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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阴谋?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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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让你子为相邦?这……”韩王然看看族弟族妹,有些懵。

    这两人什么时候商量的?

    “不可乎?”姬夭夭丹凤眼上挑,微眯:“王上若是认为不合适,也可用族兄师弟李斯。或者,召集群臣仔细商议商议。”

    韩王然瞪了眼族妹,这是真拿他当蠢货啊!

    提出任用师弟为相的韩非都同意了任用姬夭夭之子为相,证明韩非都认为这个举措更好,那他韩王然还选用韩非前计做甚?

    还召集群臣商议……问问群臣如何对付他们自己吗?

    收相权,本就是巩固君权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夺取群臣之权,为之后变法做准备。

    这个时候召集群臣问相,是提醒群臣准备联合起来抵制王权吗?

    [夭夭之子……]

    韩王然在心中默念,开始认真思索任用公子成蟜为相是否可行。

    [赵、燕、楚,皆以其子为相。]

    [风闻魏王也送出了相邦之位,那再兼我韩国之相,于其来讲是可有可无之事。]

    [七岁孩子,再如何神异也掌不了权力,年龄在这放着呢。]

    [谁会将身家性命押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

    [不,还有一种可能……]

    韩王然看了眼又开始把玩金印的族妹。

    [他们不会投奔一个七岁孩子,却可能会投奔夭夭。]

    [子借母力,母凭子贵啊……]

    [夭夭势力渐丰,会威胁到寡人吗?她太聪明了些。]

    韩王然低下眉眼。

    自秦归韩的姬夭夭现在能住在韩王宫,自由出入韩王宫,受各方礼待。

    不是因为姬夭夭有多大势力,而是因为他韩王然看重这位族妹。

    若说韩王然是古木,姬夭夭就是古木上的藤蔓,古木倒了藤蔓就会死。

    包括韩非也是如此,这位同样出身宗室的韩国公子和姬夭夭处境一样。

    先王在时,韩非屡次进言而不行,所以才愤而东游,去了稷下学宫拜在荀子门下。

    没有韩王然,此刻韩非不是在稷下学宫做学问,就是跟着已经被春申君黄歇任命为兰陵县令的荀子,到兰陵县做个小官。

    地位、金钱、尊重……这些他都可以给族弟族妹,唯独权力,他一点都不想给。

    这两人太聪明了,和死去的老相邦张平相比也不遑多让。

    所以他万分相信,只要给两人一个机会,两人就会一入风云便化龙。

    他韩王然,不需要两条呼风唤雨的龙。

    “此事,寡人还要斟酌一二,这和我们原本商议的不同啊。”韩王然点点脑袋,故作无奈地道:“寡人才思不如你们,要多想想。”

    姬夭夭嗤笑一声,瞥了韩王然一眼。

    韩王然恍若未见。

    不需要这一眼,他也知道,族妹姬夭夭知道他在防范着,族弟韩非也知道。

    平心而论。

    张平死后,相位空出,最佳人选该是身在东海宫著书立作的韩非。

    他韩王然都能看出来,更聪明的姬夭夭和韩非自然也能。

    为什么两人没有提出呢?

    因为两人知道,提出了韩王然也不会答应,徒伤兄弟姊妹情感罢了。

    姬夭夭嘴角挂着嘲笑,道:

    “那王上慢慢考虑,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

    “我建议我韩国备驷马高车,用低于王的最高礼仪,将郑国三族全部送往秦国。”

    韩非是第一次听到族妹说这事,但其心中也就治水疲秦之计早有思考。

    当下立即动笔,在竹简上写下四个大字:

    【应有之理。】

    韩王然眉头微微皱起,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藏在桌案下的膝盖,慢悠悠地说道:

    “此事说来容易,做来容易,但之后的处境就很难。

    “不把郑国三族控制在手上,要如何保证郑国为我韩国做事呢?

    “郑国从氏名就能看出来,他不认为自己是韩国人,他认为自己是郑国人。”

    韩王然跺跺脚,踏出“啪啪啪”声响,道:

    “我们现在脚下踩着的土地,是新郑的土地。

    “夭夭,非,你们难道忘了吗?新郑原本可是郑国的都城。”

    姬夭夭轻哼一声:

    “那是一百七十五年前的事了。

    “王上去街道上问问,看看哪个新郑人记得郑国。”

    韩王然手指落在膝盖上,不再抬起,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百姓记不记得,没有什么要紧,他们能做什么呢?

    “但郑国记不记得,就很重要了。

    “一个仇视我大韩,得禹王治水真传,一生都怀才不遇的水工,好容易为秦所用。

    “没有族人桎(zhi四声)梏(gu四声),他不会规划错误的沟渠,也不会故意挖偏。

    “不管是为证明治水正统,还是为故国复仇,他都会全心全意帮助秦国修渠。”

    韩王然望着韩非,姬夭夭,视线在姬夭夭身上停留时间明显更长一些。

    他放慢语速,沉声道:

    “二位,你们和寡人一样,都出身王室,都是姬姓。

    “治水疲秦之策,是为了让秦国空耗国力,而不是让秦国强大。”

    “咚”的一声巨响,姬夭夭猛砸金印在桌案上,吓了韩王然一跳。

    为人妇为人母的少女娇容满怒,霍然站起。

    她丹凤眼眼尾斜入上天,像是一对振翅高飞的凰鸟,叱(chi四声)斥之音响彻东海:

    “我姬夭夭与王上虽同为姬姓,但王上能氏韩,我一介女流哪配有氏?

    “我嫁到秦国,就是秦国的人。

    “现在虽然居住在韩国,那也是秦国外妃。

    “我所思所想都是为强大秦国!

    “我要我儿担任秦国相邦是助子窃取韩国相权,要王上送郑国三族入秦是为了要郑国全心全意在秦国治水壮大秦国!”

    姬夭夭指着自己的鼻子,凤目火苗汹涌澎湃:

    “王上可要认清楚我这张脸!

    “我虽然生有一张韩人面孔,身子里却是一颗秦心!

    “王上可不要被外表迷惑,真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姬夭夭愤然离去,只留给韩王然和韩非一个美丽强势的背影。

    韩王然大口喘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刚被姬夭夭大力推开而一扇一扇的东海宫宫门,对韩非道:

    “非,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

    “寡人就说夭夭有二心!你看她这回装都不装了!

    “她从秦国逃跑,寡人知道收留她秦王不喜,但寡人还是这么做了。

    “寡人为了她得罪秦王,谁知她是个秦国间人……”

    韩非沉默,听着韩王然絮絮叨叨。

    等到韩王然说的口干舌燥,心气平复,住嘴喝水的时候。

    韩非提笔,一笔一划地在竹简上写字,这次没有“沙沙”声。

    他心情不太好,他写的有些慢,他写的有点多:

    【非一直在说,要尊君卑臣。】

    【韩国能走到今天这样国贫积弱的地步,主要原因就在治国不务法制,养非所用,用非所养。】

    【治理国家若是不致力于建立和维护法令,就会导致社会秩序混乱,民众无法可依,不知什么当行什么又不当行,国家便难以长治久安。】

    【我国培养的贤人不能为国家所用,而用上的人又不是国家所培养的贤人,这就会出现明明耗费了国力,我国却日益衰弱的现象。】

    【为什么出现这样的现象呢?因为我国贵族的权力太大了。】

    【许多贵族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

    【用国家给他们的权力排挤我国培养的贤人,而任用他们自己的亲信族人,损耗我国的利益而肥了他们各自的家族。】

    【最明显的,就是张开地、张平五世相韩。】

    【张良小小年纪就起了个号叫做“幼相”,俨然把韩国相邦当做了装进自己口袋里的物件。】

    一卷竹简写完,换第二卷:

    【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就要对如张氏这样的私门势力,张开地、张平这样如同恶虎一样的权臣,予以坚决铲除和镇压。】

    【要遣散他们的部下党羽,收服他们的残余势力,关闭他们的门户,剥夺辅助他们的人和事。】

    【最终,要实现以法治国,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法令面前,王上以下,人人平等。】

    【想要做到这些,现在的王上是做不到的,因为王上手中的权力还不够大。】

    【王上必须要先集权,就像我国必须要变法。】

    【魏国经过李悝(kui一声)变法而强大,秦国经过商君变法而强大,我国因为申子变法而曾经拥有了劲韩之名。】

    【由此可见,治世不能用一个理念,治国不能够效法古人。】

    【时代是不断向前发展的。】

    【世道变了,那治世的道理也要变化,遵循守旧只会走向灭亡。】

    二卷竹简写完,换第三卷:

    【而王上要如何集权和变法呢?】

    【集权,就是从大臣的手中拿回权力,削弱贵族权力而肥君权。】

    【因为权力是一定的,君多则臣少,臣多则君少。】

    【现在大臣中最大的相权空出来了,王上不想着立刻抓在手中,反而开始怀疑起夭夭动机。】

    韩王然在韩非第一卷竹简写完的时候,就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一卷竹简都写不完???

    非到底写了什么啊???

    韩非写第二卷竹简的时候,韩王然就开始看第一卷。

    韩非第二卷刚刚写过半的时候,韩王然就看完了第一卷,走到韩非身后开始看第二卷。

    韩非写完第二卷,韩王然也赶上进度,看完了。

    及至第三卷竹简,韩非边写,韩王然边看。

    待韩王然看到“夭夭动机”四个字的时候,苦笑一声,说道:

    “这……寡人知道夭夭在说笑,只是谨慎一些……”

    韩非略微顿笔,回首看了眼韩王然,眼神莫名。

    看了三个呼吸时间,韩非下定决心,眼神坚定。

    为了大韩,他不能再装作不知情,他提笔续写:

    【王上善用权术,防范我和夭夭,这没有错。】

    【王上认为夭夭选择其子,我选择师弟,是在知道自身不能为相,所以选择亲近人为相,试探能否另辟蹊径染指我大韩权力,也是应有之理。】

    韩王然看到这,心中一跳,嘴边的苦笑也凝固了。

    这话一说开,日后他要如何与族弟、族妹相处呢?

    “非你误会了,寡人绝没有此想。”他急忙辩解道:“寡人对夭夭有一些担心是事实,却半点没有怀疑过你啊。”

    说完自己都不信的假话,韩王然继续心安理得地看族弟写字。

    说出来的话能否让人信,重要。

    话能否说出来,在无法让人信的基础上,重要。

    有了这句话的缓冲,虽然双方对真相都心知肚明,可只要韩非不反驳,那表面上没有撕破脸,就能继续虚与委(wei一声)蛇(yi二声)。

    在能力不足与不喜之人切割,或者与不喜之人切割后果过于严重而暂时不想承受时,就需要递上这么一个台阶,维持好面子功夫。

    韩非没有反驳。

    他写出真相不是为了离开韩王,而是为了点醒韩王。

    他爱他的国家,他愿意为了国家的兴盛而付出一切。

    他笔尖一刻不停:

    【王上思虑这些的同时,也要思考王上自己会得到什么,不能只看弊端而不看利处,这是因噎废食。】

    【王上想要相权,那拜公子成蟜为相邦就是最好的选择。】

    【七岁孩子为相,在我国的时候不能掣肘王上。】

    【等到其离开我国,带走相邦大印,我国不就相当于没有相邦了吗?】

    【原本相邦管的事由王上来管,这不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收回原本分给相邦的权力吗?】

    【到时有投机之人投在夭夭麾下不假,可王上集权也不假啊。】

    【难道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攫取权力速度,会比当了二十二年韩国君的王上集权速度还要快吗?】

    韩王然神情变幻不定,他理解韩非所说。

    只是老相邦张平留给他的阴影实在太深,他实在不想再上来一位能力太强的相邦。

    张平为相四十六年。

    从他父亲僖王在世时就是相邦,从他登上王位那日开始就压制他,压制了整整二十二年。

    好不容易得脱樊笼,他不想看见一点点能编成樊笼的竹子萌芽!

    韩非没有回首就知道韩王然心中所想。

    他本就没有期望能让王上立刻下定决心,拜夭夭之子为相。

    他将话说透,是怕王上思虑欠缺,想不明白。

    譬如郑国入秦,治水疲秦,这计谋根本就不需要控制郑国!

    此术乃阳谋,而非阴谋啊!

    他笔下不停,还在输出……

    精品了……比我预想的要早了两个月,没想到一本以文戏为主的能这么早精品,特别特别感谢兄弟们抬爱。

    文中只要能查到名字的历史人物,在不影响剧情,保证爽文的前提下,至少保证八成还原度。这章韩非写下的字多是取自《韩非子》,是两千年前韩非提出的理念,可查。

    再次感谢兄弟们。

    虽然我现在对成绩不抱有太大希望,但成绩真的好起来我还是极为欢喜的。

    作品得到认可,让我现在飘得很,我都考虑要不要辞职专心写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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