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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8:First Kill (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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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宝商在获悉女子身份为弥利耶后,确实慌了神,浸淫在暗世界这口大染缸几十年,对于刺客的认知,他了如指掌。唯有一种人不熟,那就是獍行。相传她们早已灭亡,即便有也只接零单,是手段特别残忍的女杀手,只要出马无不猎头而还。遭上弥利耶求饶是没用的,立即放弃抵抗,以一种配合的态度任其杀戮,起码会死得好受些。

    不过,珍宝商并不甘心自己被人像杀猪般干掉,更何况对方并不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以自己这份蛮力,哪怕角度再刁钻也能挺住。随着钢索收紧,指头被勒得通红,尤其是小指已断了半截。珍宝商察觉到继续下去必将丧命,开始苦苦哀求起獍行来。

    “我家中还有老婆孩子,不想就这样死掉。放我一马,别人付你多少钱,我出五倍。”男子不住咳嗽,肢体的震荡导致他愈加痛苦,不觉淌下泪来,说:“小姐,你看着那么秀美,面容也很善良,不像是干这种勾当的人,就当可怜可怜我。松一松,我真的不行了。”

    “你松开手指,不出半分钟肯定断气,我向你保证,会很快。”女子使足吃奶的气力,钢索依旧无法锁死珍宝商,再照这样下去,房门大开的小会客室前必然有人经过,那么刺杀计划也基本泡汤了。想着,她换了一种口吻,道:“你别去想生死的事,也许会好受许多。”

    “笑话!你这是在杀我,难道我能好受么?我一生小心谨慎,从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要被你当牲口那样宰杀?”珍宝商差点没被气哭。不过转念一想,在杀手中有一类人,特别是女性,喜爱在谋杀目标时滔滔不绝与被害人聊天,全然不顾及死者爱不爱听,她们将之当作放松心情,而有些人恰巧可以抓住这个契机。想着,男子心头诞生出一丝生机。

    “或许吧,但你为何不能换种思路呢?以你的外貌体征,应该快五十了吧?那也等于活过了大半生。而再看看我,连你一半都不到,就连明天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或许杀完你刚出门,就立即被保镖们宰了。”女子与仰面的珍宝商四目相对,实难忍受他喷出的口气,不免侧过脸去,继续哀叹:“其实,我无比恶心现在的所作所为,但没办法,你说再多也没用,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弥利耶的首杀。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反正我觉得了无生趣,除了被人敲诈压迫,就是驱使成为帮凶,总之我根本不愿活着,你干嘛不肯快点死呢?”

    “你想死那是你的事,干嘛非要强加在我头上?世上没人愿意白白送命,即便真想死的人,也会因怕疼而住手,这道理你不懂么?”

    珍宝商长叹一声,也罢,只要别让自己死得太难看,能被这种妞宰了,起码也算幸事。可当他听到首杀两字,迅即勃然大怒起来!这名叫作月神花的獍行居然是个雏,自己这颗脑袋是她的成人礼。

    “你说什么?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獍行雏儿,老子这颗人头竟成了你换取资格圣晶的战利品了。你这个狗畜生,简直比妓女还脏,居然大言不惭说要杀老子?你有这个能耐么?”

    他死死把住钢线不让对方得逞,脑海中飞快回忆起全部细节,并连成一组活动图片。刚进小屋时,她被压得喘不上气,腾不出手实施暗杀。珠宝商能够绝地反击的,唯有自己那成吨级的体重。想着他赚足最后一股劲,高高跃到半空,照准大床狠命撞去,瞬间将其化为一地破板。在肉山之下,若獍行没被压死,她就会松开钢线去拔匕首,如此一来自己便获取生机,只消逃下舞池,那么命也就保住了。

    就在珠宝商慨叹自己才思敏捷时,门外又进一条婀娜身影,看得男人不由暗暗叫苦。今年冬天獍行泛滥了吗?一个不够居然还来一个。此女绞住脖子后开始往反方向紧勒。珠宝商差点被气晕,这也太离谱了吧?他越来越喘不上气,同时腹内翻江倒海,大嘴一张,腥黄酸辣的苦酒喷涌而出,将骑在自己身上的弥利耶淋了个透心凉。

    女魔全无提防,简直被臭晕过去,稍稍迟缓后她又恢复神智,于是恶向胆边生,拔出大腿间的柳叶匕首,开始连番刺击。珠宝商吃着痛,只得腾出一只肥手,死死拧住对方腕子,连同她的芊芊玉指与刀刃,都盘进自己肥厚肚肠间,态势一度犄角。

    “妈的,实在是太痛了,难道你是卫校实习生么?快给个痛快!怎能拿我随便练刀?即便獍行也得守点规则吧?”珠宝商愤怒地咆哮,扬起半扇身子打算拧烂女魔人头,恰在此时,他耳背阵阵发颤,有股博大的怪力震响。只听得“喀嘭”一声,男人脑袋就像熟透的西瓜,无端炸成齑粉,喷出的碎肉与断骨,糊了半面天花板,血雨像幕布般坠下!

    一具无头男尸,倒卧在垮塌床板前,喷溅的血污好似流动海洋,满屋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其状之惨,酷烈到无以复加!小苍兰拽起神智不清的我,撞破窗棂跳飞而去,冷风倒灌浇醒了我,方才明白斗杀中使出了花飞魄。两条玲珑身影绝尘而去,沿途留下的片片血泥,被雨水冲刷淌进了阴沟里。

    “你俩实在是丧心病狂,手段令人发指,区区一名璀璨夜光商人,居然花了六分钟才干掉。并且搞到狼藉满地,血气冲天,白狼仲裁院全程观摩了暗杀,给出得分不及格!”五小时后,圣维塔莱领队再度打来斥责电话,然口吻却并不严厉,反倒显得很平静。他过程序般骂了一通后,又说:“我也在旁一块看了,趣味性更胜一筹,若是将视频倒卖去极暗世界的跳蚤市场,肯定会被人高价收藏。至少我认为很出色,像极了雾妖杀手之所为。”

    “赶紧销毁录像带啊,那种东西还留着干嘛?”小苍兰一听,立即坐不住了。

    “不可能的,它要归档进月露人资料馆,新兴弥利耶目前仍不被信任,鉴于你俩有过谋反记录,这是合理的反制手段。”承包商思虑片刻,沉吟道:“小苍兰,病毒专家的第一单由你独立完成,所以你不必再经受测试,算是通过了。余下的时间,我想和月神花单独谈谈。”

    “想说什么就公开说,我与她不分彼此,别搞得我俩很暧昧,似乎有一腿那样。”我灌了满满一浴缸冰块,龇牙咧嘴地踏进水中,冷敷起遍体鳞伤,答。

    “好吧,被判定不合格,并非你俩处理不当,而是这次属于双人行为。首杀必须独立完成,因此精算师你只能自己去找他麻烦。咱们的规则又变了,你无法获取任何武器,也没有协助逃逸的载具,自己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一旦被捕没人会去捞你,我要说的就这些。”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给她殿堂级待遇,而给我地狱级难度?尼古莱,你是不是因上回遭我折磨之事而怀恨在心,故意下绊子?就那么盼着我去死吗?”我被气到七孔冒烟,跃出水面叫道:“我是骂过许多难听的话,但那是因为你我熟啊,你怎那么狭隘呢?”

    “首杀这种事,拖延越久难度也越高,谁让你不好好把握先机。我让小苍兰回避,就是不愿让你难堪。”他在话线另一头逍遥吸烟,讪笑道:“这样吧,精算师最近出国去了,你先休息一阵再说。此外,我给九频道也找了些事做,故意暴露出尘民们一个蜘蛛洞,够他们忙活的。这样也为你腾出一些空间,好好设计一下自己该怎么做吧。”

    就这样,白天的我名叫艾莉克丝,是跟随胡子叔四处探访的实习生,而一到夜晚则化身为名叫月神花的弥利耶,不断游梭在布鲁克林一带,踏访研究精算师的日常路线。这个家伙又究竟是干嘛的呢?安全屋的深蓝拒绝回答,并说被上峰封锁了全部咨询渠道,所以有关此人的概述,就只剩下订单上短短几行字,真实身份为军火倒卖的战争贩子。

    展望公园相较之前几处地点要静谧许多,因它是一片连贯的公园区,周遭不仅有绿树成荫的坟场,还有一个建着山寨版凯旋门的高地,放眼望去山形水草,空气相当清新,除了早晨或傍晚有些跑步客,大部分时间人流较少。我与小樱桃穿着肥大的嘻哈装,头戴棒球帽,故意伪装成大学生,熟悉着各条小径及人工湖,头脑中勾勒出一幕幕相当血腥的刺杀场面。

    “动手时间依旧挑雾气森森的雨夜,这样可以推到雾妖杀手身上,咱们办事他来背锅。”手机里是承包商得意洋洋的奸笑,他说:“这单完成后先消停十天半月,以免激怒此人,对你们展开反侦察。然后可以去搏击俱乐部找找乐子,或者暗访彼岸花的老巢具体在哪。”

    暮色暗沉下来,在船屋前的湖面投下点点碎金,斑鸽归巢,并伴着脚铃,在树梢尽头化为一片海洋。我惆怅地吸着烟,听着边上的小樱桃在聊狙击步枪,身后忽响起热情洋溢的招呼声,侧目去看,那是Clarm领着一名陌生少年,正斜挎着包,朝着水岸缓缓走来。

    “你先回去吧。”我拍拍查理坚实的脊背,然后整理发缕,端出一副笑脸迎上前去。

    “我观测了半天,才最终认出是你,你是在跑步吗?”小钱包指了指身边的伙伴,为我介绍道:“他就是上回没来的Eric,外号叫巫师,也是我们雄心一代的成员。”

    这名少年在四人里最高,虽出生在大都市,却生有一张农村人特有的红扑扑脸蛋。他身着油腻牛仔衣裤,包里还带着扳手起子,一问才知,此人也是常年在外打工,在附近一家机车铺里当学徒。不过Eric沉默寡言,总是哭丧着脸,与身边爱说爱笑的Clarm形成巨大对比。

    “诶?你好像与上次见面时,有了一些不同。”我盯着小钱包上下打量,发现他重新修了长发,并将颜色挑染得更淡,整个人精神气与过去产生了变化,然却又十分眼熟。

    “是的,那么你是跑完了还是根本还没跑?有没有兴趣跟我们过去看帅哥飙街舞,S也在附近。”长发男不怎么纠结这个问题,他指着远处一片高架桥底的空地,表示人就在那。

    “老虎有好几天没见了,不知道最近在干嘛。”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那天,你与另一位小姐姐,就在他家吧?猩猩是不是被你俩劝住,所以才放了别人鸽子呢?”

    “没错,被他带家后,老虎就说要找值钱玩意去典当,偿还大姐一身高档工作装。然后他踩空梯子,从假二层摔落下来,砸破一口青瓷大花瓶磕着脑袋,当时就晕了。这样的话,我俩更不敢离开,不知他伤得如何。一番检查后没事,他也许太疲倦,就这样晕着睡过去了。”

    “那是他也担心挨揍,又不能在你俩面前失了面子,才故意设计的闹剧。”巫师缓步跟在背后,摇头道:“打三五个鬼影他能应付,要是一下来几十个,铁定会被修理得很惨。岩石街一战,他就被打进过医院。据说那晚鬼影赴约了,条子赶来时个个鼻青眼肿,却死活不承认有这事。我认为,杰克逊高地或许出现了更厉害的群贼,趁着雨夜将他们一伙给镇压了。”

    我撇撇嘴,心想真凶就走在你们身边,那个小驴子果然很可爱啊,他当真被我给唬住了。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便听得巫师长叹一声,道:“他哥要是出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原来,当下的鬼影与铁手套,正处在最衰时期,因为他们大批骨干成员,都在蹲监狱。而再过几个月,春季赦免令下来,这伙人就会被提前释放。到了那时,他们就会疯狂搜人,小驴子认怂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在忍辱负重,等待着将来报这一箭之仇。

    说话间,我们来到人群密布的高架桥下,那里挤着许多稚嫩青涩的脸庞,正满头热汗看着纸板箱上几个人斗舞。这之中就有一名热力四射的白帽少女,她便是S的暗恋对象。

    “你好,我就是帅哥,请问你是?”几轮斗赛结束,人群渐渐散去。白帽少女与雄心一代们十分捻熟,她落落大方来到跟前,朝我伸出手,开始自我介绍,临了问我名叫什么。

    “她与猩猩之间正在打赌,为了避嫌暂时无法曝出名字,你就管她叫Clarm的大姐好了。”小钱包站在山寨版凯旋门下,极目远眺北面一大片街区,叫道:“大军团广场周边都是餐厅,你们吃得惯日料吗?大家索性去Wasan布鲁克林店吧。”

    出于我是女生,街舞女单独与我作陪,同前方有说有笑的小子们拉开一段距离。我点起烟,眯着眼打量起她来。帅哥名叫Melody,扎着脏辫,眼中闪着年轻人特有的星光,生性十分好动。她个头与S相仿,肌肉紧致并生得很饱满,初看之下还是挺秀气的,与雄心四人组一样,都是枫林高的毕业生。这群少男少女,全是自小认识并一起长大的皇后街边仔。

    不过,附近的各种料理店全部客满,外加帅哥坚称晚九点要去陪自己一个姐们,于是打着车返回杰克逊高地,走进了另一家Wasan,门廊装饰着大红章鱼的日料店。

    雪蟹腿,鳗段,三文鱼片以及新鲜海胆被陆续端上桌,男孩们又要来鳄梨汁,开始胡吃海喝起来。Clarm被人称作钱包,原意是指他十分小气,出门一贯AA制,从不肯主动掏腰包。今天他却显得很反常,以那天快餐店我赔人两百块为由,推说要有所补偿。众人怎肯让他买单,自然又是分摊,他便指着菜单大呼小叫,又为每人喊来一份超大的和牛咖喱饭。

    “在中学时他们也拉我进侦探社,但志趣不同,我的理想是将来去参加舞王大赛。”帅哥见我很文静,东西不怎么吃,只是一味含笑倾听男孩们的吹牛,便借口我也穿着嘻哈装,聊起街舞来。说到性起,她掏出手机给我看舞队成员,随着手指划过帧帧照片,我被其中一张人物繁多的图片所吸引,不由问她要过放大,详端起来。那是因为,在画片的某个角落,地上坐着一名流里流气的少女,虽然图形很模糊,但与天赐之人的相似度高达80%以上。

    “帅哥,这些都是你熟悉的舞队吗?”我指着杏子,探问道:“那你认不认识这名少女?”

    “那是前不久一场业余比赛后拍下的合影照,这个女的我过去没见过,但她的朋友我认识,她们也是少女组合,有时会上中城的飓风隧道去飙舞,你认识她吗?”

    “噢,她长得有些像我一个纽约友人,我只是瞧着面熟,随口提起罢了。”我将手机提还给她,扒拉着咖喱饭,问:“飓风隧道在哪?地图上我没看过这个地名啊。”

    “那是一个俗名,地图上肯定找不见,其实就是林肯隧道周边的一个地下车库。库内被人安了许多落地镜,所以街头舞蹈家爱在底下练习。”她悄悄凑近我耳边,低语道:“我听S说,你还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大姐,也是生得如花似玉。反正兰开斯特总会跑来哥大找他们,哪天约个时间,我带你俩过去就是,顺便见见她。”

    我借由上厕所来到店外,将讯息报给了小苍兰,默默抽完一支烟,又再度回到席间。他们正热切地谈论着最近两则凶案,正因我与它们有关,故而假装同帅哥闲聊,实则侧耳倾听。

    世贸大楼老者身亡,雄心一代判断是间谍所为,因为凶徒所使用的锋锐刺孔以及剧毒腺素,都不是常规作案工具。而发生在纽泽西私人会所的无头男尸案,已被警方归入雾妖杀手连环杀人案之内,然雄心一代却很肯定,此案与他无关,而是纽约市出现了更残暴的杀人魔。

    “诶?为什么这么说?我查阅过四十七分署的案件档案,以及凶案现场照片,两者手法一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作为始作俑者,我十分纳闷,个头小小的S是如何一眼辩出真伪的?于是端着菜碟坐到男生堆里,虚心接受教导,打算通过他的说辞来调整战术。

    “因为这与雾妖杀手惯常行为不符,此人不会挑选人流繁杂的场所行凶,他很谨慎,会竭力避免行踪被人发现,通常都是悄悄尾随,在无人之处下手。而且,我曾经说过,此人的手法又变了,虽然再没爆出新案,但雾妖杀手依旧在疯狂杀人,只是通过某种办法,悄悄处理掉了尸体,以至于让受害者完全人间蒸发。”Saphen听人质疑,不由急了,他从包中翻出一个小本,摆在我面前,说:“这些都是我搜集到的,你看过就明白了。”

    纸片上贴着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人类拇指,第二张是粘稠的血污,见我不明白,他开始解释起来。两位遇害者不知是谁,但它们必然全都身亡。头一张照片,其实是尸骸遭受某种腐蚀物融解,残留下的拇指被凶犯遗漏了,发生在元旦当晚;后一张图里的血泊,条子提取到脑组织,这次凶犯学乖了,将四周收拾得一干二净,发生在11号晚间。

    “这怎可能是他干的呢?此人从不去人声鼎沸的场所,更不会让尸体留在现场,更何况会所当晚有人目击,曾有一名红发女子与死者说过话,所以她才更具嫌疑。我只能说,凶犯嫁祸给雾妖杀手,故意误导警员,这是新出现的杀人魔,而且比起前者更凶残更可怕!”S越说情绪越激动,一抬手撂翻了茶杯,淋得我腿间满是柠檬水。

    我长吁一口气,幸亏预先做好伪装,我故意抹黑了肤色,小苍兰做过塑脸,并戴上不同的假发。所谓的目击者嘛,多半是身后那群老汉。身为一名真凶,聚在侦探边上听他分析案件,其实蛮崩溃的。不过这个S是个麻烦,我担心继续下去,他可能会遭到不测。想着,我蹦起身,尖叫起来:“这群杀人魔太可怕了,继续追查下去,我们也会死的。”

    “哪怕会死,我也要追查下去,非得将雾妖杀手绳之以法。任由杀人魔继续逍遥,纽约将沦为暴徒们的乐土。他们杀人不分左右,全是随性而为,今天或许是别人,但明天就可能是你我他身边的人。我在想,哪怕思维再缜密的杀手,终将有败露马脚的那一刻。”

    “你根本不知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闻听他充满正义感的发言,我有些愤慨起来,失口叫出声。雄心一代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哪句话冲撞了我,场面显得有些尴尬。好在小钱包是个特别能调动气氛的人,他迅即展露笑颜,说老是谈这些可怕的事,而且在饭局上分享血淋淋的罪案现场,任谁都会感到不适,别理所当然地将我想成他们一样,因为我是个女的。

    “说些有趣的话题吧,你们知道为什么美国有许多人都喜爱日本呢?”Clarm指着看不懂的日文灯笼,故意扯开话题问。一众小孩自然答不上来,他咧嘴笑道:“因为日本时兴低欲生活,人的生活轨迹都很简单,每个单身女孩都在日夜加班,以至于自己活成工作的傀儡,她们没有社交也没有男友,勾搭起来很容易,纽约就有许多无聊人士专门去日本捞剩女。”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喊来侍者要了几瓶酒,待到饮品上桌,四人只盯着酒樽发愣,我方才记起他们还不到喝酒年龄。于是分却一些盘,独自移到他桌,自斟自酌起来。

    世纪末的美国绝大多数公共场所都可吸烟,那是一个美好的年代,我听着他们的闲聊,感叹真是一群衣食无忧的小孩,这个社会有多险恶,连我都时常被人耍,他们又懂得什么?尤其是那个S的话,令人感到懊恼。倘若我是被派来行刺他的人,那么这个小孩出了店门后,也将人间蒸发。他怎能光凭长相,就判断我是个好人呢?我有多变态,有多凶残,是他无法想象的。

    那么问题来了,倘若有一天,有人指派我去行刺自己的亲友,我该怎么办?或者说,当我听说小苍兰将要行刺的目标,恰巧就是我的熟人,又该怎么做?这种事将来必定会发生,照目前来看,唯一能摆脱这种残酷局面的方式,就是尽快成为自由度高的女杀手,拥有选择权;再或者是学习彼岸花的做派,慢慢独立出去潜身缩影,只干自己专注的事。

    胡思乱想中,我忽然记起他们谈论雾妖杀手时提起的一个细节,那就是国民侦探平台留言写着今晚枫林高,他为什么会提它?而S说过这是一间出了名的闹鬼学校,在场的人里,似乎就巫师知道底细,这之间会不会有所联系呢?想到此我一抬头,刚想发问,谁知雄心一代都已经撤了,只有小钱包仍陪坐在边上。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探头张望,街上正下着毛毛细雨,便问店家借过伞。冷风吹拂,我只感阵阵眩晕,又回到厕所哇哇大吐。洗漱一净后我略略补妆,让自己惨白的脸稍微有些血色。长发男不由分说驮起我快步跑去街心花园亭子,又在附近投币机买来些热饮。

    “别给我喝这些甜得发腻的垃圾,我就喜欢醉醺醺的,皮肤有些微刺,风吹在身上既刺骨又惬意,身子却热得滚烫,这种感觉太棒了。”这一幕,似曾相似,我不由记起曾经的多雨夜晚,学着小樱桃的口吻板起脸。我是个十分贱的人,在不熟悉的境遇下,我会表现出矜持与端庄;而一旦混熟了,就会耍性子,根本不顾及对象是成人还是小孩。

    “是因为他么?”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我狐疑地扬起脸,不明白小钱包在讲什么。此时的他正站在汞灯前,刺目光斑映亮他半扇脸,这一幕看得我不由一愣,不知不觉热泪便滚涌下来。我方才明白他干嘛剪发了,正是因我票夹里的照片,他将自己修理成了男儿时的我。

    “你刚给我看时,其实我已经明白了。随后你俩跟老虎去他家,我感到很生气,但转念一想,心态又平稳了下来。抱歉,我一开始将你想得很淫荡,但这是错的。”他喝空一罐热饮,走来我边上坐下,叹道:“你们搬去他家住,其实很安全,因为猩猩只是装得好色,他根本没接触过女孩,有时他更希望别人讨厌他。你真正该提防的,是我才对啊。”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照片里那个人,是我的大哥啊,那天就对你解释过了。”听着Clarm的胡言乱语,我产生了兴趣,想要顺着他思路听下去,或许会很有趣。

    “嗐,谁家不是三个五个的?我也有兄弟姐妹啊,可谁会将大哥照片单独放在票夹随身带呢?所以这个叫Alex的人,实际是你的男友,并且你被他深深地刺伤了。不然该如何解释,以你的姿容能获取更好的工作,干嘛要当没薪水的实习生,大老远跑来纽约呢?你想要离他越远越好。别忘了,我也是一名推理侦探。”Clarm说着说着,有些得意起来。

    “然后呢?”若按照正常推理,他的分析或许没错。我产生出浓厚兴趣,想将它听完。

    “那天看过Alex的照片,我想做个大胆的预测,要么将你气走要么将你留驻,于是就成了你现在见到的这样。不过我很庆幸,你的眼泪出卖了你。你还是爱着他的,明知不可能但依旧期盼他会打来电话。我不知你俩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希望能这般默默陪伴你,令你心情好受些,老实说,我最受不了女孩流泪。”他漫不经心地抚着我的长发,道。

    “你是想泡我吧?”我直视着他的目光,问:“或许更进一步,咱们来亲吻?”

    “当然想,在你身上,既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也有一种未脱稚气的清纯,能将两者融合起来,十分少见的。我与老虎他们不同,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大声说出口,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她的事,所以我有时也会经历挫折。”他从我烟盒里取了支烟,又说:“亲吻还有点早,我不愿趁人醉酒,那样会显得我既没品又猥琐。在咱们纽约,会将这种氛围称作谈心,就是无言地坐上一晚上,倾听彼此心声。Alex永远不会回来了,是吗?”

    “他会不会回来呢?”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答案,曾经的我,想要保有这具身子,等到将来Dixie甦醒后再恢复男儿身,那样会使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清梦,没有脱离的时间感;而后的我,却被鸳鸯茶的真情所感染,在他生命最后一刻,委身于他,才这般怀了孕。现如今,三针泓泉全部注入体内,我看不见将来,恢复真身已不再是重要的事。

    “慢慢来吧,我知道爬出情感漩涡会很痛苦,人有时需要一些寄托,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他趁势挽住了我的腰,笑了:“我们人类,总在纠结是否成为他人的替代品,但我从不去想这些。因为情感是无价的,它没法以陌生的躯体来替补,而你凝视着它,它也在凝视着你,干嘛要感到委屈呢?能否将秘密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保密。”

    “女人是物质的,她不是某种精神象征,她会思考她也有血有肉,”我实在没想到,这么一点大的小屁孩,思想却如此深邃,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就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与曾经的我很相似,够不要脸,能坦露心声,且也不怕被人拒绝,真是一棵顽主的好苗子。我忽然很想抱抱他,就像在拥抱自己,那会是什么感觉呢?于是我垂下眼,用自己最撩人的迷离眼神望着他,说:“我叫月神花。”

    当晚,他借着雨越下越大,将我拐进家,和衣躺倒在边上,独自沉沉睡去,秋毫无犯。我默默抽了一晚的烟,时不时看向他被闪电映亮的脸,一时心中千丝万缕。

    “有关Alex的事,往后再说吧,”临分手前,我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柔声道:“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故事,也是一段沉醉的遗憾,它无法轻松被谈起,必须以生命的代价来讲述。”

    Clarm自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对他来说,泡妞再上一个新台阶,与我搭建了良好的最初。而我反被搞得很郁闷,连续多天都趴窝不肯动,脑海中那些不好的记忆,又如蔽天乌云那般袭来。不过,这种糟心日子很快过去,承包商于五天后打来了电话。

    “你只有四小时,精算师回纽约了,不过他只是收拾行装,及销毁公司内部资料,将很快出逃,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你永没有可能再干掉他,所以要快。”

    我重新穿上弥利耶的皮装,进行简单涂装,再往身上套上厚实的羽绒服,然后骑着单车赶去展望公园周遭某栋写字楼下。这家伙的公司在十五楼,车停在地下车库39号位,住家距此几英里外,位于某个嘈杂繁乱的大市场内,楼里都是非法移民,几乎没有做案的可能。能干掉他的地点有三处,空旷的公司办公室内,无人的地下车库,以及没有人客的电梯里。

    什么利器都没有,并不是太大问题,因为楼里到处都是得心应手的工具。例如笔桶的铅笔,切纸的铡刀,还有到处可见的灭火器。而我挑选的工具,是一张韧性极强的赛璐璐片,它除了挥舞起来不顺手,抵得上一把锋锐的柳叶匕首。我避开所有监视头,在楼里盲目徘徊,六点半,目标终于从电梯出来,登上十五楼,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的死期到了。”我在心中暗暗狞笑,闪身藏进隔壁茶水间,观测起来。

    此人不及我高,且缺乏锻炼,至多平时玩玩高尔夫球,一副混吃等死的上班族模样。唯有一对罩子炯炯有神,再配上两条蚕眉,显得精明能干。这种人哪怕正面遭遇,我也有十足把握能击倒,希望他别像珠宝商那般会来事,乖乖束手认命,才能愉快地上天堂。

    时隔不久,此人缓步出来,趴在接待台前与小姐开玩笑,似乎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我继续窝在侧屋,等待他聊完废话过来坐电梯,正美滋滋盘算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这间办公室里,走出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唯一的区别是手里提着沉重的公务包!

    难道是孪生兄弟?或是雇来的替身么?我不由暗暗叫苦,心头对圣维塔莱领队笔出无数中指。俩人汇合后,散步般地走向电梯,我只得牙关咬紧,默默尾随其后,一同闯入进去。

    “也许能从谈话中,摸出谁主谁副,实在不行,就将俩个全都狠狠干掉!”我压低帽檐,手中端稳赛璐璐片,开始缓缓贴靠过去,刚预备扬手去割其中一个的颈动脉,电梯门开了,又有两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走了进来。我只得将手重新收回去,期待电梯快些落底。可谁能想到?这两名壮汉与他认识,他们也分不清谁是谁非,并且有意跟他上路。

    其中一位注意到身后站着的我,不由将身一侧,全程狐疑地扫视着我,不给任何机会。然而当电梯下到七层后,门再度打开,四人鱼贯而出,走向远处一间残疾人公厕。

    “这个难度,在没有枪的前提下,想要实施成功,简直比地狱级还要地狱级啊。一定是尼古莱这个禽兽,故意使的坏!”在派恩维尔时,承包商得意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说自己为我准备了一整套训练计划,立志要将我培养成勉强接近他的程度,所以什么错失先机,什么白狼仲裁院评分,全部都是鬼扯。他就是一个无比变态之人,铁了心想玩死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徘徊在廊前,我听见厕所内众人的交谈,两名后进来的家伙,其实是这名军火贩子的保镖,四个人停留在此的原因,是在等另外五人上楼,双方想要交换某些资料。糟糕的是,这些人的车已开进了车库,不消十分钟就将与他们会合。

    四加五等于九,继续耗下去我将更没有机会,唯有趁着这宝贵的十分钟,迅速结束战斗。我的胜算有没有呢?有,两名保镖肯定配枪,只要拿到枪我才能完成首杀。想着,我暗暗端起灭火器,拧开阀口冲将进去,结果才刚一露头,铁莲子便如飞蝗般射来,又将我逼退出去。

    “这个鬼一样的娘们,定是中情局派来的,给我揪她进来剁死!既拿老子的钱又想灭口老子,看我不将这贱货的脑袋回寄给你们!真当我是个傻瓜啊!”

    两个一模一样的精算师朝保镖挥挥手,彪形大汉飞扑上前,一把拧住我长发倒拖进去!

    11:0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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