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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阴云反而散去许多。
月华洒下,使得黑暗中的赤水崖,少去了几分阴森,只余寂静。
应辰乘着鬼驹,随陈敞跨越了半片赤水崖,终于停在一座大殿之前。
这一座大殿,通体都是灰白颜色,而且无论殿柱、梁木、扶栏,多有形体不一,瞧去……像是白骨搭建起来一般。
应辰朝里望见,也知见到黑洞洞的一片,直似一个极力张开的血口,哪有什么法会的模样?
陈敞收了鬼驹便往里去,到了殿门之前,发觉应辰没有动作,却是回首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应辰沉吟片息,才翻身而下,将那槐木符一摇,鬼驹顿时便又化作青烟,飞回其中。
他掂了掂木符,露出满意之色,陈敞见了不由白眼一翻,转过身便往殿中而去。
应辰不紧不慢跟上,同时暗暗留意周遭变化。
陈敞带路,两人穿过一道漆黑长廊,似是来到一处殿堂门前,终于见到少许柔和的光亮透出,应辰抬目望去,顿时微微一怔。
只见殿堂之上,竟然悬着一轮明月!
数十个着宫裙的女子,飘飘环绕明月,有的怀抱乐器,有的舞着细剑,有的舞姿翩翩……无论瞧着何处,都是赏心悦目,真如月宫上的仙子一般。
只是无论明月还是仙子,显然都不应出现在这殿堂之中。
应辰细瞧了会,才终于看出几分门道,这明月不是明月,原来只是一张剪纸,那仙子也不是仙子,竟不过是舞动的纸人……
但正是这样的手段,才更叫人吃惊,因为不难从中看出,幻化出这场景的人,法术精妙。
“走吧。”陈敞声音也低下来,带着应辰行入殿堂。
借着明月柔和的光,应辰见到几条长桌,桌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摆有许多酒水、吃食,还有熏着香的炉子,许多人影,三三两两而坐,低声谈笑。
看起来,确实是场法会,只是比起应辰参加过的,似乎‘高雅’得多。
陈敞带着应辰,在一条长桌的尾端盘膝坐下,低声说道:“我先去找余师兄,师弟且坐一会,酒水吃食可随意拿……不过别喝醉了,一会要见余师兄的。”
应辰却拽住了他,缓缓说道:“都已到了此处,师兄也该与我说说,‘余师兄’的来头了吧?”
陈敞略一犹豫,还是凑近了应辰,低声道:“余师兄全名余道静,是比我们早一届入门的弟子。”
应辰微微点头,余道静,这个名头倒更像是仙门中人。
“但你莫要以为,余师兄只是比我们早了五年入门而已。”陈敞接着道:“上一届弟子中,如今仅有几人修炼到了炼气圆满,余师兄便是其一!”
“什么?”应辰眼皮一跳。
炼气圆满!上一届入门,就是说到今日,也才修炼不到十年,竟然就有了这种修为——
炼气一十二重,约莫每三重关,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坎,别看这一期的弟子,中流之辈也已修炼到了炼气四重,再过五年,也未必能有一半跨过七重,更不要说炼气十重,炼气圆满!
余道静不到十年炼气圆满,这样的天才,拜入内门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在赤水崖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瞧了陈敞一眼,反而突然对这矮子有了改观。
能从这种人的手中,借到符器,还敢耍小心眼撰取钱财,不是蠢笨如猪的话,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货色。
“还有吗?”应辰道:“接着说。”
“还要多说什么?”陈敞说道:“在赤水崖中,就是那些炼气圆满积年的弟子,也要给余师兄几分薄面——所以,多个心眼,切不可以得罪了他。”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应辰,匆匆离开。
应辰随手在桌上拿了一个果子吃着,眼神留意着陈敞去向。
他一路小跑,去了大殿前头,那里有几张独立的矮桌,坐着的人影不多,也瞧不清楚。
应辰只见到陈敞到了那里,便半弓着腰,低着头,与其中一人说着什么,其余人似拿他打趣,他也只能堆笑,过了足有半刻,才有转身回来。
到了近处,他似大大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余师兄不会计较,你随我去见他一面。”
路上,他又低声提点:“若师兄们训你,你低着头听就是。”
应辰只是点点头,很快随着陈敞来到殿前,人还没凑近前,便有淡淡香气传来,使人心中宁静。
他微微抬眸瞧了一眼,见桌子上摆着香炉,有柱线香已经燃了小半,不由扯了扯嘴角。
这是凝神香,有凝神静气之效,是修行人闭关时的一大助力,初入门的弟子,需上考的月例,才有一柱配给,这些人竟点着谈笑。
“余师兄。”陈敞上前一礼:“这就是应师弟。”
应辰立即便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打量的,有戏谑的,也有意味不明的。
他没有随意打量,从陈敞的身后上前半步,拱起手道:“见过余师兄。”
余道静未盘髻,长发披肩,面如冠玉,眉眼微微上挑,但并不显阴柔。
他坐在主位,气场似乎并不强大,偏偏就极引人瞩目,似乎天生便比周遭的人高贵一些,只有左首上的一个白衣男子,没有太过相形见绌。
这白衣男子,似对应辰没有兴趣,自顾自饮着酒。
而余道静的目光平淡,瞧不出有什么波澜,只是道:“应辰?”
应辰应了声是,余道静缓缓点头,似在思索什么,忽的,竟朝旁一指:“且坐下吧。”
“嗯?”此言一出,左首上的白衣男子,顿时又抬起头瞧了应辰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周遭坐着的人,也皆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他,又转移到陈敞面上,有人不禁笑了起来。
陈敞亦是愕然,他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去瞧应辰反应,没想这厮只一沉吟,便拱手道:“谢师兄。”
说罢,就在桌尾盘坐下来,又朝身旁的人点了点头,道声见谅。
坐应辰旁边的,是个杏眼儿的师姐,目光在他面上转了好一会儿,噗嗤一笑,竟道:“师弟客气了。”
气氛似乎一下变了,只有陈敞还垂着手,站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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