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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那匹马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要是天天吃的饭里有这玩意,我早死了。”苏令瑜几乎咬牙切齿地喝了一整碗水,开始勉强自己吃饭。这马场果然有问题,这交城衙门更是有大问题!
“参军,咱们接下来咋办?”叶三看着苏令瑜喝粥,小心翼翼地问。军马被投毒这种事,他没碰到过,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件大事。
苏令瑜把粥碗两口喝空放回去,言简意赅:“见监牧。”
他们已经抵达交城一整天,该为此事负责的监牧始终没有露面,苏令瑜人微言轻,原本并没有资格非见监牧不可,但如今给她拿到了实在的把柄,露不露面就不由得他说了算了。
苏令瑜狠狠把馍掰成了两半。
次日一早,交城的文书办好了,仍旧是负责接待的那个年长书吏送过来,他照旧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想着早点打发走这拨人早点少一桩事。然而,这回苏令瑜不复先前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小官样了,她单手捏起那份结案文书,拎起来抖了抖,吹一口气。
书吏:?
这什么意思?
“文书我不收,你们的案子结不了。”苏令瑜把这张轻飘飘的纸撂了回去,负手转过身,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踱步,“案情存疑,审理糊涂,我若点了头,那就是渎职。请叫张监牧匀出时间来,今日之内我要见到他,否则我便回晋阳,上报朝廷了。”
那书吏被气笑了,区区一个录事参军,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张监牧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他就差把“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挂在脸上了,任谁都能听出来他那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苏令瑜既不急也不恼,竟还笑了笑,道:“兄台,同在衙门办事我劝你一句,上司的好处都是上司的,轮不到你我头上,但上司的错处你要是替他遮了,苦果可是得我们这些手下人帮着咽的。”
这个书吏看着怎么也有三十七八了,苏令瑜用的沈青潭身份,也不过二十五六,她本人看起来更是只有二十出头。真他奶奶的是后生劝老生,书吏没跳脚都是够有谱的了。然而他下意识地把苏令瑜这话过了脑,多年老狐狸立刻从中抿出了点不对味。恰巧此时苏令瑜又自顾自把那话头接上了,“交城每年养的马有多少,供给朝廷的又是多少?如今天后娘娘对武备分外看重,若是知道留在交城的马匹数量不明不白,你说这事是大是小呢?”
叶三在旁添油加醋:“欸呦,这可是军马。”
这可是军马。
那书吏不说话了,低头把文书理理整齐,一声不吭地走了。左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有人通传进来,张监牧同意见了。苏令瑜瞧着来传信的人,八风不动坐在堂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就不过去了。”
对方尚且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苏令瑜的手指搭在椅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那种浅淡的笑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让张监牧来见我吧。”
“什、什么?”传话的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让张监牧来这里见你?”
苏令瑜微微颔首,表示他没听错。
她当然不能巴巴地过去,不然跟捧文书讨商量的有什么区别,她不管交城和晋阳两方的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如今明面上她是交城派来处理结案的人,奉行监察职权,如今发现了案子有不对的地方,就有权让负责的人来跟她说明。兴师问罪得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如今谁主动上门,谁就弱一份声势。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招太狂了,那位张监牧但凡耐性差些,她就得玩砸。只不过她有恃无恐,张监牧要是不来,她就真敢回晋阳,横竖是为难上司,为难交城的和为难晋阳的没什么区别。
总之,如今给她咬住了这块肉,就别指望她松口。
传话的人虽然不懂这个小官脑子是哪里坏掉了,但苏令瑜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却把他唬了唬,叫他顶着一脑袋糊涂账晕头转向地回去了。别说是他,连叶三和陈皮都没料到苏令瑜会来这么一出,他俩面面相觑,彼此都很茫然,等到传话的人走了,陈皮才问道:“参军,张监牧会来吗?”
各州监牧通常是从六品下,但畜牧要州和交城这样马政重州,监牧的品级会高一些,职权也更为有力。交城的监牧光说品级就是从五品下,压了苏令瑜不知道几头,她居然敢对监牧这么无礼?叶三这样的老油条都替她捏把汗。
反观苏令瑜,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似的,一派老神在在的样子等着,居然也真的给她等来了。
张监牧,亲自来见她。
当然了,脸色不太好。苏令瑜的脸色可就好多了,她笑吟吟起身一拜,把这个老大不高兴的人物让进门内。
“劳烦张监牧亲自跑一趟,只是监牧那儿人多耳杂,青潭要说的事不便为太多人知道。”
苏令瑜可以是个官场菜鸟,但能当上监牧的人肯定不能是。她这话一说,张监牧再不高兴,表面上也得体现几分谅解,苏令瑜待会儿说的如果是不痛不痒的事,他有得是办法收拾她,但如果真是什么大事,他也有周旋的余地。
只不过,毕竟是被个芝麻小官使唤了,他口头上多少还是要敲打两句。
“我倒是不知道,晋阳的录事参军还会查案。”
他过来之前,是听手下人把苏令瑜的话都说了一遍的,自然知道苏令瑜要和他说的是失马案的事。录事参军,录事录事,听名字就知道是跟笔墨纸砚打交道的,无论是查案还是审查卷宗,都并非苏令瑜的本职。配合上那略带嘲讽的语气,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你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在我这儿装什么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能来,完全是因为担心苏令瑜真把这事捅到天后娘娘面前。那位娘娘阴晴之不定,手段之雷霆…他上有老下有小的,真不敢跟个毛头小子赌命。
苏令瑜只是笑了笑,完全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似的,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张监牧落座,她自觉到下首坐下,摆摆手示意叶三和陈皮到一边去,她笑吟吟看着张监牧,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位进门后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的大官差点跪了。
“张监牧,我看你这交城马政,怕是被敌国细作侵染已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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