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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题一看就应该是个老夫子所出。
所谓遗憾,那是错过之后回望才有的东西。
这些学子们年长者也不过十七八岁,正风华正茂年岁,何来多少遗憾事?
即便真有遗憾,感悟也定不会深。
所以这道题着实有些为难这些学子们了。
但白少秋不一样。
他又不是真的因感而写,他仅仅是从脑子里挑出那么一首抄下来罢了。
那位老夫子没有再看纸上的诗词。
他一直看着白少秋。
这道题就是他出的!
他很想亲眼目睹这位令他惊诧的少年郎写出这首词来——
他会花多少时间来写这首词呢?
他会写出一首怎样的关于遗憾之词呢?
他的遗憾会是什么呢?
秦老夫子很好奇,亦很期待。
身为长宁学院的性子孤僻的教习,他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是直到聚宝钱庄开出了那个赌局之后才晓得白少秋这个人的。
对白少秋他也仅仅是从他所教授的学子口中听说。
他知道了白少秋就是那个轰动西陵城的御赐赘婿。
也知道了白少秋就是西陵城所有人眼里的废物。
一个废物成为了王府赘婿不说,他竟然会被聚宝钱庄开在赌局之中!
他竟然真的会来参加竹溪文会……
秦老夫子的看法与其余人不太一样,他反而觉得这少年恐怕并非人们所说的那般简单。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当白少秋在竹溪桥头的对联和他所做的事传到他这里之后,他非但没有厌恶白少秋,他甚至还开怀笑了起来。
那对联对的极好!
陈夫子以字取人,活该被揍!
当书香门前的事传到他的耳朵里,当白少秋所做的那首《满庭芳、春水溶溶》摆在了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大笑三声!
宋夫子也活该被揍!
这么好的一首词,他竟然敢给出一个乙下……
宋夫子是瞎了眼啊!
难怪会被九公主责罚,打了个皮开肉绽落了个凄楚下场。
当白少秋的第三首诗放在他的面前之后,他已笃定这个少年非但不是废材,他简直是才高八斗的真正的大才子!
对联,词,诗,这三样东西皆为甲上,这足以证明了白少秋的才华。
倘若要进一步了解他,那就只剩下赋了。
写赋难度太大,通常会出现在京都香山文会的最后一题。
卓一行是他的弟子!
原本对于今年的这场竹溪文会,他对卓一行报了极大的期望,但当看过白少秋的前三试之后,他觉得自己那弟子生不逢时。
卓一行赢不了白少秋!
宋子规、祁少同都不行!
现在是第四试,按照以往,三千学子能够走到这里的不过三百人。
这第四试又将淘汰半数……
这位白公子定不会被淘汰,只是他需要一些时间去酝酿罢了。
秦夫子如此想着,也仅仅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接着,他的那双老眼忽的一亮,精神头儿猛的一震!
白少秋已转身向那处书案走去。
秦老夫子连忙也走了过去,他站在了白少秋的身后,探头一瞧……
白少秋取了他独有的炭笔,落笔于纸上:
《钗头凤、红酥手》!
别人是泼墨挥毫,他是……捉笔如刀!
字嘛,确实不太好看。
但落在秦老夫子的眼里也还行,不一样的风格,嗯……这风格挺另类。
当白少秋第一行字写完,秦老夫子已瞪大了眼睛,他的眼里已没有了那字的美丑。
他看见的是这首词起笔的精妙: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开篇别开生面!
一句话,红的手臂、黄的酒封、绿的杨柳,如一幅画一般就这么呈现在了秦老夫子的面前!
他仿佛看见了在春色满园的柳树下宫墙旁,一妙龄女子伸出了一双红润的纤纤玉手,拍开了酒坛子那黄色的泥封,斟酒,以殷勤之意劝君饮酒……
接着,他便呆立当场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东风恶,欢情薄。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白少秋没有停笔,秦老夫子的脑子已一片空白!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白少秋收笔。
转身,
愕然一惊!
秦老夫子依旧站在他的身后,但此刻的他,却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
秦老夫子没有回答。
他上前一步,从桌上拿起了这张纸,白少秋分明看见这老夫子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恰这时候,
卓一行与祁少同刚好走来。
恰好看见秦老夫子双手捧着一张纸,忽然仰天嚎啕大哭!
“秋雨……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都是我的错!”
“山盟明明在,你有锦书来,我却只道莫、莫、莫!”
“而今已古稀,悔当年鼓不起勇气。每每夕阳西去,再回首时……晚霞孤寂!”
“唯有此憾在心里,抛不去,常忆起……已负你……回不去!”
卓一行与祁少同惊呆了!
先生这是干啥?
他为何触景生情?
他触了什么景?生了那早已不曾提起的旧情!
白少秋也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随便抄了一首词,竟然引起了这位老夫子如此强烈的共鸣……
这,罪过啊!
“老先生,”
白少秋低声叫了一声,他很担心这老夫子激动过头不要一家伙嗝屁了。
秦老夫子仿佛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他连忙撩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看向了白少秋,“白公子……高才!”
“老夫……失态!”
“此词引老夫共鸣而情不自禁……此词当为……甲上!”
“老夫秦景泰,长宁书院教习,公子若有暇,老夫诚邀公子前来长宁书院秋雨庐!”
“老夫扫榻以待!”
卓一行一听,顿时又瞪大了眼睛!
秦老夫子是他的先生!
秦老夫子在长宁书院虽是教习,却是超然的存在!
他来自京都。
他的一生极具传奇!
他虽然不是兴国大儒,但他的才学就算是兴国的六位大儒也极为称赞。
他在长宁书院深居浅出二十年!
似乎无妻、无儿,无女!
住在那个叫秋雨的草庐里,常垂钓于草庐外的那方荷塘边。
偶尔来了兴致才给卓一行他们上一课。
不问窗外事。
不管是与非。
完全超然物外。
今日他竟然因为白少秋的一首诗词而感动的无以复加……甚至向白少秋发出了邀请!
这破天荒的事,实在超乎了卓一行的想象。
他给了白少秋一个……甲上!
白少秋这家伙又写了一首什么诗词引先生潸然泪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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