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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月白风清。
应辰趁夜色下了赤水崖,乘上鬼驹,朝着东南一路疾奔。
随着月向西去,地势渐渐变得不平坦起来,偶尔,可见瘴气笼罩的林谷,阴雾弥漫的地渊……
这都是通往幽域的口子,不过通常而言,不会有人选择往里探索,因为谁也不知道,雾瘴后的未知会是什么。
应辰策马前行,时而取出一张皮纸瞧上一瞧,调转方向,终于开始在这漆黑的世界中捕捉到一些,有别于毒虫蛇鼠那细微声响的动静。
他登上一处丘陵,朝下望去,只见一道黑魆魆的裂隙,蜿蜒在大地之上,仿佛一张择肥而噬的血口,又似是一扇神秘的门户,通往不知何处。
而在裂隙的两旁,竟有一些粗犷、简陋的石楼石屋将之围起,形成了条街道一般。
街上,鬼影绰绰!一个个行人,藏头蒙面,脚步匆匆,极少数的不遮掩的,不是凶神恶煞,就是刀兵在腰,挂蛊笼,带炼尸……个个戾气外放。
而无论是哪一种,互相都是防备甚重,走的稍近两步,都会立即引起警觉甚至对峙。
应辰目光闪了闪,收起鬼驹,从纳物袋中取出一个斗笠戴上,又以符衣敛息束气,这才身形一晃,朝着下方而去。
他来的此处,正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地底入口,以安全和岔路繁多闻名,许多想要进入地底幽域的修行人,都会选择往此而来。
久而久之,在这入口之上,也算汇集起了一个简陋的‘坊市’。
只是这里可不比云舟坊市,没有秩序,也无人监管,别说坑蒙拐骗了,直接冲突、暴起杀人也不罕见,因此人人戒心甚重。
应辰甚至还看到,有些人不往裂隙入口而去,也不在坊市内晃荡,就在角落之处,默默审视着来往的人,其意图之明显,丝毫不加掩饰。
应辰压低了斗笠,把面貌藏在了阴影之中,默默走着。
他在曲巧之处,得到了一条隐秘的入口和路线,其实是不必往此处来的。
但之所以,有此一行,却不是要从此进入地底幽域,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前日,曲巧说这边不大太平,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她言应辰只是采集煞气,应当不会有所交集,但以他的性子,却不会就这样抛下不管。
无论如何,总要了解过,有些准备才行。
只是应辰事先没有料到的是,在这坊市之中晃荡,根本听不到什么风声,即使有同行的人谈论事儿,也是压低了声线,乃至互相传音,私下说道,却与云舟坊市那等地界不同。
他逛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只得换了个法子,在那些石楼、石屋中寻了一遍,找到一个简陋石屋之内。
屋内漆黑,但不狭小,空旷的空间里,只是随意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有黯淡的烛火,勉强可以看清桌后有人坐着,浑身都隐藏在黑袍之中,见应辰入内,也没动弹一下。
应辰极快扫视一圈,双眼不禁微眯了眯。
他发觉那些漆黑的角落中,有毒蛇毒虫的影子,发觉他这一个生人入内,都有些躁动起来。
应辰把手按在剑柄上,稍微走近了那桌子,桌前也没有椅子,他也没有坐下之意,站定着,便问道:“听说,近来地底幽域,不甚太平?”
桌子后的人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比了一个手势。
应辰在袖中掏出一小把符钱,抛在桌面之上,这才听闻此人嘶着嗓子,以极难听的假音说道:“先天道的门人,不知道是找什么,在地底中翻来找去。”
“避着便是。”
他数起符钱,顿了一顿,又道:“筑基期的人物,明面上都能见着好几个,若是不走运被怀疑上,动不动便是搜魂夺魄,把这地儿杀得都变冷清了些。”
说到此处,便作出了送客手势。
应辰皱了皱眉,这样的消息自然不能让他满意,不过想来对方不会知道的更多,自己也不愿出更高的价钱了,便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返去。
无论如何,总算打听得了一点风声。
难怪曲巧那般说法,原来是一些内门弟子,不知在这地底搜寻什么,机灵点避着自是无事,就是真撞上了,作为赤水崖的弟子,也会安全一点。
当然,也只是一点而已。
应辰可不觉得,在这地界,还有什么同门情谊可言,何况对于内门弟子而言,他们这些外门就如蚂蚁一般。
只是他也还不至于因此退怯,毕竟实在的说,在地底深处,莫名死在妖兽或者他人手中的概率,可比意外遇到内门弟子,还惹对方看不顺眼杀了要大。
若是只想安安稳稳活着——
老实在家等待天灾人祸,比到赤水崖中修行更好。
应辰出了石屋,准备不声不响离开此间,只是还没行到僻静之处,忽然听闻一阵嘈杂之声传来。
这可实在是件罕见的事儿,街道上的不少修士,包括角落中的那些人,立即都被吸引去了目光。
应辰也虚着眼望去,很快见到有一行人,齐聚着,高视阔步,由远至近走来。
他目光一闪,顿时就在一行人中,瞧见了张熟悉的面孔。
“严鹤?”应辰心中一动:“这行人,是赤水崖的弟子?”
严鹤,此人入门四年,四次上考,上次小考时已经突破到了炼气七重,在同届的弟子中,乃是佼佼之辈,平日何其高傲?
应辰还记得三四个月前,严鹤在丹房时的盛气,但是此人恐怕都不记得,曾被斜插一脚的自己,是长得什么模样吧。
但是如此傲气的严鹤,在这一行人中,也并不是主位。
他们看似并驾齐驱,其实隐隐间,簇拥着中心,是个鸱目虎吻的高瘦男子,腰间盘着一条赤色巨蟒,森然的目光,似乎随时追随着男子视线一般。
应辰有一刹那,视线似与这男子交差而过,竟是瞬间生出了与此人此蟒四目相对的错觉,心中隐隐一凛。
他想了想,将斗笠压得更低,走到一旁让开道路。
而这行人,也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大摇大摆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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