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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交叠的结果就是,顾南湘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曾熙雯已经在吃早餐了。
桌上放着漆红食盒,曾熙雯正捏着汤匙在珐琅瓷盅里搅拌,“燕窝不错哦。”
顾南湘看到骨碟里精致的中式小点心,就知道又是顾肖让人送来的早餐。
“你倒是不客气。”
“那璟珩哥是一直都对我很好呀。”
顾南湘抬眼,漂亮的眉眼冷冰冰。
曾熙雯显然是故意的,她可太喜欢看顾南湘这只小猫炸毛了。
“我说顾小猫,你怂就算了,占有欲要不要这么强啊。顾肖怎么说也算我半个哥哥吧,我叫声璟珩哥怎么了。”
顾南湘抿着唇不说话,恹恹地坐下来。
她想起顾肖昨晚的话。
你和熙雯几乎是在我眼皮底下一起长大的,熙雯在我眼里和亲妹妹没有区别,我怎么会和她相亲。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在顾肖眼中,她其实和亲妹妹也没有区别。
“你这是什么表情?”
“烦。”
“烦你哥?”
“……”
曾熙雯笑得很讨厌,顾南湘正要回嘴过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正是让她烦的人。
电话接通,另一头响起清沉男声:“醒了?”
“嗯。”
“昨晚休息得好吗?”
不好。
因为你一直在梦里。
“还行吧。”
顾肖似是察觉了她兴致不高,“那吃完早餐再睡一会儿,我让西蒙等在楼下,养足精神了你联系他。”
微顿,顾肖又道:“或者我晚点过来接你,大约七点?”
顾南湘听到顾肖在和助理确定下午的会议时间,助理说下午三点有欧洲公司的季度会议。
“不用啦,你忙你的。我等下要和熙雯去马场。”
这是顾南湘昨晚就和曾熙雯敲定的行程。
对面正咬着小点心的曾熙雯不知想到了什么,狡黠眼眸一转,忽而拔高声音:“对呀顾小猫,你可不能放我鸽子,而且祁家的三公子也要去,你还记得吗?那个追你追了四年,一路从宁海追到圣修斯的祁安。”
顾南湘:“?”
“要我说呢,你干脆答应他好了。祁家家大业大,虽然比不上顾家,在宁海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祁安这人呢也算长得人模狗样,而且他爱你啊,爱得死去活来,把命给你都行。”
顾南湘用口型问曾熙雯: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祁安是追过她,但两人早就说开了,现在完全就是好朋友。
听筒另一侧也好像忽然安静下来,有笔帽扣上的细微声音。
“去骑马?”
“嗯。”
“注意安全,让瑞贝卡跟着一起。”
四平八稳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
顾南湘轻哦一声。电话里,顾肖没再多言,只叮嘱她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挂断电话,曾熙雯还在挤眉弄眼,“怎么样怎么样?”
“你刚刚在胡说什么?”
“顾小猫,我是在帮你啊,帮你下一剂猛药。”曾熙雯挑眉,“你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反复叮嘱她注意安全,像个古板无趣的大家长。
“小麻雀。”
“怎么?”
“我不想喜欢他了。”
曾熙雯笑,“喜欢这件事,是你说不想就不想吗?”
顾南湘忽然有点泄气,“那我难道就要一直这样吗?”
如果换成其他男生,能让她这么喜欢,她早就主动去追了。可偏偏是顾肖,隔着一层似是而非的兄妹关系,让她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
“顾小猫。”曾熙雯编贝的牙齿咬着汤匙,“你真就没想过坦白吗?”
“什么?”
“告诉顾肖,你喜欢他。”
顾南湘不吱声了。
在这件事,她真的怂,她不敢。
“可你不让他知道,又怎么判定——他一定不会给你回应呢?”
顾南湘纤长的眼睫轻颤,会有……回应吗?
曾熙雯知道,顾南湘从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姑娘,她真的认准了一件事,必然全力以赴,
甚至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
“小猫,可千万别让自己后悔啊。”
*
距离圣修斯八十公里的尚涅赛马场坐落在植被繁茂的布泽西森林,毗邻巴黎的十六区,是世界级的豪华跑马场,每年要举办将近三十场的国际一级赛。
马场的老板和顾肖是至交好友,顾南湘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她在这里有自己专属的马匹,一匹金色的阿哈尔特克马,是顾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样的哥哥,能不能也给我分一个?”曾熙雯看着那匹浑身泛着熠熠金泽的纯种阿哈尔特克马,羡慕得有些失语。
顾南湘也喜欢这匹小马驹,不仅仅是因为它过分漂亮的外形,还有温驯的性格。
“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曼妮。”
“嗯?”
“Money啦。”
“……”
曾熙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南湘,你是有多爱钱,养猫叫元宝,养马叫曼妮,你还能再俗一点吗?你下次养条狗,准备叫什么?”
顾南湘认真思考了一秒,“富贵或者旺财吧。”
“……”
曾熙雯胡诌出来的祁家三公子自然不在马场,但还真的让顾南湘遇见一个熟人,前不久在俱乐部刚刚认识的卢索,内政大臣家的小儿子。
金发碧眼的大男孩热情地冲顾南湘挥手,“南湘!”
卢索在圣修斯大学读历史学,比顾南湘小两岁,算起来还是她的学弟。
他热衷于东方文化,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
“上一次就听贝卡说你的马术非常了得,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能有幸得见?”
顾南湘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其实你正常说话就好,就……我们平时也不这样讲话。”
“不是这样吗?”
“当然。”
卢索松了口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非常漂亮,很怕自己不严谨唐突了你。那等下我们一起跑两圈?”
“好,我先去换衣服。”
“南湘。”卢索叫住意欲先走一步的顾南湘,“你听说泰拉的事了吗?”
顾南湘停下脚步,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令人生厌的名字。
“他怎么了?”
那晚的事卢索后来也有耳闻,那家夜场被警局勒令关停整改,至于泰拉·巴格利尼奥——
卢索压低声音,“他被人……废掉了。”
“废掉?”
卢索不好意思讲得太直白,“就是以后都不会再有男性的功能了。”
顾南湘怔住。
她想起顾肖说过,那个人渣有不良嗜好,他之前的女伴就因为被虐.待而进了精神病院。
“不是意外?”
“不是,听说他祖父的人是在一间废旧工厂里找到他的,鼻青脸肿,满身恶臭。他从前就仗着他祖父的名声四处横行,没想到这一次真的栽了。用你们中国话来说,也算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不仅如此,他之前做的许多坏事也都被抖了出来,这一次怕是他祖父也保不住他。”
顾南湘换马术服的时候还在回想卢索的话,真的太解气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留名,不然她一定求菩萨保佑他长命百岁事事如意。
马术服是顾南湘一直留在这里备用的,英式复古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都被紧致包裹,及膝的长靴将小腿的线条拉得愈发笔直纤长。
她没扎头发,拎起头盔边整理衬衫的袖口,边从更衣室走出来。
卢索一直等在外面,看到顾南湘的时候碧蓝色的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艳。他一直以为顾南湘是传统温柔雅重的东方女孩,眼下却被她这又美又飒的风情吸引。
他承认自己低俗,爱慕她过分明艳漂亮的外表,甚至可以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眼下心中的涟漪一次又一次荡起,他想要在她面前表现。
“我在这里有几匹不错的马,要不要去看看,如果有喜欢的,我送你。”
顾南湘终于理好袖口,丝毫没察觉卢索眼中的热意,“不用啦,我有马,我哥送的。”
她很喜欢曼妮,不想将自己的喜欢再分出去,这样对曼妮不公平。
“你很早就开始学习马术了吗?听说很厉害。”
“十三四岁吧,我哥教的。”
卢索偏眸,看到了顾南湘眼中张扬骄矜的漂亮,尤其在提到她哥哥的时候。
关于她的哥哥,卢索其实也有所耳闻。他的父亲也是个中国迷,熟读各类经史子集,曾感慨那人如此年纪就掌着顾家在海外的业务,称赞其“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
曾熙雯还在一旁挑头盔,她不太满意管家帮忙置备的那一顶,但这会儿已经快要挑花眼。
“顾小猫,你过来帮我挑。”
顾南湘走上前,曾熙雯又凑到她耳边,“那个外国帅哥是谁?”
“一个朋友,等下介绍给你。”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朋友。”
“……”
顾南湘给曾熙雯选了一顶白紫撞色的头盔,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往外走的时候,侧边跑过来几个孩子。
其中边跑边回头的一个根本没有注意到顾南湘,直直朝她撞了过来,还好卢索眼疾手快,抓住了顾南湘的手臂,将她牢牢扶住。
“谢谢。”
“不客气。”
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灼热的注视,顾南湘转头,一眼就看到了数步之外安静伫立的男人。
午后初晴的马场,顾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内搭白衬衫,颀长身形被熨帖勾勒出清贵气质,他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眉眼清绝,眸光深静。
几乎是下意识地,卢索松开了抓着顾南湘手臂的手。
原来,这就是她的哥哥。
他们兄妹倒是长得一点也不像。
一旁,曾熙雯碰了碰顾南湘,朝她疯狂暗示。
顾南湘还在被今早的情绪烦扰,曾熙雯轻轻推了下她,“再没反应,可要被你哥看出来了。”
“顾小猫,勇敢一点。”
顾南湘深吸一口气,朝着顾肖走过去。
她没想到顾肖会出现在这里,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顾肖下午有重要的会议。紧张漫上,掌心都微微有些泛潮。
顾南湘压下慌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几步走上前,眼底的笑意终于盈起,弯着唇脆生生开口:“哥,你怎么来了?”
“来谈事情。”顾肖看她一身利落漂亮的马术服,微卷的长发如瀑,有几缕荡在身前,被微风卷起,就这样自然地贴触上他的西装。
他越过顾南湘,看不远处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
对方显然也在审视他,带着谦恭和礼貌。
“还有其他朋友?”
“啊?哦,那是卢索,他今天刚好也在这。今天是马场老板女儿的生日,等会儿会有马术表演和平地赛马,第一名可以拿到丰厚的奖金和老板额外赠送的大奖。”
言谈间,曾熙雯和卢索也走上前,顾南湘将卢索介绍给顾肖,卢索紧张又恭敬地和顾肖握手,“顾先生,久仰大名。”
“幸会。”
他疏淡收手,并不热络。
“璟珩哥,你等下要不要一起来看赛马表演,念念报了平地项目。”
卢索没听明白,“念念是谁?”
顾肖唇角勾起一点笑,抬手帮顾南湘把微乱的长发拨到肩后。
“几点?”
顾南湘心跳倏然漏掉一拍,好像所有的触感在这一刹那都集中到了拨着她头发的长指上。
“六点。”她努力淡定道。
顾肖收回手,“好,等会儿来看你比赛。”
“你……真的要看?”
“不想我看?”
“当然不是。”顾南湘摇头。她只是有点紧张,她看见细细的一根长发正在她和顾肖之间纠缠,最后乖顺而亲昵地贴在了哥哥西装的袖口上。
顾肖似是不察,只叮嘱她:“安全第一。”
话停一息,他又道:“拿到前三名,有奖励。”
“奖励?”
顾南湘忽然就想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顾肖也问过类似的话。
彼时她落荒而逃,却又在之后的荒唐梦境里对他吐露。
热意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漫上白皙的脸颊,顾南湘咽咽嗓子,喉咙莫名发干。
站在一旁的卢索终于在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话里知道了谁是念念。
他呆呆看着顾南湘双颊染红的样子,忽而想到一个很美的中国成语:灿若芙蕖。
大约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孩子。
年轻男孩的爱慕毫不掩饰,悉数落进顾肖的眼底。
“不急,想到了,就来找哥哥兑现。”
他说得那样自然,好像笃定她一定可以拿到前三名,让顾南湘愈加耳热。
“不过——要不要换件简单点的衬衫?”
“嗯?”顾南湘不解。
顾肖的视线停留在顾南湘的手臂上,那里刚刚被人触碰过。
“比赛会更方便。”
顾南湘心绪慌乱,早就想找借口离开,旋即点头,“有道理,我这就去换。”
话落,她拽上曾熙雯就往更衣室走去。
卢索被留在了原地,他有点怵顾肖,总觉得这个年轻却威严的男人投向他的视线有种隐秘的凉意。
“听南湘说,她的马术是您一手教出来的。”
“念念很聪明,又好学,换作谁教,她都可以学得很好。”
南湘、念念,一个称呼,亲疏有别。
卢索忽然就有些受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亲昵地喊她念念?
如果,他今晚就表白,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会不会冒犯了她?
年轻的男孩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男人眼底的轻蔑。
顾肖垂着眼,视线落在西装的袖口处。
那里沾着一根微卷的长发。
长指不经意擦过,柔软的发丝在无人窥见的角落被一圈一圈缠在指尖。
于指腹间轻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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