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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一时哑然。
她从霍里斯口中得知的谢鸣玉,是个专注于科研的研究员,对其他事显然没什么想法。
但现在一看,谢鸣玉的性格明显与霍里斯说的有所不同,她没有那么冷,隐隐带着种孩子气的天真——倒是和谢琅曾经见过的派西斯、丝线蚕以及朝夜都有些相似。
……难道他们做科研的,气质上也有所类同?
她艰难地将自己发散的思绪拉回来,回答谢鸣玉的问题:“没错,我现在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我很乐意效劳。”谢鸣玉用双手撑住脸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待她要说的下一句话。
“稍等。”谢琅屈指轻敲了两下镜面,垂下眼问,“你入宫休养之后,除去圣上,还见过谁?”
谢鸣玉讶然,认认真真思索了半晌,轻声回答:“圣人考校过我一回,发觉我对政务处理一窍不通……让我陪在垂明宫偏殿或御书房,随她批阅奏折。”
“期间有四个男人来过,第一个人全身黑衣,我只能从他的身姿体态判断性别,圣上称呼他为……影一。”
影一是暗卫之首,而她的能力领域里并没有构建出暗卫,这让镜中的谢鸣玉更真实了几分。
“二是禁卫军统领卫肃,二是国公你府上的亲卫统领李安通……啊,我没有办法伪装你,他们也都认出来我不是你了,只是没有直说。”
谢琅下意识安抚道:“无事,只要他们不打算找和尚道士便可。”
话一出口她便看见谢鸣玉略显哀怨的表情,半带抱怨半带撒娇地说:“起初的确准备找的。”
但为什么没找,谢鸣玉没有细说,她轻轻补充道:“第四个人,被称作凤君。应该算是皇后吧?我看人不算准,但他给我感觉很不舒服,而且……”
“他见到我的时候,脸色变了。”
谢琅果断道:“那你得注意他和他身边人。”
古地星远古华夏文明中少有女帝,唯一的那位也未曾封过男子为后。谢鸣玉无意中问出这个问题,更让她确认谢鸣玉的确是在大启,而非她自己梦中的臆想。
她简单提点了谢鸣玉要注意朝野上哪些人,又说了些事方便谢鸣玉借手下人收拢她原本的势力,才压低声音问:
“你知道联邦机构高层中,哪一个有问题吗。”
谢鸣玉微微皱眉,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是犹疑地说:“我不清楚具体事情,只是某天我爸妈从首都星参加会议回来,脸色很差。当时研究出现大进展,相应的仪器已经生产出来,亟待测试。”
她说起研究来总有些滔滔不绝,谢琅本来是站在梳妆台前的,现在却不得不坐下听她讲。
好在谢鸣玉似乎担心她听不懂,说得简略了些:“仪器原理是反向扰乱、改写虫族次声波,继而致使它们沉睡、重伤或死亡,这个还没有试验过,我不太清楚具体效果如何。”
谢琅沉着脸点头,问:“他们参加会议回来,做了什么?”
谢鸣玉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原本撑住脸的手放下去。她朝左偏头,目光落向自己的左臂,半晌后才转回来,对谢琅说:
“我妈妈将仪器的制作原理和方法,还有某些东西刻写进了一枚生物芯片,我爸爸亲手将它植入了我的左臂肌肉下方。”
谢琅呼吸微微一滞。
“……然后,他们和15-I达夫争吵了什么,我听到‘容器’、‘虫’……几个字样。接着,达夫女士独自过来找我,把我带到我……15-V阿利奥斯的实验室。”
“此后,你再睁眼,就是在垂明宫之中?”
谢鸣玉沉默地点点头。
“我需要那枚芯片的开启密钥。”谢琅很直白地说,“你父母……我联系不上,现在有可能知道密钥的,应该只有你了。”
她并不打算在这时候告诉谢鸣玉父母已经身死的消息。
盖因镜面的影像已经渐渐淡了,再不问清楚芯片开启密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虫母奎特和柯卡塔。
况且……她微微晃了下神。
如果谢鸣玉方才所说的时间理论没有问题,那么,过去的她会告诉未来的谢鸣玉,15-III菲克达和15-V阿利奥斯去世的事。
谢鸣玉显然也注意到镜子里的影像渐渐变得浅淡,她抿了下唇,飞快道:
“我父母喜爱古地星远古华夏文明诗词,曾经想给我单取一个‘琅’字为名,据说是勾陈老师相劝,才取了‘鸣玉’两字。”
“如果要瞒住军部的人,我猜他们会用的密码无非两条——”
“一是‘金薤垂琳琅’,二是……啊我不记得原句是什么了,只记得带什么兮什么琳琅,翻译成联邦通用语应该是手抚长剑、以玉为环,佩玉鸣声……”
她没能说完话,铜镜一瞬晦暗下去,重新露出谢琅面无表情的脸。
好,好极了。
至少给她留了两个方向,且这些诗恰巧在大启也流传有。前句应是韩愈《调张籍》中的“平生千万篇,金薤垂琳琅”,后面谢鸣玉虽然没能说清楚,但好歹能猜得出体裁。
是屈子辞的可能性很大。
谢琅轻轻揉按了眉心片刻,高声唤守在外间的素月进来。
女侍掀开帐幔入内,垂首等她吩咐。
谢琅却问:“……我进入内室,已过了多久?”
素月抬头,回道:“娘子,约莫两刻。”
也就是说,算上之前在马车上耗费的时间,她与谢鸣玉满打满算最多见了半个时辰。
谢琅无声叹气,她现在比较想弄清楚,和谢鸣玉交流的时间是否只有这么一丁点,还是说梦境领域中每过一天,便可交流一次。
但想到先前见到谢鸣玉的频率,加上谢鸣玉方才给出的有关时间和跨世界交流的论断,谢琅又模模糊糊觉得,或许真就到此为止了。
她一时觉得无比沉闷,疲惫地挥了下手,吩咐素月去寻一本《楚辞》来。
素月应了,先亲侍候她褪了衣物、鞋袜,坐上床榻,方才行到外间去。
谢琅斜倚在床头昏昏欲睡,没料到素月的脚步声消失在内室片刻又行回来,连带着还带来一道她略微有些陌生的足音。
她睁开眼睛,见素月领了朝夜进来。年轻的研究员分明穿着女侍的服饰,却依然带有娇养的世族女性才有的天真。
朝夜手上抱着一本册子,神情中颇带着些不安,正悄悄瞧着她,目光与谢琅的目光轻轻一撞,又慌忙垂下眼。
素月很自然地上前一步,替朝夜解释道:“朝女公子在您入宫后取了《楚辞章句》来看,担忧将被国公处罚,故而不敢出声。”
谢琅道句“无妨”,心知素月说这话也是为了安抚朝夜情绪。
何况,就算素月与李安通俱不在府上,也有素心看着她。
朝夜的的确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抱着书上前来,就要递给她。
谢琅推拒了,眯着眼道:“宫中落水,我实在乏了。女公子且为我读上两篇,助我入梦,可好?”
她顺势躺下去,上野樱从宫内顺出来的那本起居注被她顺手塞在枕下,留待明日晨起再看。
朝夜在素月的示意下坐在床头,阴影投在谢琅面上。
簌簌的书页翻动声流淌过耳畔,谢琅微阖眼睛,于是朝夜清亮澄澈的声线便很明晰地映入耳中: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她的意识在这一句的末尾渐渐沉下去,迷迷糊糊中,见得那双血色的眼睛渐有黯淡。
再一睁眼夜色依然沉沉如墨,内室里只留了几豆残灯。
谢琅试图撑坐起身,手不提防触到床边一物,将之推了下去,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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