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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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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距离沈家只隔了一条街,君晟带陌寒过去时,沈杰荣和乔氏正在后院装点婚房。

    得知君晟过来,沈杰荣直接将人带到后院。

    “这是咱家送给你和绾儿的新婚礼,不算在聘礼里。”

    老者笑呵呵的,含了点卑微的期盼,期盼君晟能与家里人亲近些。

    每次君晟前来,沈家二郎都会陪在一旁,他有功名在身,说起话文绉绉的,不至于失了礼数,“夯土青砖,冬暖夏凉,希望四弟不要嫌弃。”

    曹蓉附和道:“是啊,小小心意,别嫌弃啊。”

    虽是建在东北角,那也是坐北朝南的房子,与大户人家的后罩房大同小异。

    二弟妹满脸殷勤,看在杨荷雯眼里,颇为讽刺。

    平日数她在家中作威作福。

    曹蓉家是卖胭脂的,虽殷实,但曹蓉是庶女,不受曹家主母待见,被当成粗鄙丫鬟使唤是常有的事,嫁来婆家反倒不愿沾阳春水了,整日养尊处优的。

    此刻那副嘴脸,不就是看人下菜碟!

    哼了一声,杨荷雯作为长嫂,不免冒酸泡泡,嘴上没个把门的,“四弟可别辜负了咱爹娘的一片心意!青砖房啊,花了大价钱的,空置的话,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乔氏不满地睨了长媳一眼。

    大郎见状赶忙拉了拉妻子。

    杨荷雯越想越气,没好气地扯回衣袖。

    二郎肃了脸色,“大嫂肤浅了,一家人谈什么银子不银子的。”

    反观君晟始终淡然,看起来温和好商量。

    临行时,他当着众人的面,让陌寒将一个银袋交到杨荷雯的手里。

    “母亲腿脚不方便,请期、亲迎的事,还要多劳烦三位嫂嫂操劳打点。”

    沉甸甸足有百两的钱袋子握在手里,杨荷雯颤了颤嘴皮子,软了牙齿,有些说不出话。

    曹蓉和潘胭看在眼里,一个歪了歪嘴角,一个默不作声。

    乔氏立即打圆场,使劲儿拍了拍长媳,“就你话多,一家人计较什么!大婚那日,还需要你这个长嫂多张罗事儿呢!”

    杨荷雯反应过来,红着脸摆了摆手,“嗐,我这不是希望四弟回来跟咱们一起住嘛,就是语气急了些。”

    在二弟妹面前挽回长嫂的脸面,杨荷雯压住上扬的嘴角,“四弟放心,在请期、亲迎上,嫂子绝不会让绾儿难做。”

    君晟淡笑,“那就先行谢过大嫂了。”

    驾车离开后,陌寒看眼天色,隔帘提醒道:“大人,贺少卿今晚约您在吟玉楼一叙,快到时辰了。”

    君晟闭目端坐,隔炉熏烤荔枝香。

    万寿节将至,各地诸侯王及官员相继回朝亦或是派人前来庆贺皇帝生辰。君晟作为近臣,将会面临诸多应酬。

    “打退。”

    “......”

    夜阑细雨落,横扫吟玉楼畔,贺清彦站在阑干前,白衣胜雪昳丽。

    听人来报后,他面色如常,“劳烦转告君安钰,下次早点打退。”

    也免得他白跑一趟。

    雅室内烛台忽灭,室内陷入黑寂。

    贺清彦重燃灯芯,面庞在渐渐燃亮的光线里忽明忽暗。

    坐在桌旁的谭萱斓支颐盯着男子指尖的墨迹,递出帕子,“君安钰薄情起来,连仁瞻的面子也不给了啊。”

    贺清彦表字仁瞻,是谭萱斓母族的表兄。

    而君晟是谭萱斓父族的表兄。

    谭萱斓自幼失恃失怙,主动投奔到父族姑母的身边,成了太师府的表姑娘。

    拥有双重鼎力的她,一入宫便被封为德妃,多年圣宠不衰,诞下两子,行九、行十,次子刚满百日。

    “姚宝林屡在本宫面前放肆,本宫不过稍给了些教训,就在陛下面前哭成泪人,致本宫被罚了半年的俸银,郁气难消患上乳痈。宫里的太医多是皇后的人,本宫信不过,才找上季家那个小娘子,哪知被君安钰告诫不可靠近。仁瞻评评理儿,那厮护短需要防着本宫吗?”

    谭萱斓很少对着外人抱怨烦心事,不过与贺清彦利益相关,又是表兄妹,避讳甚少。

    贺清彦没接她递来的帕子,不打算长谈。

    “娘娘大可寻君氏或贺氏的侍医问诊,没必要惊扰不相干的人。”

    这话不算客气,也似提醒,提醒谭萱斓勿要节外生枝。

    谭萱斓放下紫砂,妩媚的面容浮现一丝笑。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有能让君晟另眼相待的女子出现。

    仅仅因眼缘吗?

    **

    翌日雨丝淅淅沥沥,临到傍晚方歇,清风徐徐,衣衫透凉。

    昨晚与弟弟约定好今日要帮齐伯收拾学堂,医馆打烊后,季绾带着蔡恬霜结伴去往珍书阁。

    书肆后院的染布早已撤去,不知喜服是否做成,季绾没有多问,帮忙搬运桌椅板凳。

    齐伯穿着半旧的袍子叉腰站在学堂前,弯起花白的眉,“终于有些摸样了,不枉费这些日子的折腾,都歇会儿,请你们尝尝小老儿的手艺。”

    闻言,季渊在后院摆放好用餐的桌椅,成了替夫子忙前忙后的大弟子。

    齐伯手艺不是吹的,没一会儿,小桌上摆满菜肴。

    回锅肉、剁椒鱼头、东坡肉、白果炖鸡,外加一道蛋丝豆腐汤。

    一老三少围坐一桌,畅所欲言。

    蔡恬霜头一次品尝齐伯的手艺,赞不绝口,处在兴头上不禁问道:“您是二甲进士,做到了苏州通判,后来因何被罢官?”

    齐伯被罢官那年,蔡恬霜还没出生,之后没有特意打听过这件往事。

    听人提起,齐伯闷口小酒,“斯哈”一声。

    “前任大理寺卿盛聿是我的知己好友。承昌二年,我上书斥责天子觊觎盛聿遗孀,险些丢了脑袋,被罢官已是天子宽容。之后孤身一人,穷困潦倒十年,是君大人给了个落脚地儿,开了这间书肆营生。”

    再次听到盛聿的名字,季绾顿了顿,“那位盛先生,是怎样的人?”

    “刚正不阿,两袖清风。”

    齐伯晃晃盏中黄酒,被旧事激荡情绪,没控制好力道,晃洒出酒,染了季绾的衣袖。

    “啊呀......”

    “无妨。”季绾随意擦了擦,雪白的袖子上濡湿一片黄渍,并不雅观。

    齐伯事先为即将招募的学童们准备了同一样式的青衿,立即取来一套崭新的,“去书肆二楼更换吧。”

    黄橙橙的污渍在白裙上过于显眼,季绾忍俊不禁,接过衣衫去往书肆二层的明堂。

    明堂空旷,窗棂大开,季绾嫌热,索性没有关窗,走进房门虚掩的后堂。

    想起君晟暂住这里,虽心里怪怪的,却莫名心安。

    后堂窗小,晚霞斜照在一方苎麻席子平铺的方榻上,榻边一座荻花三联屏折遮挡视线,不知屏折后摆放了些什么物件。

    季绾没有窥探他人家私的癖好,合上房门,将新衣裳挂在门口的椸架上,低头解开裙衫的系带。

    夏日外衫轻薄,云雾般轻柔堆叠在脚边。

    黄酒湿透衣料,浸润在小臂的肌肤上,季绾只着肚兜和中裤走到桌边,晃了晃桌上的白瓷壶,有水流的声响。

    她倒出一点儿打湿帕子,一点点擦去渗透到肌肤上的酒渍。

    倏然,门外传来脚步声,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震,她立即去取挂在椸架的衣裳,不想,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君晟迈进一条长腿,手在门边顿住。

    橘光中,冰肌雪骨的女子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视野里。

    肚兜上的杜鹃开得格外鲜艳。

    君晟移开视线,甩上门扇。

    紧随其后的陌寒被隔绝在门外。

    “大人?”

    “退下。”

    一息之间,主仆二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君晟背靠门扇的一瞬,被一只小手捂住双眼。

    鼻端飘来酒蒸花香的味道。

    情急之下,季绾抬起沾染酒水的手臂,捂住男人的双眼,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面靥红欲滴,春露润桃花。

    事发突然,她扭头瞄了一眼五步之遥的屏折。

    “闭上眼。”

    只有这样,她才能松开手,一股脑跑进屏折。

    君晟靠背门板,耷下双肩,就那么任她遮挡视线,“嗯。”

    没有感受到睫毛划过掌心的触感,季绾不确定他是否闭了眼,嗫嚅一声,打着商量,“可以眨眨眼吗?”

    “你不信我?”

    “不是......”

    掌心中传来痒意,是男人按着她的要求眨了眨眼。

    当感受到那抹痒意向下扫过时,季绾一咬牙,立即转身跑进三联屏折内。

    削背雪白。

    “大人不打算回避吗?”

    这时开门出去,有屏折做遮挡,完全能阻隔门外陌寒的视线。

    君晟看向地上散乱堆叠的衣裙,弯腰拾起,放在方榻上,慢条斯理地落座在旁,倒茶润喉,浑然不觉茶水透凉苦涩,“谁是客?”

    是啊,哪有让主人家离开房间的道理。

    季绾弱了气场,没什么底气地解释起自己为何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劳烦大人帮我拿一下椸架上的衣裳。”

    随即,附耳倾听屏折外的动静。

    屏折一端伸来一只骨匀的大手,手里攥着一套青衿。

    季绾道了一声“谢”,接过衣裳飞快穿上,走出屏折时,俨然一副女童生的打扮。

    她没作停留,抱起榻上的衣裙,头也不回地离开。

    君晟没有阻拦,执盏轻呷,茶面映出面庞的倒影。

    耳尖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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