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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京回府的时候,刚好撞见许纤与几个小侍女在一块儿踢毽子,她背对着林玉京,踢毽子踢得专注,那几个小侍女倒是会看脸色,见林玉京回来,互相使了几个眼神就悄悄退下去了。
他心底多少有些复杂,林玉京经商,外头事说多也不算多,只是忙的时节忙起来也不能天天在家陪着许纤。林玉京一面担心自己不在家,许纤一个人闷,但是见到许纤没了自己反而玩得更尽兴,整个人也更快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此刻,更是酸涩,甚至都开始嫉妒那几个陪着她玩的小侍女。
停了脚步,站在后头等许纤的毽子落了地,这才上去拥过她的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到心底,温声问,“玩多久了?累不累?”
一面取了帕子给她擦脸。
许纤诧异,“不累,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出门之前专门跟她说一声,她还以为要出去很久呢,谁知道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林玉京被气笑了,去掐她的脸,恨恨道,“你这张嘴,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跟着他出去的小厮叫木头,木头拎着药跟一盒东西在一边弯腰侯着,许纤怕木头等太久了,站着累,也不顾反驳林玉京,忙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快点吩咐了人家去。”
没事就让人家快点退下歇着。
林玉京看出了她的心思,气极之下又笑了一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话,“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心疼过你家爷。”
说是这么说,也叫了木头过来,告诉他把药熬上,至于那盒东西,林玉京想了想,自己接了过来,偏头跟许纤道,“给你的。”
那盒子用红布裹了,外头也看不出什么来,许纤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是祝你我新婚的贺礼,不止这盒,”林玉京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正在往屋内抬的箱笼,“还有那些呢,不过这些东西明说了都是给你的。”
给新婚夫妇的礼物少有如此指名道姓的,林玉京也有些好奇,他拎着那盒东西同许纤进了屋。
“名帖上写了是白府送来的。”
许纤一激灵,觉得这个白府有些耳熟,“什么白府?你家还有姓白的亲戚?”
林玉京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大高兴,“我母家便姓白。”
“你可真是,往后可得跟着我好好认字,至少得能看懂婚书罢。”
见许纤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仔细说起来,也是我疏忽,见你说话做事都灵巧活泼,机灵得很,倒是忘了你不识字。”
他将那盒东西放到桌上,又接着原先的话题道,“送礼的这人是我舅舅那边的旧识,据说原是本家,论起来,我倒是要叫那人一声表兄,他此番是专程来杭州修养的。”
“说来也巧,他们落脚的地方跟我们的府邸正好相邻。”
许纤带着点心虚小声问,“我们住的府邸在哪儿?”
林玉京一梗,“你倒是心大,要嫁到哪里去都不晓得就嫁过来了。”
是一点东西都不往心里装。
“可得好好记住了,咱们就住箭桥双茶坊,南边第一户人家,往后要是出去迷了路,就报这个住址。”
林玉京没在府邸上挂牌匾,至今没名,不过他琢磨着往后挂个许府的牌匾倒是不错,等许纤认字识字会写字之后,让她练练字,题个许上去。
许纤重复了一遍,“箭桥,双茶坊,白府。”
她彻底想起来了,她这儿还有把伞没还人家呢!
“怎么了?”林玉京狐疑地开口,“你认得白府的人?说来我原本就纳罕,他为什么还指名道姓这份礼是送给你的?”
“不认识,就是觉得这个姓还挺好听的,人家自川蜀而来,都说川蜀蜀锦分外有名,说不定人家送的就是这个呢,送蜀锦当然得给我送了。”
许纤可不想惹这个醋坛子,一点小事儿就得念叨半天,既然是邻居,改天顺路把伞还回去就行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打开看看吧,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林玉京也不再追问,他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是五把扇子,那盒子便精巧,一层一把扇子,共五层,第一层最上头便是一把桐花凤扇,再往底下便是折扇,团扇之类,样式不一,俱都穷工极巧,镂月裁云一般。
就是在现代,许纤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一时之间爱不释手,拿了上头那把桐花凤扇看了又看,“真好看。”
“蜀扇确实是奇产,”林玉京不咸不淡道,“只是苏杭制的扇子也别具一格,夫人若是喜欢,我改天替你寻来。”
“没事,这东西要多了也没用,太多了我也用不过来,”
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要么寻把普通的扇子我用就行了,这几把收起来,再有个磕磕碰碰就不好了。”
这么好看,流传到后世肯定都是文物了,她再怎么也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用文物扇风,心理压力太大了,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就行了。
林玉京没应声,半晌后才不咸不淡道,“自然得挑好的,坏了便坏了,东西就是教人用的,干看着有什么意思?”
另外的那几个箱笼依次打开,果然都是蜀锦之物,比起那扇子,金贵有过之而无不及,另外还有一箱子成衣。
天色有些昏暗,林玉京点了灯,又叫人把外头的灯也点起来,好让许纤看得更仔细些。
许纤随意翻了翻,锦绣好看,衣服也合她的意,只是她踢了半天毽子,出了一身薄汗,正犹豫间,林玉京偏过头,喊人进了来,“扶夫人下去沐浴,”他又转头对许纤道,“你先去沐浴,我喝了药便回房。”
林玉京对许纤一直都是如此,总是在她纠结什么的时候,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心思。
只是这一回,许纤敏锐地察觉到林玉京的情绪不大对。
她向来粗心大意,但是直觉很准,对旁人情绪的体察也极其敏锐,也因此,之前林玉京佯装生气,她总是不以为意,因为许纤知道他其实没动怒。
但这一次,分明他是含着笑意的,声音也温柔,许纤却觉得心底发紧,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了一次头。
屋里点的灯只一盏,光线昏暗,昏黄的灯光照着他其实是很好看的,许纤却觉得林玉京身上披了一层昏沉沉的东西似的,仿若陷入了什么地方。
林玉京仍旧注视着她的背影,与常人比起来较浅的曈仁映入了火光,他原本就长得俊秀,如玉一般,此时此刻更是好看到不似活人,流露出一种非人的精致。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许纤的心跳了一跳,有种被什么野兽盯上的恐慌感。
她缩了缩肩膀,忽然有些怕跟林玉京触到视线,连忙转过头,再不看他,逃也似地走了。
木头低着头,站在林玉京身边,他跟着林玉京也有段时间了,几乎没见过林玉京表露出过任何情绪,从来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假面,只有一次,是在水阁,有个不知道林玉京习惯的姑娘凑到他身边要喂他喝酒。
唯独那一次,林玉京露出了一瞬彻骨的冷意,但也只撕裂了那一瞬的假面,转眼看去又是原先那副样子了,让人疑心是个错觉。
而这段时间,木头已经看到林玉京不知多少次真实情绪的表露了,对高海,对林父,对许娇容,而这一切的中心都是许纤,让人觉得自许纤来后,他才活了一样。
仿佛他的情绪与心只为她而动似的。
林玉京一直看着许纤,直到她的身影转过弯,再看不到,却仍旧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轻声问道,“你说,她是怎么知道白府那户人家是自川蜀而来的呢?”
他的声音与往常别无二致,甚至比平日温柔得多,但教人听了却直直冷到骨髓。
至少木头就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林玉京也没想从木头那里得到回答,他只是垂下眼帘,想到她分明连他的母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在乎这种事情,不在意不在乎便不会往心里去。但是她却在他没提到的时候,就知道白府那人来自川蜀。
林玉京指尖深深掐入手心,他却浑然不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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