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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堂,二楼。
和外面的喧嚣比起来,楼里却是要安静了许多。
二楼有一间正屋,里面供奉着马帮历代先祖的牌位和画像,香火味老远就能闻到。
陈阳作为一个外人,当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刘恒虎领着他,穿过正屋前的短廊,来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前。
他先伸手敲了敲门,得到了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屋子不大,也就二三十个平米,陈设十分简单,地上铺着一张毯子,毯子上一左一右的坐着两名老人。
目测有七八十岁,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毯子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些瓜子花生和酒水,前面有一台小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一部老剧《新白娘子传奇》。
两老头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看得起劲。
“师伯,小阳来了。”
面对这二老,刘恒虎很是恭敬。
二老点了点头,往陈阳看来。
刘恒虎忙给陈阳介绍。
马帮现存的两位灵境大成者,刘恒虎的大师伯马福生和三师伯许向奎。
陈阳连忙叫了声前辈。
两人都往陈阳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两眼,马福生指了指前面,示意陈阳坐下。
“恒虎,你招呼宾客去吧。”
许向奎摆了摆手,把刘恒虎支了出去。
“两位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
陈阳在毯子上席地而坐。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两人,毕竟素未谋面,好端端的,把我叫上来单独见面,是为什么?
“不用紧张。”
马福生笑了笑,给陈阳倒了杯酒,“都说英雄出少年,之前常听恒虎提起你,我们还当他夸大其词,今天一看,小伙子果然有些门道,连我们都看不透你的境界……”
从陈阳一进门,他们就在打量他了,或者说是审视,但结果却是,这青年在他们眼里,完全就像是个普通人。
这就让他们很意外了。
他们了解刘恒虎,不可能说假话,这年轻人已然突破灵境,可为什么身上没一点气血波动,气息更是弱的可以,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前辈说笑了,我就是懂一点收敛气息的法门而已,也就早虎哥几天突破灵境,全凭运气。”陈阳倒是谦虚。
两人并未在意。
马福生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一方面见见恒虎口中的青年才俊,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当面感谢一下你,帮我找回先父的遗骨。”
哦?
陈阳怔了一下,这个马福生,是马三通的儿子么?
“举手之劳而已,我和虎哥关系不错,都是份内的事,更何况,我也不是白帮忙,还学了马帮的探马十三式。”
陈阳悻悻,似乎最听不得人说感谢。
而且,光是嘴上说谢谢,也没点具体的物质上的表示么?
马福生道,“不管怎样,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肯定不会推辞。”
陈阳忙摆了摆手,“前辈真不必这么客气。”
人情?
马帮的人情是马帮的人情,马福生代表的是他自己。
马三通是他爹,陈阳帮他找回马三通的遗骨,他自然是欠陈阳人情的。
不过,对方开了这个口,陈阳也不可能马上就要这要那,人情这东西,还是欠着的好。
马福生见他这么说,略微有些失望,他确实盼着陈阳能给他提点什么要求,好让他把这个人情给了了呢。
却听陈阳正色说道,“话说到这儿,我有一件事,也得给两位前辈讲讲……”
两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陈阳脸上。
陈阳缓缓开口,“前段时间,我得到一个消息,丁焕春,有可能还活着……”
“嗯?”
俩老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丁焕春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是,太熟悉了。
尤其是对于马福生而言,那已经可以说是杀父仇人。
两人都有些疑惑,不是尸骨都已经找到了么,陈阳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我老祖公过世,青神山段秋萍来吊唁,我有听她说起,丁焕春还活着……”
“我请协会王老他们帮忙调查过,尸骨确实是他的尸骨,做不得假,但不排除有一种可能,他当年和马老前辈一战,利用三尸虫假死脱身,来了个金蝉脱壳,以新的身份活了下来……”
陈阳给两人大致讲了一下前因后果。
两人听完,互相看着对方,久久都没有言语。
陈阳道,“听段秋萍说,十几年前,丁焕春还到青神山找过她,而且,那时候,丁焕春已经突破了造化境。”
前两天,陈阳还一度以为徐劲松会不会就是丁焕春。
但事实证明不是,徐劲松是近几年才突破造化境的,十几年前,他还在灵境打滚。
而且,徐劲松体内,并没有三尸虫的存在。
“三尸虫么?”
马福生蹙了蹙眉,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陈阳道,“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三尸虫这东西,本来就神秘,借三尸虫重生这种事,更是匪夷所思,再则,话是从段秋萍口中说出来的,不见得有多少可信度……”
陈阳后面这番话,两人倒像是充耳不闻。
许向奎看着他,“那你自己觉得,丁焕春有没有还活着?”
这……
这话却是把陈阳给问住了,你让我上哪儿给你答案去?
“直觉告诉我,这人应该还在世。”
良久,陈阳吐出一句话。
虽然是不负责任的猜测,但是,他确实有这样一种直觉。
两老人也并不意外。
陈阳觉得有些奇怪,“两位前辈,我之前和协会王老他们说起过这事,但他们都觉得是无稽之谈,你们两位……”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许向奎道,“是不是无稽之谈,或许,有人能给出个答案!”
“有人?”
陈阳怔了一下,奇怪的看向许向奎。
许向奎却是往马福生看去,似乎在征求他什么意见。
马福生眉头微蹙,好像是有些犹豫。
陈阳不明所以。
良久,马福生才点了点头,“一会儿午饭过后再去吧。”
“去哪儿?”陈阳问道。
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去见一个人。”
马福生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便噼里啪啦放起炮来。
午饭时间到。
“走吧,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马福生道了一句,随即起身,与陈阳一起出了门。
……
人是真的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偌大的院子里,摆了六十多桌,都还坐不下,又在院子外摆了二十多桌。
就这都还得走流水席。
少说也有上百桌人,热闹的有些过分。
陈阳独自一人还好,随便找个空位就坐上去了。
举目望去,来来往往都是人,没一个认识的。
喧闹中尽显孤独。
没有歌舞,没有节目,只有作为东道主的刘恒虎讲了一番话,虽然拿着话筒,但现场人实在是太多,嘈杂的厉害,陈阳都没怎么听清楚他讲了些什么,最后也光顾着吃了。
村里的席,确实是要比城里酒店更有风味一些。
也就是天气太冷,上的菜没一会儿就冷了。
不过,菜虽然冷了,但气氛是热的。
……
这场席要摆两天,一直到明天的晚饭。
不过,大家都是忙人,大老远的过来,已经是把祝贺送到了,中午的正席过后,便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离开。
本来,陈阳也是准备吃完就走的,奈何马福生他们说,要带他去见什么人,他也只能等着了。
吃饱喝足,陈阳到院外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玩了会儿手机。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刘恒虎找了过来,把他叫进了屋。
屋里,马福生貌似喝的有点多,一张脸红彤彤的。
他从墙角的柜子里,翻出一把钥匙,递给了许向奎,“你带他去吧。”
许向奎点了点头。
“去哪儿?”刘恒虎有些疑惑。
“没你的事,你招待宾客去。”
马福生一句话,直接打消了刘恒虎的所有疑问。
陈阳跟着许向奎,从院子里出来,走旁边的一条小路,绕进了后山。
树大林深,光怪嶙峋。
这条路显然是很少有人走的,路上长满了荒草,许向奎走在前面,手上的钥匙叮叮当当的响着。
“许前辈,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这老头要把自己往哪儿领。
“监狱。”
许向奎嘬了嘬牙花,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
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酒气。
“监狱?”
陈阳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向奎领着他,穿过一片密林,也没走多远,便见前面一块平地上,出现了一座老旧的建筑。
建筑占地有数亩,周边围着一圈高高的围墙,墙上爬满了许多藤蔓植物。
和村里的木楼不同,这建筑妥妥的都是砖石结构,外墙刷着白灰,但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洗礼,墙面已经非常斑驳了。
大白天的,在深山老林之中,看到这样一座建筑,多少还是有一些瘆人的。
建筑的前方,有一座又高又大的铁门。
铁门上已经是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大锁,但这锁却是还很新。
大门旁边有块牌匾,牌匾已经是烂了,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写着沐川什么什么劳改什么的。
还真就是个监狱?
陈阳有些错愕,这铁丁山上,怎么会有个监狱?
看样子,还是个废弃的监狱。
许向奎打开了门上的挂锁,领着陈阳走了进去。
院墙高深,随处可见的都是落叶,看上去非常的破旧,俨然就是一片废墟。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人在这儿活动过了。
“这监狱建设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关押过不少盘山界的败类,那时候条件差,经常会有劳改犯越狱的事情发生,一直到八五年的时候,凤凰山监狱建成,这里的囚犯基本都转运了过去,铁丁山劳改场便成为了历史……”
许向奎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陈阳走进了旁边的一栋建筑。
穿过几道铁门,进入了一个走廊。
走廊里光线略显阴暗,可以看到走廊两边,有很多的监舍。
里面铁床都还在,只不过,已经没有人了。
缺少人气,走廊上全是两人脚步的回音,这森冷的环境,多少还是有点让人心中发毛。
“前辈,这里莫非还关押有犯人?”陈阳心中好奇。
许向奎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他来这儿,如果这监狱已经没人了,这一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来到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道铁门挡住去路,许向奎又翻了翻钥匙,把铁门打开。
铁门后面,出现的是一条向下的步梯。
黑乎乎的,虽然有灯,但是已经没有电了,许向奎拿出一把电筒打开,继而又领着陈阳往下走。
许向奎道,“当年,有一些重刑犯,转移的途中怕出现意外,便没有转走,依旧看押在这里,由我们马帮代为管理……”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劳改犯,该老死的都老死了,到今天,也就剩下一个还活着,恐怕赶山协会都已经把这儿忘记了,也就我们还记着每个月,来给他送一回米面油。”
顺着步梯,来到了地下。
同样也有一道铁门拦住去路。
许向奎打开铁门,一条幽暗的走廊出现在面前。
走廊是三合土的地面,两边同样是一个个独立的监舍,
阴冷潮湿,有些压抑,让陈阳感觉到一阵不适。
许向奎关掉了手电筒,走廊上方有透光点,外面的天光能够照射进来,光线虽然暗了些,但并不影响视物。
一直来到走廊的尽头,许向奎在一座监舍前停下了脚步。
监舍的门紧紧的关闭着。
透过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缓慢的来回走动着。
许向奎打开了铁门下方的一个小门,把带来的食物从那小门中放了进去,继而又把小门关上。
他敲了敲门。
“咣咣咣……”
声音在走廊上回荡,显得格外的刺耳。
“杨东关,吃饭了。”
许向奎喊了一声。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却是把陈阳给整愣住了。
“前辈,你说谁?杨东关?”
陈阳脸色微变。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没听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杨东关吧?
“你没听错,丁焕春的结拜兄弟,龙潭六友的老四,杨东关。”
许向奎平淡的说出一句话来。
把陈阳给雷了个不轻。
陈阳有些难以置信,“杨东关不是早就死了么?”
早在七十年代,杨东关就已经被抓走打靶,这是板上钉钉,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而现在,许向奎却告诉他,杨东关被关在这里,这岂能不让陈阳意外?
许向奎道,“当年,杨东关被抓后,在这里短暂关押过一段时间,随后押往省城处决,但是,在他死后不久,这监狱里便发生了一些变故,一个名叫黄伟恒的劳改犯,在北峰煤场挖矿的时候,发生意外,受了重伤,本来已经濒死了,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当时有人反映,看到三只虫子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重视,但之后,很多犯人都反映,说黄伟恒受伤醒来后,像是换了个人,脾气变得十分暴虐,经常无端袭击其他犯人,而且,他的力量还一天一天的与日俱增……”
“我父亲当时也在监狱任职,当时便怀疑会不会是三尸虫作祟,于是上报了这件事,后来报国寺来人,与我父亲一起,给黄伟恒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但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只是在问询之中,有听到说起一些事,提起一些人,大家怀疑是杨东关搞的鬼,不久之后,京城来人,那人可是有些手段的,很快查出他体内确实是有三尸虫存在……”
“其身份也被确定,就是杨东关,那三只三尸虫是杨东关被关押在这里的时候留下的,想借此脱壳重生,但是,三尸虫的能力,应该只是复制了他的记忆,没有人真正的体会过,所以也无法断定,黄伟恒和杨东关在本质上是否是同一人。”
“当时那位专家做了评估,认为黄伟恒的危害性不是很大,施了一套针法,将他的三焦之门封闭,便暂时没有再进一步处理,只当做重刑犯继续关押,说是等回去上报后再说后续……”
“可那位专家回去后,便没有了下文,后来监狱搬迁,重刑犯都没带走,他就一直被看押到了现在。”
……
陈阳听得一怔一怔的。
所以,杨东关手里也有三尸虫?
当年也曾经试图以这样的手法金蝉脱壳过?
只不过,他的操作貌似并不成功。
三尸虫选新宿主的时候,选什么不好,选了个劳改犯。
而且还被人发现端倪,惊动上层,身份被确认,直接给关了起来,关到现在。
四十多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
这才是真正的把老底坐穿。
这时候,门内传来缓慢的脚步声,门后的食物被取走。
默默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那个谁,我们想问你点事。”
许向奎对着门里喊了一句,没有废话,直入主题。
里面静静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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