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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权术之用,子楚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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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秦子楚走到梓宫前,轻吸一口诸香混合的香气,转过身面向群臣。

    在他左面。

    是以秦傒为首的一干秦氏宗亲,和华阳氏、芈姓这些外戚,还有姬窈窕、姬夭夭这两个夫人,他的长子嬴政。

    在他右面。

    则是以相邦魏辙为首的文臣,以麃公、蒙骜、王陵、王龁四公为首的武将。

    秦子楚第一眼就看向宗亲外戚队伍中的姬夭夭,对上自家夫人那双显露温柔的丹凤眼。

    他的夫人母国太弱小,提供不了几多帮助。

    他的儿子嬴成蟜虽有神童之名,但神童,还是童。

    没有哪个重臣会将身家性命压在一个童子身上,年龄也是掌权的一大要素。

    在这种境遇下,他的夫人姬夭夭竟然能说服华阳王后为其子第一个出头。

    若到此为止,那也无碍。

    他太清楚朝堂这些人的心思了,无利不起早。

    只要其子背后再没有人站出来,华阳王后绝不会继续强出头,这不符合芈姓、华阳氏的利益。

    然后四个老将联袂前来。

    这人情偿还自然是不假,武将大多比文臣性情,政治神经薄弱。

    但这种人情偿还只有一次。

    能掐准时间,在王后观察其子背后有无势力的时候登门,绝对少不了他这位韩国夫人的影子。

    他记得,他的夫人与蒙武夫人张玉关系很好,借着这条线引出蒙骜,又借着蒙骜引出另外三个老将?

    想不通。

    但这事不要紧。

    要紧的是,他的嫡母华阳王后见到四位老将,当做了其子背后势力,以“悲痛欲绝,恐追随先王而去”为借口,拒绝出席。

    华阳王后一表态,朝堂中王后一派的势力也会表态。

    以柔弱蒲柳之身,空手为其子周旋到了华阳王后的全力支持。

    王后以为四位老将保其子,自己是在锦上添个花。

    实则在外人看来,王后才是那块最大的锦。

    韩人在权术上登峰造极,出身于韩国王室的姬夭夭是韩人中最会玩权术的。

    [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秦子楚自问,姬夭夭是他自己选的夫人。

    而他选姬夭夭为夫人的原因,就是看中了姬夭夭玩弄权术的本事。

    就和当初在赵国追求姬窈窕,是为了得到蔺氏庇护一样。

    他娶了两位夫人,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他只知道如何做对他最为有利。

    姬夭夭逼视秦子楚。

    王后不至,法理欠缺。

    渭阳君秦傒在旁虎视眈眈,乘大胜之势的时候不敢招惹。

    这都落井了,扔几块石头还不敢?

    这可不是太子的位置,而是王位!

    四位老将固然只能用一次,但这一次的面子就能一点不给了吗?

    文臣势力也不是铁板一块,魏辙也只能掌控三分,剩下七分为太子、王后、渭阳君等人瓜分。

    一个魏辙,一个吕不韦,能翻起什么浪?

    她所要不多,只要她的儿子。

    在姬夭夭的算计中,太子最正确的选择就是释放她的儿子,这对大家都好。

    她的夫君不是不可以用武力强行继位,但这就破坏了规矩。

    规矩一旦打破,就容易生乱。

    她的夫君是一个聪明人。

    明明只要释放一个竖子就能顺利继承大统,不会选择可能引发乱子的武力。

    这说来话长,二人眼神碰撞却只是一瞬间。

    秦子楚抹着眼泪,冲跪在当央的吕不韦哭着道:

    “父王薨,我当守孝至明年正月初一改元称制。

    “先生当着未寒的父王尸骨说出这样的话,是要陷子楚于不忠不孝啊!”

    廷尉华阳不飞挺身而起,对着吕不韦大喷口水。

    “商人唯利是图,怎懂忠孝良悌!

    “若是商君还活着,此刻就当枭你之首,以你鲜血祭奠王上!”

    面向太子,拱手抱拳,微微低头弯腰。

    “太子所言极是,正该按祖制,待守孝期满,再登大位,请宗正宣之。”

    老宗正望望太子,没有说话,他是有意拖延。

    秦国四月不到,连薨二王,这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

    此时朝堂人心动乱,消息传出去列国也会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的秦国,需要的是一位强势的君王,而不是一个孝子。

    相邦魏辙皱着眉头站起身。

    华阳不飞以为魏辙也要劝进太子,严阵以待,以目视治粟内史士仓。

    士仓是渭阳君秦傒头号门客,平常没少难为太子,此时应该也站在他这一边。

    士仓岿然正坐,低着头,没有回应。

    华阳不飞正心中暗骂,魏辙张口了。

    “宗正为何不继续宣读?有意拖延否?”

    此话一出,宫中不少人都看向这位老相邦。

    那日信宫前殿,魏辙上训太子,尽诈王后势力,气走王后的刚正形象犹在目中,为何今日却是这般举动?

    华阳不飞呆愣片刻,急忙附言。

    “相邦所言极是!”

    他想到就先王谥号一事,魏辙执意不许单取一个“文”字,自以为明白了魏辙。

    [这也是个认死理的!]

    姬夭夭静静观之。

    魏辙出言在其所料之间,但这说的话却超出了她的想法。

    她在这一刻很犹疑,她讨厌超出计划的一切事宜,哪怕这件事看似对她有利。

    但很快,对儿子的担忧冲破了这份犹疑。

    [秦子楚,连魏辙都不帮你,还不放我儿出来吗?]

    吕不韦回头视魏辙,冷声道:

    “相邦大人何必如此急切呢?

    “相邦大人日阅奏章十石,自当明白,我秦国现在看似形势大好,实则正处在危急存亡之秋。

    “太子已壮,正该继王位而内安士民,外震列国。

    “此刻让太子守孝,莫非相邦大人存的是摄政谋国之心,欲效仿三家分晋,田氏代齐?”

    “吕不韦,你这贱商休要血口喷人!”一人站起喝之:“谁人不知相邦乃正直之士!相邦按规章制度做事,何错之有!”

    他名叫羋宸,爵封阳泉君,官至上卿典客,拿的是全国最高年俸两千石。

    典客负责外交和民族之事,交往列国,接待外使,权力极大。

    秦王柱薨之前,太子和王后利益绑定,羋宸和吕不韦关系极佳。

    当年太子还叫秦异人时,自赵国逃亡到秦国,代表秦国接应的人就是羋宸。

    “好。”吕不韦深深看了老友一眼,转身面向老宗正,弯腰恭敬道:“敢问宗正,这祖制可是咸阳告破,秦国灭亡也不能改之?可有变通之法?”

    老宗正内心哀叹。

    [羋不鸣这个王后不至,秦傒意图染指,子楚想登大位,唯有杀出一条路来,我秦氏又将自相残杀……]

    面上沉凝,重重一顿拐杖。

    “诸君认同,后亲观之,宗亲信服,当可继位。”

    “好!要的就是老宗正这句话!”吕不韦声震全场。

    在其后,有高官站起怒骂之。

    吕不韦理都不理,竟然大踏步出了静泉宫。

    脚步声在宫外打了一个转,须臾不到,就又回来了。

    离开时是一个人,回来时是两个人。

    吕不韦引着一位老妇人缓缓走入,高声道:

    “太子为何不来接母亲!”

    秦子楚揉揉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急匆匆跑了下去。

    似乎跑的太快,中途险些跌了一跤。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懵。

    母亲?这老妇是谁啊?这也不是王后啊。

    少数几人,如姬夭夭,俏脸立刻冰冷,一双丹凤眼盯紧老妇。

    华阳王后羋不鸣,是太子认的母亲。

    太子还有一个生母夏姬,就是眼前这个老妇。

    “阿母!儿子不孝!让阿母受苦了!”太子哭着搀扶夏姬手臂,走到最前。

    当着宗亲、外戚、文臣、武将的面宣布。

    “父王薨之,吾尚未尽孝,身心皆憾。

    “我欲尊嫡长母为华阳太后,尊生母为夏太后!愿长奉之!

    “诸君以为然否?”

    王后只有一个,可谁说太后只能有一个?

    方才相邦魏辙、廷尉华阳不飞、典客羋宸等人用一个“孝”字催促仪式加快进行。

    这个时候反对,就是自扇耳光,说出来的言语不合情理,就没有力量。

    众人多是脸色难看,讷讷说不出话。

    芈姓、华阳氏一脉不言,话语便尽是吕不韦等人的赞扬之音。

    相邦魏辙神色一如既往的正经,似乎真是就事论事。

    他颔着首,出生赞道:

    “太子良孝,以身作则,秦之幸也。”

    老宗正目光看向宗亲之长,渭阳君秦傒。

    一众宗亲说话不多,都在等大兄的态度。

    姬夭夭、华阳不飞、羋宸等人,眼睛或正视或侧视,都在注意着秦傒。

    场中唯一一个有势力,且有正当理由反对的人。

    秦王柱生前一直不喜夏姬,夏姬独自幽居多年,直到成蟜宫建成后才被公子成蟜接进去。

    不是夫人,只是八子的夏姬,若是秦傒以先王之子的身份强烈反对其为太后,合乎情理。

    众人已经知道夏姬的存在,那只要能拖过这一次,等事后计议商定,结果或未可知。

    秦傒面容严肃,一举一动在众人眼中都好似放慢了,一个抬眼皱眉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但对于秦傒自己,完全感受不到。

    他很是自然的站起身,对着夏姬微微躬身,略带一丝恭谦。

    “拜见太后。”

    秦氏宗亲紧随其后,起身弯腰。

    “拜见太后。”

    魏辙带着一众文臣行礼。

    “拜见太后。”

    只是率直不是蠢的武将们,跟着最前方的四位老将起身,拱手抱拳。

    “拜见太后。”

    大势所趋,华阳不飞、羋宸、姬夭夭等人也只能随着众人一同拜见太后。

    王后不到没关系,有太后到就行。

    夏太后的亲眼见证,在群臣的再三恭请下,太子秦子楚再三推辞不过,流着眼泪,被迫在秦王柱梓宫前登临王位。

    太子继位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守孝因为秦国事务繁忙,暂止之。

    但年号无论如何不能改,必须要等到来年十月初一才可以。

    秦王秦子楚,成了秦国史上唯一一个在位期间,延用先王年号的王。

    秦王柱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静泉宫。

    太子秦子楚灵前继位,成为秦王。

    夜深。

    秦王子楚身穿孝服,一个人正坐在静泉宫里。

    葬王之日不能随意,需由太史令西史秉书选一个良辰吉日,报予相邦后,由宗正、秦王、太后三日共商而定。

    今日华阳太后未至,秦王子楚执意要等明日朝会上,和华阳太后共同商议王葬之日,并挥泪立下誓言:

    “先王一日不下葬,他就给先王守一日孝。”

    宫门开,少常侍嬴白进来通报,有人求见。

    秦王子楚颔首。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秦王子楚身边,与他平齐。

    这是僭(jian四声)越,属不敬之举。

    但两人谁都没有在意。

    来人一抖身上孝服,白衣遮住秦王子楚视线。

    待视线重新恢复,他的面前已不再是梓宫,而是一张绝对不该出现在此的人脸。

    渭阳君,秦傒。

    这位先王长子眉眼都在冒火。

    他揪着秦王子楚胸襟,睚眦欲裂。

    “秦子楚!你不是说要父王做主父的吗?”

    秦子楚神情淡淡,无悲无喜,就好像他的面前没有人在一样。

    他这副样子彻底激怒了渭阳君,渭阳君一拳就照着他的脸砸了下来。

    “竖子!”

    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秦王子楚脑袋后仰,躲过了这一拳。

    一只手掌极快伸出,包住了大兄拳头。

    “别打脸。”他对着愤怒到面孔扭曲的秦傒,淡淡道:“明日还要早朝,脸上的伤瞒不住。”

    忍了两天悲痛的秦傒望着冷静到不像人秦王子楚,拳头挣脱,双手抓着秦王子楚衣领,一把将秦王子楚推倒在地。

    “非人哉!”

    他面部狰狞,像是一头要噬人的猛兽,抡起拳头就砸在了秦子楚的肚子上。

    一下,两下,三下……

    秦王子楚没有反抗,任由大兄打,就像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秦傒打到秦王子楚佝偻着身体,如同一个虾米。打到秦王子楚呕吐连连,嘴边尽是污秽。

    他红着眼眶,指着梓宫怒问正在呕吐的秦王子楚。

    “父亲如何死的!”

    秦王子楚捂着肚子,用力吐了一口酸水,口齿清晰地回道:

    “病死。”

    “放屁!你当我蠢吗!”秦傒怒吼:“那日到底发生了甚!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惠文王薨,宣太后和义渠王生两个儿子,给谁交代了吗?”秦王子楚抹掉嘴角残留:“昭襄王杀兄杀弟杀母,给交代了吗?”

    我猜有人要说作者想一出是一出,没有逻辑,强行增强秦子楚,秦子楚和秦傒不可能是一伙的。那可以翻翻前面宗庙那里的冲突,秦傒嘴上叫的是秦异人,心中说的是太子和秦子楚。在局面被嬴成蟜搅乱的时候,秦傒内心独白是不解,第一反应是看向秦子楚,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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