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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又是一轮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于锦州城头炸响,使得亲自上场督战,却又止住脚步的佟养性心头巨震,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耳畔旁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及空气中犹如实质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倘若他刚刚没有停住脚步,他的下场不会比场中这些哀嚎的士卒强上多少。
也许是刺鼻的血腥味激起了佟养性心中残存的血性,本是犹豫不决的佟养性竟然做出了此生最为"勇敢"的一个决定,无视了身旁亲兵惊疑不定的眼神,不断挥动着手中的长刀,高声朝着场中楞在原地的士卒们吼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散开。"
"将盾车推过去!"
闻声,本是六神无主的降军士卒们纷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跌跌撞撞的朝着最近的盾车跑去,并躲在其身后。
在身后丝毫没有停滞的鼓点声影响下,立于场中惊魂未定的叛军士卒们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便再度开始前进,全然没有理会倒在血泊之中,痛快哀嚎的袍泽。
只不过相比较之前的"悍不畏死",这些得以幸存的士卒们变得聪明许多,纷纷是推动着有些笨拙的盾车,绕开城头火炮的落点,使得城头火炮的威慑力大大减小。
当然,在面临生死抉择面前,并非所有叛军士卒都能有勇气硬着头皮,迎着锦州城头随时有可能倾斜而下的炮火,继续冲锋。
只一个愣神的功夫,便有不少惊恐不定的叛军士卒萌生退意,无视了身后将校的催促,自顾自的朝着后方军阵跑来。
眼见得被自己好不容易才聚拢的士气即将溃散,佟养性心中也是发起了狠,将手中高举的长刀重重落下,径自砍在一名士卒的脖颈之上。
噗嗤!
伴随着金属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浓郁的血雾也是升腾而起,溅到了佟养性的身上,使其本就狰狞的面庞更加恐怖。
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污,佟养性环顾左右,扯着有些沙哑的喉咙,高声咆哮道:"后退者死!"
听得此话,护持在佟养性左右的蒙古骑兵们也是如梦初醒般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恶狠狠的盯着朝自己涌来的叛军士卒们。
瞧其架势,只要这些士卒再敢后退一步,他们手中的长刀便会如佟养性一般,重重落下。
"尔等愣着作甚,冲回去!"
见场中的士卒仍是不为所动,高居于战马之上的佟养性愈发暴戾,竟是不顾耳畔旁不时炸响的火炮,猛然催动胯下的战马,用刀背狠狠砸在士卒身上,将他们赶回战场当中。
"杀!"
也许是知晓后退定然没有生路,犹豫不决的降军士卒们先是不甘的瞧了一眼一脸狠辣的佟养性,随后便是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重新返回了战场之中。
也许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这些重新返回战场之中的降军士卒们除了躲闪城头的火炮之外,还会毫不犹豫的将倒在血泊之中的袍泽"补刀",使得鲜血于战场中喷射。
还有些实在胆小的,被周遭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子,迟迟不肯挪动脚步,却也换不来半点同情,毫不意外的惨死在蒙古骑兵的手中。
在这些"督战队"的压迫之下,战场中的降军士卒们再度朝着摇摇欲坠的锦州城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其速度竟是并没有减弱多少,令得于后方督战的范文程都是微微动容,心中一阵感慨。
倘若这些"官兵"在昔日对上女真勇士的时候也这般"悍不畏死",只怕大金远远没有如今的规模。
在轰鸣的炮火声当中,原本密密麻麻的汉人降军死伤惨重,几乎是半炷香的功夫,伤亡便是超过了千余人,使得森严的军阵都是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
不同于心情复杂的佟养性,早已以"女真人"自居的范文程对于周遭汉人降军的伤亡毫不在意,反倒是微微颔首,于心中默默衡量,究竟是否要传信沈阳,令大汗领兵倾巢而出,一蹴而就的拿下眼前这座锦州城。
作为崛起于深山老林之中的游牧民族,女真勇士并不善于攻城,这些年之所以能够于辽东攻城掠地,无往而不利,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仰仗着"内应"。
但除此之外,昔日的老汗努尔哈赤在多年的征战生涯当中,倒是的确总结出了些许经验,并演变成为女真的三张"底牌",分别是"死兵","盾车",以及由老汗亲自于诸多女真部落挑选而出的数百精锐组成的"白甲巴牙喇"。
其中,"白甲巴牙喇"一向由女真大汗统率,寸步不离左右,人数虽然远逊于两黄旗,但战力却在其上,通常负责针对敌方之精锐。
至于"死兵"则是由各个部落的"俘虏"组成,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炮灰",负责为大金开路,探明虚实。
而"盾车"则是女真国内,真正意义上针对明廷而发明的一种攻城器械,由明廷嘉靖年间名将戚继光发明的"车营"改编而来。
由女真军队不断改进过后的"盾车"防御力惊人,甚至能够无视明军的炮火,直扑城池脚下,常有奇效。
也正因为"盾车"的巨大作用,努尔哈赤甚至在生前,定下了一条"遇敌若无楯车,切勿出战"的规矩。
毫不夸张的说,战场中这数十驾张牙舞爪的"盾车"仅仅是形似,但实际效果,却与女真族中真正的"盾车"相差甚远。
"啊!"
正当范文程犹豫不决的时候,其正前方的战场便是传来了一阵哗然声,竟是盖过了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及惨绝人寰的哀嚎声,清晰无误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顿时,一种不好的念头涌现于范文程的心间。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惊恐,范文程抬头朝着前方尸横遍野的战场瞧去,但只一眼,便让其如坠冰窖,僵在原地。
锦州城那厚重森严的城门竟是在不知不觉打开了一条缝隙,而一抹令人心悸的红色洋流也是瞬间映入众人的眼帘当中。
...
元年十月,辽东降军,兵围锦州。
<<酌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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