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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米婆被咒约搅碎时,赵鲤意识到一件事。
她追查的事情,性质大变。
已经从一桩八卦趣事,变成了真正的阴谋。
背后之人藏匿之深,极阴极狠。
如米婆这般身负功德的善灵,都须臾中招魂消。
只从只言片语,赵鲤可知,米婆换孩子是故意的。
有人以她的儿子,蛊惑她做了调换之事。
只是天大的错事,这个词实在值得深思。
赵鲤道:“走,现在去米婆家。”
一直在她身后的玄泽立即跟上。
米婆已散,不存在会有触怒她之举。
赵鲤与玄泽二人大步朝着米婆家去。
中途遇见提灯出来的村长。
米婆那一声惨叫,整个村子都听见。
村长本就无心睡眠,在桌边干坐。
听那惨叫声,便待不下去,生怕赵鲤二人出事,牵连整个村子。
一鼓勇气,叫老婆带着儿孙好生呆在借住之处,自己提着一盏灯笼出来寻人。
半道上遇到了赵鲤两个。
什么话都还没说,便被赵鲤抓住手臂,一道去了米婆家。
米婆家在村子边缘。
原本应当是一个相当清净的小院,只米婆病弱的儿子先病死,米婆又自首投缳。
这院落十分荒芜,院墙垮塌立刻一半。
赵鲤进了门去,便皱紧眉头:“院里怎么这么空?”
村长被玄泽架着跑,虽不用他迈腿但吓得不轻。
喘了两下才道:“米婆去世后,一些远亲曾来过。”
米婆日子过得清贫,死后也没留下什么。
但远亲们并不嫌弃吃绝户的机会。
分了几亩薄田不说。
米婆下葬后上门来,桌椅板凳床架子,铁锅水缸……
能用的,都往自家倒腾。
连厨房里存着的半把咸盐,都掏了带走。
只留下一间空荡荡的院子。
赵鲤忍不住咬牙暗恨之际,打开心眼在屋中转了两圈。
见赵鲤和玄泽两个在屋中转悠,村长吓得腿哆嗦。
尤其玄泽黑布蒙眼,却半点不妨碍‘视物’,夜间健步如飞。
村长都怀疑,这两位大官是不是中了邪。
心眼探查无果,赵鲤执着蜡烛寻找米婆所给的第二个提示。
左手握拳,右手在拳上轻敲。
结合米婆吃斋念佛的习惯,这动作就是在敲木鱼。
赵鲤执着犀照蜡烛,在屋中四处寻找木鱼或是与木鱼相关的东西。
只是这破漏小院转了遍,赵鲤硬是没找到任何和木鱼有关的东西。
忍不住牙疼之际,村长弱弱问道:“二位大人,找什么?”
赵鲤这才记起他,怀着些期望问道:“找木鱼,你知道在哪?”
木鱼?
村长顿了良久,不确定道“是……蒜捣子?”
赵鲤:“啊?”
村长脱口而出:“山野村里都管木头蒜杵叫木和尚。”
“大婶老寡妇什么的,夜里喜……咳咳。”
村长突然想到赵鲤是个姑娘,有些荤话说来要掉脑袋。
咳嗽两声含糊过去后,道:“捣蒜的时候,木杵咚咚,可不就像和尚敲木鱼吗?”
村长话没说完,但赵鲤秒懂。
大景百姓真是又豪放又损啊。
虽答案野了点,但好歹有个目标,赵鲤道:“玄泽,找找蒜捣子。”
玄泽涉世未深小雏鸡,压根没明白蒜捣子和木和尚之间的区别。
他满头雾水地去寻。
最后,还是赵鲤在厨房寻到了一个开裂的蒜捣。
这蒜捣较寻常人家更大些,因干燥裂开用不上,所以逃脱了米婆亲戚的手,孤零零摆在灶洞里。
赵鲤抠了两下开裂的缝,这便发现满是灰尘的蒜杵用鱼鳔胶粘过。
赵鲤握住两头,在一阵牙酸的吱嘎声中,将这蒜捣子掰开。
旁边执蜡烛照亮的村长,险些将眼珠子瞪出眼眶。
掰开的蒜杵里挖了个洞,卷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连封皮也没有,就是简单棉线装订的马粪纸。
上边写着一些小字。
村长瞄了一眼道:“是米婆儿子的字。”
米婆四十岁有余,才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儿子。
这儿子情况和李庆类似,都患咳疾。
米婆丈夫死后,一人辛苦将这儿子拉扯大。
也曾让这孩子去开蒙念书。
但这孩子实在体弱,如常人生活都难,更不必说考取功名。
最后识得些字,病稍好便在家中抄书补贴家用。
藏在蒜杵里的薄册子,就是米婆儿子手书。
这是一本账册,没有别的花样,很简单的记录了米婆对林山寺的布施记录。
半年一记,因此近二十年的帐攒得这薄薄一个小册子。
赵鲤仔细翻看账册。
早先还好,稚嫩的笔记一笔一划记载着,某某年岁首布施银钱三两,粗布两匹。
半年布施一次,数字都在正常范围。
可到了十七年前,账册上记载的数字突然一跳。
从半年三两,一下到了一季六十两,合半年一百二十两。
以米婆接生只收三十文的价钱,这半年一百二十两,堪称天文数字。
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鲤再往后一翻,便见数字又是一变。
大额布施只持续了一年半。
到了赵鲤出生那一年,布施银子重新降到了每半年三两。
此后持续十五年。
赵鲤将账册翻到最后,赫然看见最后一页上呈现喷射状的墨黑血迹。
账本的最后一个字符,歪歪扭扭,缺笔少划。
赵鲤唤道:“玄泽!”
玄泽应声上前,他抬手解开脸上蒙眼黑布。
缓缓张开眼睛,眨了一下后,望向赵鲤手中满是血迹的账册。
一些驳杂破碎的画面,出现在他眼中。
玄泽抬手拨弄。
只见一个骷髅一般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娘,莫要再受骗,求你让我死吧,太痛苦了。”
他说话时,像是胸口破了个大洞。
“我儿说的什么话,有大师赐予的神灰,你定能康复。”
这青年无力辩驳,只道:“娘,我再为你记一次账。”
记着记着,他突然喉咙痒一般,猛咳出一口鲜血,喷了满账册。
玄泽本以为这青年就此死去。
不料他手一拨弄,又见着一幅画面。
老妪坐在青年的床边,以纸筒往他鼻孔里吹了些灰。
这青年脸色已如死人一般,出现了青紫斑块。
但灰吹入鼻孔,胸口却又微弱起伏。
瘫在床上,痛苦喘息。
“大师,这神灰我儿用了十七载,为何还不见好?”
坐在床边的米婆,望向身侧一个和尚。
这中年和尚肤色如玉,宝相庄严,僧袍拉得极高。
与正常大小的头颅相比,身躯胖壮得很,挺起硕大肚腩。
他双掌合十胸前,淡淡道:“令郎却也一直保得性命啊。”
“施主不必担心,你曾助我阻外魔降世,此举功德无量,令郎定能逢凶化吉。”
玄泽知道,这和尚会是极为关键之人。
他眯眼细看,想牢牢记住此人样貌。
不料就在此时,这本该只是亡者记忆残碎中的影像,突然转身。
和尚直直瞪向玄泽,作怒目金刚之态。
铜钟一般的声音喝问道:“外魔降世,天下大变。”
“尔等为何助纣为虐?”
玄泽双目刺痛,鲜血似箭从口中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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