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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时辰到了。”
三月寒风透过窗户缝隙,吹得窗棂上的瓷片风铃叮当作响。
那飘乎乎的声音,随风挤入李庆的耳朵。
李庆未随赵鲤下江南历练,但他在京中跟随卢照,亦是经历不少的。
无论是来自政治上的压力,还是巡夜司其他事务。
李庆功劳簿纸面战绩不如郑连多,但他不弱。
半握拳咳嗽一声,李庆缓缓自硬板床上坐起。
他并未答话,也不慌张,轻按眉心打开了心眼。
然后扭头望向窗户方向。
心眼视角下,贴着窗户的喊声添了几分森冷。
李庆先见一顶高高的黑帽,从窗户缝隙挤入。
帽上有字,上书:天下太平。
若换做青面獠牙之诡物,李庆估计只是紧张,看着高顶黑帽,他心中却是一惊。
黑无常?
许是他这一惊,身上阳气更弱了些,那戴黑帽的影子,裹着一身黑红煞气,从窗户挤了进来。
李庆由此看见这夜里寻上门的东西全貌。
它极高极瘦,麻杆也似的一个。
尖长的爪子上,领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铁链。
脸上如被画上去的脸谱,双眼怒瞪,嘴角向下,满面怒容。
“李庆。”
又是一声准确的呼喊,一边喊着一条铁索贴地,簌簌像是蛇一般朝着李庆伸来。
将要拽上李庆的脚腕时,李庆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血稻草人。
面无表情地递去。
那贴地而来的铁索迟疑了一瞬,最后竟一点不挑地拉扯上了李庆手里的稻草娃娃。
“时辰到了,该走了。”
头顶高帽几乎顶到房梁的‘黑无常’拽着一个鸡血稻草娃娃。
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只管循着气息抓住点什么,到底抓没抓对,它半点不管。
就这般,拉着稻草娃娃近身。
它又道:“走吧,上路吧。”
这般说着时,它的身影一点点变淡。
眼看着,就要凭空消失。
忽听嗖的一声,一根利箭急射而来。
箭尖沾着香灰,箭身绑着狴犴画像。
这箭矢极为精准的,直射屋中黑影。
常理来说,箭矢会穿透已淡如烟的黑影。
但这箭矢破空,接着咄地钉在了这‘黑无常’上。
这影子被扎了个对穿时,从窗外、梁上跃下数个浑身礞石灰的人。
领头的正是卢照。
卢照本是笑着跳下来的,想着这小玩意是手拿把掐小事一桩。
但慢慢的他表情凝固住。
只见那立在屋中的黑影,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看一眼将自己扎个对穿的箭矢,依旧口中喃喃着:“上路了,上路了。”
卢照一麻,拔刀护在李庆身前同时,忍不住问道:“赵千户,是不是失手了?”
狴犴香灰和小像,自然是比不上正经降灵威能的,但对面这轻描淡写模样给卢照整不会了。
赵鲤从窗户翻进来,也有些拿不定,她缓步上前决定先砍一刀再说。
方才往前踏了一步,那黑影突然一动。
它垂眼看自己胸前的箭,然后抬头,又低头。
如此反复确认了几次,突然仰头发出一声惨叫。
登时化为一团黑烟,便想往窗外冲出。
但钉在它身上的箭矢,断绝了它逃窜的意图。
黑雾聚散几次,终又化为那‘黑无常’的模样。
接着此物不管不顾,往窗外跑。
赵鲤侧身,特意让开了道路。
“追!”
随赵鲤一声令下,原本寂静的巡检所登时沸腾。
早已埋伏好的巡夜司人员,约有五十来数,加上当地巡检。
未免中途追丢或是被混淆。赵鲤第一时间点亮信使的灯笼。
幽紫色的灯笼无须握持,漂浮半空。
七八十号人,以灯光为引,纷纷追着这逃窜的黑影去。
余无乡只那么丁点大,很快众人便追到了一座占地极广的建筑群前。
那黑影吱哇乱叫,一头扎进了门里。
这门上一块颜色鲜亮的牌子,上书宋府。
小信使虽可以跳跃穿行在现实与虚幻,但它本质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赵鲤恐它出事,左右目的已经达到,忙将信使召回。
“围起来!”
赵鲤向前一招手,示意所有人将这宋家团团包围。
在她张手接住落下的信使灯笼,反手挂回后腰时,宋家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些家丁护卫,从门内鱼贯而出。
手中火把火光晃动。
“哪些王八……”
为首一个壮汉手提大刀,本龇牙咧嘴一脸恶相。
但随着他看清楚立在门前的人,脸上凶煞神情一僵,顿时化为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
他将手中提的大刀一扔,原地跪下:“官爷饶命!”
卢照见状不由嘿了一声:“上道人啊!”
从门里又走出一个中年人,两腮宽肥,大肚便便,着锦缎直身袍。
不知是急还是胖,满头大汗。
见骑在马上的赵鲤等人,他立时上前来。
“诸位大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我等升斗小民不知所犯何事,劳动诸位。”
这中年人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要交涉。
但赵鲤不欲在门前与人废话,举腰牌道:“靖宁卫巡夜司!希望你们配合,做个良民!”
她手中狴犴吞口的小牌子一亮。前来应门这中年人腿直哆嗦,下意识去摸袖子。
他出来得急,袖中只有些许散碎银,捏在手里还未说话,已见得大批靖宁卫踹门而入。
赵鲤亦翻身下马,对卢照道:“卢爷,在门房清理个地方审问这个人,我带队进去。”
她又看随她们一道来的余无乡巡检:“叫你手底下人注意点,谁敢滋扰女眷窃夺金银,我扒了他们的皮。”
“是,赵千户!”
简单叮嘱两句,赵鲤带着李庆直入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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