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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珠砸在车顶,哗啦啦地像落了满地珍珠。
一道银白闪电划破夜空,这强烈的光透过车窗将内部照亮一瞬,映出两个沉默的身影。
马车不算宽大,两人围着棉被坐在中间,周围都是座椅卡着,实在是难以转圜,但不得不说确实很暖和。
即使李弱水依然手脚冰凉,可比起之前那份彻骨的寒意已经算是好了很多。
她靠在路之遥怀中,睡也睡不着,周围又是一片漆黑,百无聊赖间,她开了口。
“你中毒的时候和我一样么?也是围着被子?”
路之遥静静地抱着她,嘴角擒着一抹笑意,声音在这黑暗中显得缥缈。
“天为被,水为床。”
“什么意思?”
路之遥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顺着她的头发,反问道:“你知道如何缓解寒毒吗?”
“难道不是像现在这样么?用内力?”
李弱水刚抬起头,却又被他温柔地按了回去,听他娓娓道来。
“中毒之人运内力抵抗是会断筋绝脉的,要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只能从外部汲取热度。我师傅是个废人,没有内力,但即使有,她亦不可能帮我。”
李弱水微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当时我还小,还不懂痛也是快乐的道理,便瑟缩在芦苇荡中取暖。”
听到这话,李弱水的手拍不下去了。
“可芦苇只是芦苇,不会散热,我便想走出来,却因为看不见,一脚摔进了湖里。
那是湖边,水线刚到我腰部,若是再深一些,便只能沉在湖中喂鱼了。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才发现缓解寒毒最好的法子便是泡到水中。”
说到结尾,路之遥还笑了几声,像是在回忆自己童年趣事那般开心。
短短一个故事,槽点满满,李弱水听得百感交集,怜惜、无语、惊悚之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汇成一句话。
“要不我找个时间教你游泳吧?”
雨滴噼啪落下,雷声轰鸣,急风将紧闭的车门吹得吱呀叫,像是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黑暗的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李弱水心思回转,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就是,万一你下次掉水里了,不会沉进水里喂鱼……”
解释了几句,好像更加奇怪了,李弱水索性闭了嘴,心里开始数羊,希望能让自己马上睡过去,逃开这尴尬诡异的氛围。
在她数到第十八只羊时,黑暗中再次响起路之遥温和的声音。
“这是和我的第二个约定吗?”
“不算吧。”李弱水仔细想了想:“这应该是商量。”
“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他的音调高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柔和中带着漫不经心。
“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把你扔到水里?”
李弱水想象了一下自己逼迫他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满脑子都是你被逼着游泳,却还要温柔微笑的样子。”
原本她便靠在路之遥左胸的位置,这下一笑,连带着他的心房一起震动,很奇异的感觉。
笑到一半,李弱水顿时想到了之前在洞穴里坐船漂流的事。
“你不会水,那怎么在洞穴里坐船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怕,还放开手了?”
“我不会水,可这不代表我怕落水。”
也是,不怕死的人哪里会怕落水。
李弱水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雾气:“我困了。”
她睡觉一向准时,到点就困,之前坐马车也是这般,听陆飞月二人谈话,听着听着再睁眼就已经天亮了。
车外的雨没有减小的趋势,附近的林叶被打得扑簌簌地响,时不时有雷声轰鸣,可这一切在李弱水的耳里都成了催眠曲
温暖的被子和略高的体温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还没等到路之遥的回复,她便歪着头睡了过去。
狭小的马车内一时变得寂静。
路之遥是天盲,五感又天生的异常敏锐,在常人眼里只是雨夜,对他来说却过于吵闹了。
雨打林叶、珠落车棚、云雷翻涌,声声阵阵传入他的耳朵,雨水冲刷后涌起的泥腥味钻入鼻子,让人避无可避。
“下雨可真让人不喜。”
类似的叹息出口,他双手无意识地顺着李弱水的黑发,随后抽动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
又是那股淡香。
他将鼻尖凑近李弱水,淡香轻轻柔柔地萦绕而来,遮了大部分土腥味,她清浅的呼吸也盖住了雨声。
路之遥倾耳细细听了一会儿,竟然也有了些困意,他不由得低笑一声。
“还真是神奇。”
微动身子,让她靠在了自己颈窝,让那气息喷洒在耳廓,听着这绵长的韵律,路之遥侧头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日头高升,还未干透的雨珠折射着阳光,勾出一幅耀目的景观。
下了一夜雨的土地被冲刷干净,树叶也焕然一新,空中飘着淡淡的泥土味,湿润的风吹过马车,吹进破庙。
陆飞月在破庙里醒来,迷蒙地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江年,双颊一红,眼神不自在地移开,试图找回自己冷艳的人设。
“你今日醒得还挺早。”
江年笑着熄灭火堆,接了她的话。
“我要是不早点醒,这风都能把门吹飞了。”
陆飞月绷着脸点点头,起身拿起自己的剑,随手整理了一下衣着。
“多谢。”
江年早已经习惯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拿着包袱起身,笑着摇摇头。
“走吧,看看车里二人如何。”
两人走到车前,躲在檐下的马打了个响鼻,随后又低头啃食着破庙前的草。
陆飞月将车门打开,看到里面的二人时不禁一怔,没有再上前一步。
无他,只是眼前这场景太过和谐。
车窗不知何时被打开,阳光才得以从窗口探进,暖洋洋地笼罩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身上。
李弱水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神色,路之遥屈膝侧头而坐,乌发盖着半张脸,左手还抓着李弱水的发尾。
光柱中的小尘不停在二人周围飞舞,气氛显得宁静又安然。
一切都交融在一起,就像鱼和水、就像光和树。
路之遥身体微动,遮住脸的乌发从脸颊上滑落,露出他如玉的脸庞。
“天亮了?”
声线干净,没有一丝干涩的喑哑,很难让人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刚醒。
江年愣了一瞬,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讷讷应了一声:“亮了。”
清晨空气清爽,雀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略凉的风吹进马车,吹醒了将醒未醒的李弱水。
阳光直直罩下,她皱着眉头,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眼,看到马车外站着的两人,懵了一会儿后,羞耻漫上心头,立刻爬起身收拾被子,给马车腾出空间。
“不好意思陆姐姐,让你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发丝从手心溜走,路之遥摩挲几下指尖,起身坐到了一旁。
陆飞月接过被子,把它放到底部车厢,神态自然,没有一点尴尬。
“没事,我们也只是刚到。”
江年在车外赶马,其余三人坐在马车里,空气中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安静氛围。
但似乎只有李弱水感受到了,这安静中透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昨晚身体实在是太痛了,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可现在没事了,那些该纠结的不该纠结的如般潮水涌来。
以往都觉得他是个疯狂、只顾自己高兴的人,没想到这次竟然愿意耗费内力来帮她,还帮了一晚上。
李弱水现在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知道他的为人,他这么做一定不是因为心动,但到底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另一方面是她自己,李弱水虽然心大,可也做不到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时睡得毫无自觉、异常香甜。
纵使昨晚是因为毒发,可也不至于倒头就睡这么松懈。
只有一个解释,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路之遥了。
这简直比发现他是个疯批还要让李弱水震惊。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她十有八九会把自己搭进去,这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弱水如坐针毡地看着两人,陆飞月一脸冷艳但实际在发呆走神,路之遥则是一如往常,唇角带笑地靠着车壁。
随后,他略显苍白的指尖点着车座,发出轻微的咚咚声,韵律逐渐加快,明显和她的心跳声同步——
“听说沧州附近景色不错,我去看看。”
没等二人反应,李弱水已经冲出马车坐到车辕上了。
听到压抑不住的笑声,陆飞月被惊到一般回神,茫然地看着用手背遮住唇角的路之遥。
她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清凉的风吹到脸上,那股莫名的燥热终于消了下去,李弱水松了口气,转头便看见江年拉着缰绳,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李弱水:“?”
“同人不同命啊。”江年幽幽叹了口气:“我和飞月相识两年,进展还不如你们快。”
“可不是吗。”
李弱水默默吐槽,又想到原著里两人直到两百多章才互诉衷肠。
这么长的篇幅,居然没有给路之遥这个男配多一点的背景介绍,害得她现在两眼一抹黑。
虽说是三月,可一路上绽开的花朵不少,为了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李弱水有一搭没一搭地伸手摘下,顺手编着花环。
江年看着她手里逐渐成型的花环,不由得感慨:“高手啊,我怎的没想到!”
还没说完话,他施着轻功去摘路上的花朵,没人牵制的马儿便向青草多的地方去。
“你拉好马啊!”
李弱水伸手去牵缰绳,马车却突然颠簸一下,身子一个趔趄即将摔下去时,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
她转眼看去,路之遥正从车里出来,坐在了车辕上,那只手顺着她的手腕滑到了手心,接过了那根缰绳。
“你来说方向吧。”
听着他的声音,手腕上还残留着一些凉意,李弱水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往左一些,回到主道。”
手下加快速度,一个花环做成了,她的声音和往日没有区别:“送你,我特意做的。”
柔软的花枝夹着树藤,带着浓郁的花香,被放到了他的怀里。
路之遥静了一瞬,唇角再起扬起熟悉的弧度,他却只是将花环放到了一旁,温声回道。
“多谢。”
李弱水轻轻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她方才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攻略成功后回家,不能被这些胡思乱想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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