连叭?
她对历史上的雍正还算欣赏,但完全没有来一段什么的心思,因为她欣赏的是四大爷对后宫无情只爱工作的敬业精神。
说想好好伺候得太后赐婚,是哄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只为了让她们相信自己没有在宫里兴风作浪的心肠。
还有一年她就二十岁了。
等过了生辰,就可以让家里人将她接出去。
掌家的继母……在原身记忆中,没磋磨过她,不过是更注重自己儿子和闺女的前程,不想让原主和原主的哥哥占据耿佳氏更多资源。
到时候自己想要低嫁个听话的小白脸,继母应该会乐见其成。
若是选个会读书的,图着以后的前程,自家那自恃‘高瞻远瞩’的阿玛应该也不会反对。
她只需选个婆家好相处的,有原身亡母留下的嫁妆,凭着自己的本事多开些铺子,想怎么逍遥怎么逍遥。
到了那时,还能趁机多拜些庙宇,看看还有没有办法穿回去。
至于看侍卫摔跤什么的……嗐,自己没有,交好几个有这喜好的应该也不难嘛!
耿舒宁去膳房取了小太监替她留的午膳,在自己屋里一边吃一边琢磨。
出去后,想要逍遥,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她有准备。
但她上辈子也是个从大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一切也是凭自己努力得到的,她又不怕困难。
前提是苟好,安安稳稳出宫。
*
耿舒宁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发散对未来美好想象的时候,前殿不够热乎的母子俩人,寒暄了几句,就再也没什么话说。
胤禛在孝懿皇后身边长大,当时还是皇贵妃的佟佳氏是个冷清性子,并没有跟胤禛多亲近。
更不用说等佟佳氏薨逝后,他已经大了,按规矩不能跟额娘太亲近。
所以他没有跟额娘亲热的经验。
乌雅氏更宠爱小儿子,跟大儿子也没什么话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时间久了,大家也适应了这么个不远不近相处的方式。
谁知道,一朝天崩地裂,胤禛登基为帝了,乌雅氏梦都不敢这么做。
从此她和小儿子的前程,就都得看大儿子的脸色。
乌雅氏能以宫女的身份伺候好太上皇,短短十几年就从宫女被晋封为妃,自然不是个傻的。
她知道不能跟以前一样,得跟皇帝儿子亲近些。
因为太上皇还在,她甚至连当额娘的威风都不能使,只能怀柔,这让乌雅氏心里也多有憋屈。
可再憋屈,该做的事情也得做。
见场面冷下来,乌雅氏慈爱地看着胤禛笑了笑。
“昨儿个我让太医院的院正将你的脉案拿过来看了,说是气血亏虚,肾气不足,得需要补一补。”
“这外头的事儿总是忙不完的,皇帝还是得多注意休息才是。”
胤禛淡淡嗯了声,“儿子听皇额娘的。”
乌雅氏心下一松,想起太上皇的叮嘱,声音更柔和。
“你总待在养心殿,这不忙也想着朝堂上的事儿,总是紧绷着神儿。”
“有时间不如往后宫里走一走,能稍微松快松快。”
胤禛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抬起冷冽的丹凤眸,淡淡看了太后一眼,压下想要反驳的冲动。
他垂眸,端起茶盏沉吟了片刻。
在他印象当中,额娘一直是温和柔顺的贤惠女子,没想到也喜欢那些世俗的腌臜事。
他小时候听三哥胤祉炫耀自己的额娘陪他一起睡,生了妄念,躲开奴才的看护,藏到了佟佳氏的寝殿里,想等佟佳氏睡着后,偷偷陪着额娘一起睡。
结果……那一夜看到的肉.体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可后来的兵荒马乱、训斥和古怪的冷落,胤禛始终难忘。
所以他对那档子事儿有些抵触,一直也不热络。
虽然暂时不进后宫,并非这个原因,但……自家额娘都当祖母了,竟还有这样的腌臜心思,让胤禛心里格外恼怒。
不但盼着皇阿玛早些死,等皇阿玛百年之后,难道额娘还要养面首不成?
这简直是……毫无妇德!
若是被人知道,皇家的颜面也就别要了!
压着心里的戾气和不悦好一会儿,胤禛喝了口茶,这才放下茶盏,语气比起先前还冷淡。
“后宫的事儿,朕自有思量,天热得很,朕听说皇额娘吃睡也不香,万不敢让额娘再劳心劳力。”
乌雅氏愣了下,没在意儿子格外冷淡的语气,反正这儿子打小就是个冰块,但她听出了儿子的不悦。
这不进后宫还能有什么思量?
难不成睡了妃嫔还能坏了江山不成?眼下宫里又没有什么海兰珠、董鄂氏一流。
思及太上皇已经送了好几回信,乌雅氏叹了口气,知道儿子不乐意,还是想多说几句。
“按理说本宫不该多说,这事儿本是皇后该操心。”
“但你也知道,她……身子骨弱,宫务囫囵着掌管好且不容易,你那边就更顾不上。”
顿了下,乌雅氏扫了眼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了。
“养心殿里只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女和嬷嬷,也不像个样子,怎么也得有几个掌事的,额娘身前这两个调.教得还不错……”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呼吸一窒,听太后的意思是俩人都能去养心殿,心下大喜,脸颊上浮出了绯色。
只是娇羞还未成,胤禛便忍不住打断了太后的话。
“叫她们陪着皇额娘罢,左右还能陪皇额娘说说话,朕身边不需要太多宫女,前朝嘉靖的教训还在呢。”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那位皇帝差点被宫女勒死,俩人心里特别委屈,乾清宫也没少了宫女伺候,怎么太上皇就不怕呢?
乌雅氏比两个小丫头听得明白。
知道皇帝这是听见她们刚才在殿内说话了,几乎是明晃晃地说,他不需要惦记着当寡妇的宫女。
她脸色有点发黑,那惦记着当寡妇的额娘,他也嫌弃呗!
殿内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苏培盛急得火上房,万岁爷这会子可不好跟太后娘娘顶着来啊!
谁不知道太上皇最注重孝道。
如今太上皇伤势渐好,对不得不退位的事儿就生出后返劲儿了。
毕竟按照太上皇的年纪,这会子还是看重皇权的巅峰时期。
这阵子太上皇对万岁爷一些过于冷硬的政策多有不满,若再闹出跟太后娘娘不合的传闻来,太上皇一个发狠,直接换个皇帝也不是做不到啊!
如今万岁爷可还没有把大权全揽到手心里呢。
他偷偷咬牙,赶紧拿起茶壶,贴到自家主子爷身边倒茶,几乎是大逆不道地用腚怼了胤禛一下。
胤禛:“……”这狗奴才!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压着火努力往回找补。
“大灾也算是过去了,前几日朕去畅春园与皇阿玛商议,都觉得是时候该热闹热闹。”
“最近的节庆日子,就是半个月后皇额娘的千秋节,必是要大办才好。”
“儿子的意思是,您身边有伺候惯了的人在,也能帮衬着些皇后。”
乌雅氏脸色不算好看,但也不想跟儿子顶着来,只淡淡嗯了声。
“额娘知道了,你忙,不用陪着本宫了。”
胤禛知道太后还生气,也知道自己哄不好,继续待着只能让额娘更生气,立刻起身告辞。
待得他离开后,主殿内安静了一盏茶功夫,乌雅氏‘啪’的一声摔了茶盏。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并着贴身伺候的乌雅嬷嬷都不敢吭声,直接跪地,连句‘太后息怒’都不敢说。
怎么说?
谁也不敢叫外头知道皇太后被皇上气着了,传出去是要命的。
乌雅氏也知道轻重,可心里的火实在是压着下不去。
这儿子就是生来讨债的!
她将火朝着钮祜禄静怡她们喷过去。
“怪道皇帝看不上你们!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们不清楚?内务府怎么教的规矩!”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脸色更白了。
她们原本都是在寿康宫,伺候如今太皇太后的掌事女官,那位在做皇太后的时候就是个温和性子,她们说话才越来越口无遮拦。
现如今太皇太后担忧太上皇的身体,一起去了畅春园,才叫她们在慈宁宫伺候。
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摸准现在这位皇太后真正的性子,一时忘了形。
两人心里的后悔自不必说,不敢求饶,都恭敬拿额头叩地,“奴婢错了,请太后娘娘责罚!”
“罚你们有什么用!”乌雅氏又摔了一个茶盏。
“除了传出本宫不慈的名声,宫里是能多个阿哥还是能多个公主!”
两人哀哀叩头,再不敢多说。
火发出来,乌雅氏心里痛快了些,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但她还是不想压住火。
没得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既然皇帝和太上皇要给本宫大办千秋节,那就办!”她语气一顿,想起今日这一出的罪魁祸首来了,冷笑一声。
“本宫的千秋节,就交给你们几个掌事女官帮着皇后。”
“要热闹,也得让宫里那些干吃饭的好歹能让皇帝多看几眼!”
“舒宁那丫头不是想做当家姑奶奶?这差事让她领头,若是办好了,本宫给她赐一门好亲事,若是办不好,就在宫里当老姑子吧!”
*
耿舒宁吃完了饭,小库房的册子已经交给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她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本想着出去晃悠两圈消消食儿,但她还‘中暑’呢,也不好出去,干脆在屋里抄佛经。
这东西在宫里什么时候都能用得上,还能尽快熟悉原主的笔迹。
她不紧不慢净了手,焚了香,翻开佛经,又去慢条斯理磨墨,每一帧动作都美得画儿似的。
这是耿舒宁上辈子在工作中养成的习惯,被客户气着的时候太多了,着急冲动只会坏事。
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硬生生压着自己跟树懒靠齐,动作越慢越好,声音越温柔越好,这样才不容易出错。
等将墨汁研磨细腻了,耿舒宁满意地点点头,慢吞吞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子,凝神静气欲下笔——
‘哐当!’
“舒宁不好了!”
“太后让你领头办千秋节呢!”
一滴浓郁的墨汁落在雪白的纸上,飞快氤氲开来,像极了耿舒宁的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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