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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章 刘据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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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参见陛下。”

    大司农金日磾、大农令孔仅、大农丞东郭咸阳、太仓令公孙敖、搜粟都尉魏相、少府刘屈氂......

    在洛阳先建好的掖月殿内,

    集主管大汉财政的一把手们,皆是跪坐在刘据两侧。

    经济之事,无非有二,

    一曰食,二曰货。

    刘据进洛阳最首要的事,

    点点大汉的钱袋子。

    “陛下,”少府刘屈氂先开口,他主管皇室钱库,“长安山林水泽之利,已尽散于百姓。”

    “善。”

    刘据正襟危坐,满意点头。

    山林、水泽、原陵....即使是贫瘠长不出作物的淳鹵之地,也皆属于皇帝,

    百姓在耕地之外的所得,都要与皇家交税,

    汉文帝驰山泽之利,便是允许百姓随意入山下海渔捕,此为盛世之相,

    但从皇室的角度来看,等于是将皇家的钱白送给天下,文帝后没施行多久,武帝又禁山林,直到现在刘据才完全开放。

    刘据继位多年,没有第一时间开山林,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皇室没钱啊。

    财以聚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皇帝没钱哪能行?

    就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皇宫养着的如此多侍女、太监、食官,是要给人开工资的啊。以前刘彻最难的时候,也没说过敢克扣宫内侍人的钱,倒不是宫内侍人多厉害,而是面子问题。

    这可不算打肿脸充胖子,是必须要有的面子,

    就像某些大公司,公司财政都快破产了,老板反而更要吃好喝好穿好,若老板都吃不上饭了,公司上下人心能不动荡吗?

    恐慌是会迅速蔓延的。

    不患贫而患不安。

    万不可让天下人起不安之心。

    所以,刘据也是收了几年的山泽之利,用来充实皇家小金库。

    又于现在,借迁都洛阳的时机开放。

    “微臣以为,

    陛下行孝文皇帝之事,天下生民莫不起踊跃之心,

    黎民祖饥,是为政首,

    天地之大德曰生,陛下生民,如雨润物。”

    太仓令公孙敖先是一顿马屁拍下来,把刘据都快捧成天地了,刘据知他还有后话,

    微笑道,

    “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英明。”公孙敖顿了顿,又继续道,“圣人又云: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臣想着,如上林苑般,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闻言,孔仅、桑弘羊纷纷点头,与之最相关的刘屈氂反而是目视前方,仿佛没听到一般。

    公孙敖所言的上林苑,是皇家园林。

    仅是上林苑内就有十池,以积草池、初池、牛首池最盛,光是这十个池子的产利,就足以养一大帮人,为管理这些池子,少府之下还特意设了个叫十池监的官位。

    除了上林苑,其余皇家所属的山林水泽不计其数,孝文帝驰山泽之利时,也没把皇家园林都分出去啊。

    刘据这一下的手笔实在太大了。

    公孙敖的意思很简单,

    驰山泽之利是好事,但皇室园林还是该咋地就咋地,陛下应留着这份收入。

    闻言,刘据淡淡道,

    “朕已想好了,不必再说。”

    “唉...是,陛下。”刘据看起来不强硬,却是外柔内刚,与刘据亲近的臣子都明白,

    陛下想好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将皇家园林赏出去一事,臣子有臣子的视角,皇帝也有皇帝的视角,

    刘据此举,并不是为了讨好百姓。若目的真在于讨好,那光是驰山泽就够了,何必把皇室的也赏出去?

    而且,刘据深知,太过讨好百姓绝不是一件好事。众口难调,刻意去讨好,只会引得更多人不满意,刘据只要按部就班推行有利于天下生民的政策就好,没必要讨好谁不讨好谁。

    之所以长安的皇室园林之利刘据都不要了,其实是担心一件事。

    贪污。

    长安,不在刘据眼皮底下了。

    刘据不仅是担心臣子贪污,更担心的是皇室贪污。

    百年之后,

    臣子贪污,还有人能管他们,皇室贪污、尤其是皇子贪污,谁能管?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做梦吧。

    刘据在心中算了一笔账,

    散掉长安皇室园林,会失去一部分皇室收入,然而这部分收入可以通过对海外贸易的进出口税收回,这样就不算损失了,而且还可以杜绝一个隐患。

    取舍之间,将皇家园林开放是有利的。

    当皇帝最简单,也最难,

    因为皇帝从头到尾都仅是做一件事,

    取舍。

    不懂取舍的皇帝,绝对不会是合格的皇帝。

    皇帝拥有天下,却是天下间最不能贪心的人,

    既要又要还要,想想什么都想要的皇帝,有几个得好下场?

    大司农金日磾开口,看向魏相问道,

    “魏都尉,你以为呢?”

    “...我?!”

    搜粟都尉魏相被问得浑身一抖。

    我他娘的算老几啊?!

    要不是陛下看中我,我还配坐在这儿?!

    陛下都说此事已定,你还问我一嘴是什么意思,是要害死我吗?!

    察觉到陛下的视线也望向自己,魏相大脑飞速运转,金日磾真要搞自己,也不会用如此蠢的方法,那他为何要点到自己?或者说,我有何特异之处?

    魏相严肃道,

    “微臣曾为此事多次起卦,俱是吉相。”

    少府刘屈氂松口气,

    “魏都尉年纪轻轻,精于《易》,擅卜算,陛下所决,定是吉事不假。”

    群臣点头赞同。

    周武王战前卜卦,晋文公入国卜卦....别管刘据信不信,重要的是天下生民信,

    上天同意了,陛下也同意了,其他人还能不同意吗?

    魏相偷瞄了金日磾一眼,他本以为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霍光够神了,现在才发现,这一圈东宫出来的同龄人,就没有善茬!

    魏相不知,他们虽年龄相仿,政治生涯可差太多了。

    金日磾宦海浮沉半生,回来依然是二十几岁,小小年纪入东宫,跟着刘据一起打高端局,再加上本身天赋异禀,怎么都练出来了。

    魏相趁热打铁,

    “陛下,微臣有一事要奏!”

    ..........

    身毒国

    张骞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我大汉向来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阿波兹,你我可是老朋友了啊,你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波斯人阿波兹被张骞搂住肩膀,张骞的手一搭在他肩上,他就应激的躲了下,

    张骞身边的校尉堂邑父,目光如电看了阿波兹一眼,阿波兹只能乖乖的凑回到张骞怀抱中,

    “张将军,我想为您引荐一些朋友。”

    “朋友好啊,我最爱交朋友了,快快请进来!”目送阿波兹走出去带人,张骞回身道,“堂邑父,去备些酒食。”

    “得嘞!”

    见堂邑父挎上刀,张骞怒道,

    “是吃的酒食!”

    堂邑父放下刀,嘴里嘀咕,“您也不说清楚。”

    司马相如又是提壶豪饮,见状,张骞走近,关切道,“你先去歇息吧。”

    “无妨,我还好。”

    司马相如沉疴痼疾,已经得了十几年,出海之后更是严重,疾名为消渴疾,

    喜食甘腻,常患有此病症,腻则内热,甘则胀满,故常口渴消瘦。用现代的名词讲,司马相如得了糖尿病。

    在古代,消渴疾只能抑制,却不能根治,是绝症。

    司马相如喝过水后,好了不少,

    “此番回京,陛下让太医院专为我研制汤药丹方,体恤我海上行走不易又嘱咐让我常食梨子,我却又忘了。”

    “陛下是这么说的?”

    “还能骗你不成,我一渴,就要找水喝,倒把此事忘了。”

    张骞沉默。

    不夸张的说,在他的印象中,陛下从没出过错,甚至说,有时他以为陛下错了,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陛下简直太对了。

    就拿海外通商来说,张骞最开始以为和西域通商没什么区别,真干起来了才明白,这他娘的就是捡钱啊!

    可一直在长安的陛下,怎能如此未卜先知?

    除了生而知之,张骞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等这事过去,我找个人跟着你,让他提醒着你吃梨。”

    “老张,这就不必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放心吧,下次我一定记住。”

    “不必再说。”

    另一头,

    波斯人阿波兹走出,双腿控制不住的打摆,

    在外,有一仰面躺着的壮汉,一只手握小刀,另一只手拿果子,正用小刀剜果子吃,

    眼前的小刀,阿波兹太他娘的熟悉了!

    这不是用来割耳朵的吗?洗没洗啊,就吃东西用!

    “将...将军...”

    阿波兹宁可面对张骞,也不想面对这人,可实在没办法,打着颤凑过去,

    儿单于沉默,扫了眼阿波兹,没等阿波兹开口,就起身去带人。

    没一会儿,一大群蒙着眼睛的异国商人被排队带了过来,儿单于扯掉为首大鼻子商人脸上的黑布,那商人瞬间就怒了,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阿波兹吓得胆都要裂了!

    这头猪竟然敢对着天神之鞭咆哮?!

    要是放在以前,儿单于早就给他活剮了,但现在,儿单于成熟许多,对着阿波兹歪了歪头,示意他把人带走。

    大鼻子商人见儿单于软的厉害,被自己骂了一通都不敢回嘴,来了胆色,追上去还要骂,赶紧被阿波兹拦住,

    “做生意,做生意。”

    大鼻子商人冷哼一声,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众商人俱是不满,他们没遇到这么狂妄的人,还没开始通商呢,就把大伙都绑起来了,一堆人气势汹汹的被带到张骞面前,

    张骞招呼道,“如此多的新朋友!”

    “哼!谁和你是朋友?!”

    “做生意,要把对方当朋友看,而不是牛羊!”

    “你需要和我们道歉!”

    闻言,司马相如在心中冷笑,与异国商人打交道,让他格外坚信了一个道理,

    谁拳头大,谁说的算。

    眼前的商人不就是要那个什么来着....陛下说过的....哦哦哦,对了,平等!他们不就是要平等吗?!

    可是,商场如战场,从来就没有平等,只有胜负,甚至有时候,商场比战场还要纯粹!

    张骞面色冷了下来,

    “道歉?别开玩笑了,做生意是我的朋友...不做生意...”

    堂邑父正巧扛着一大缸酒走进,见局势不对,忙看向张骞,用眼神询问,

    “现在该是什么酒食了?用嘴吃的?还是用脑袋吃的?”

    阿波兹可是比谁都清楚,这群汉人有多残忍!

    忙低声道,

    “大汉有你们想要的所有商品,朋友,别和钱过不去啊。”

    大鼻子一想也是,现在争个一二,没什么用,在商场上赢才是真的赢!

    这群新一批的罗马商人,与之前的并非一批,上一批死了那么多人,说是波斯人杀的,回去的罗马商人也闭口不谈,最后以波斯赔偿罗马收尾,

    大鼻子商人显然是领头的,

    开门见山道,

    “我们需要很多武器,很多。”

    张骞眉头微挑,

    大汉的制铁工艺,早就远超世界一大截了,以生铁为原材料的锻造科技点全部点满,做到了手工能做到的极限,甚至,现在已经锻出了钢。

    论坚硬程度,铁剑胜于铜剑,但缺点也相对明显,铁剑韧性不足,坚而脆,汉人还是更喜欢用铜剑。

    眼前的罗马人却不同,他们喜欢铁剑,越坚硬越好,这与东西方用剑技术的差异有关,这群罗马商人偶然发现,汉人的铁剑甚至要比他们的铁剑还要坚硬!

    司马相如开口道,

    “铁剑很贵。”

    大鼻子罗马商人冷笑,

    “我们有的是钱,你们不是喜欢金子吗?想要多少?”

    罗马人也确实有钱,从公元前四世纪就开始向外征伐,两次布匿战争,四次马其顿战役,现在的罗马共和国,横跨亚非欧大陆,雄据地中海。

    张骞和司马相如对视一眼,他们敏锐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群罗马商人,明显与上次的不是一起的。

    上次的罗马商人一眼就是贵族,而眼前的商人们却多穿着朴素,可偏偏他们却要比贵族商人还豪爽!

    张骞曾有耳闻,这个国家内部也不安稳,百姓造皇帝的反,官僚之间也分为好几个派系,

    眨眨眼,

    张骞问道,

    “你们要这么多武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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