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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照着之前的流程给她看了看牙齿和腕部,又简单说自己是李秀芙的远方表姐,外祖父以前曾是秀才。
这是老里正一家之前就和她商量好的。
管事倒没觉得苏晴超年龄了,只是看她谈吐举止不太像乡下孩子,就多问了几句她的出身,得知她的外祖父曾是秀才时,便多问了一句:“可曾读书?”
苏晴下意识就开口:“只上了一年学,认得几个字。”
她心想这话原意是谦虚,但她说出口可就是大实话了。
管事鼓励道:“都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认得几个字也是好事,慢慢就会的多了。”
苏晴过关了,她忍不住瞄了眼管事的腰牌。
这位管事名为陈玉。
见苏晴通过了,秀芙也松了口气,她眉梢出现喜色:“太好了,我真不敢一个人。”
管事没发现苏晴轻微超龄,倒是另外指出瘦瘦小小,未满14周岁的几个孩子。
“这几个年龄不够,怎么报上来了?是哪家的孩子,父母快将他们领回去。”
有父母急忙辩解道:“小人家穷,因而孩子才长不大,这孩子看着瘦弱,实际早就满了14岁!”
管事冷笑一声:“你可是觉得我没有眼睛?”
这话一出,那几个人就惶恐地说不敢。
村吏连忙帮着呵斥道:“真是糊涂了,这样小的孩子也往里塞?!”
几个庄稼人就弯着腰走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却又被持剑弟子拦住了。
“怎么一个两个膝盖都这么软。”弟子眉眼一横:“剑宗可不是什么跪地求饶就能解决一切的地方。”
“仙长大人,”孩子的父母拉住孩子,苦苦哀求道:“这收徒六十年才一次,这次孩子没选上,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家小子是个好的,他出生时,我娘做梦院里槐花开了,满院的香,想必也是有些仙缘在身上的!他虽小,但干活也是个顶个的好手,顶得上半个大人,仙长,您就发发好心收了他吧!”
也有人跟着附和道:“是啊,仙长,你就收了他们吧!”
“我家孩子懂事,心眼明亮,能干活!”
“胡闹!”管事的瞪起眼睛:“若是只小个半岁八个月的,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些孩子分明连一旬岁数都没到,九十岁的都有。你们这哪是盼孩子好,分明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他正色大声道:“仙缘渺渺,修仙一途便是与天争命。处处是机缘,处处也是危险!你们莫小瞧这次选徒,即便有我们诸位仙长们护着,这些孩子也未尝都能全头全尾地回来!”
苏晴想这倒也是实话。古代人烟稀少,自然恶劣。凡是出远门时间长一个月往上,家里人都要做好丧事的心理准备。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出点意外也太正常了。
更何况还不知道这个选徒是个怎么选法呢。
万一要打擂台什么的,这刀剑无眼……
听了管事的话,有些担心孩子的父母犹豫了,也有些孩子露出畏惧的神色。
苏晴没得选,无论前方多艰苦,她也得往前趟一趟。
秀芙娘有点回过味来了,她扶着秀芙爹的肩膀,探着身子,焦急地向李秀芙招手,秀芙却梗着脖子,不肯看她。
她下定决心要去找能治病的仙丹。
她想要娘和外祖母健健康康的,陪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不合格的孩子们被领出去了,又退出了几个心生惧意的孩子,管事重新拟了一份名单,将队伍清点完毕。
苏晴知道他们要启程了。
管事们冲他们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孩子我们带走了。此曲路途漫漫,需一月有余。我们天下剑宗以剑心发誓:护他们一路周全,疾病不侵!若违此誓,剑心破裂,身陨道消!”
一时间,村口便有些骚动,有孩子忍不住喊娘的,有父母喊孩子的,还有抱头痛哭的。
苏晴有点想到自己去上大学时,同乡孩子父母送行的样子,也是这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恋恋不舍。
秀芙是重感情的人,苏晴看她的眼睛里嗪了好亮的泪水,盘旋在眼眶边上不肯往下掉。她便问她:“你不去再说句话吗?你娘你爹,老太太和里正一直再往你这边看呢。”
秀芙摇头:“我不去,我怕后悔。”
苏晴很理解她,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晃了晃。
秀芙忍着泪,咬着牙说:“我一定要把救命的药带回来!”
该走还是得走,很快,管事就登上马:“启程了——,诸位子弟注意!集结成队,保持间隙,不要走失!”
苏晴本来还期望着能和小说描写的一样,这些仙长们能从袖子中祭出法宝:小船变大舟。所有学生直接上船,直接翻山越岭,一路直奔宗门。
但事实上,他们的赶路方式很是朴实。管事骑马,骡子拉车,大小孩子们跟在后面。身体强壮能走路就走路,走不动的就坐车。带剑的弟子则是持剑护在队伍边缘,不过因为是修行之人,看上去神情泰然,神清气爽,连一滴汗也没流,一副不觉得累得样子。
苏晴和李秀芙是里面的大孩子了,自然算是能走的。
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被分到她们中间,她叫朱杏儿,是镇上米粮铺子老板的女儿,这次是回村上探亲,竟也过来选徒弟了。不过,她家中很有些家底,平时也不干粗活,只是绣绣花,算算帐。因此,行动之间都娇娇弱弱的,很不能禁累的样子。
于是管事便让苏晴和秀芙两个大孩子帮忙照顾她一下。
秀芙是热心肠的人,总忍不住照拂她,不时问她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但朱杏儿却并不耐烦理她,除了要喝水和想让人帮忙拿包裹外,就紧紧闭着嘴巴,不说一句话。
她有些瞧不起这两个乡下的女孩子。她来选徒是为了别的道理,不像这些乡间小子,只为找仙家混口饭吃。
晚上,为了防止野兽袭击,大家都是生火后,扎堆在帐篷下睡觉的,但朱杏儿却不肯靠近她们,只从包裹里掏出一整块细布裹在身上,靠着树桩子睡。
苏晴有种做大姐姐看见任性小妹妹的心态,开玩笑般地恐吓她:“你这样落单了,小心半夜会被狼叼走哦。”
朱杏儿撇了撇嘴:“狼有什么可怕的?我祖父还给我打过狼皮褥子呢!”
秀芙劝她:“你过来挨着我们吧,夜里冷得很,可别冻得发热了。”
朱杏儿不肯,她只是轻轻地嘀咕道:“你们都多久没洗过澡了。”
苏晴没听清,“什么?”
她撇嘴道:“没什么。”
到半夜的确风大,冻得她一个又一个哆嗦。再这样肯定要生病,朱杏儿没法子,只能臊着脸披着布过来了,“我冷。”
秀芙掀开被子,把她搂了进来。
苏晴揉着睡眼,在后面轻轻笑了一声。
三人挤着睡了一晚上。
朱杏儿不是个讨人厌的坏姑娘,在苏晴脚底走出泡时,她也会轻飘飘地拿出描银瓷罐装的草药膏子,让秀芙拿针挑了泡后,给敷上。
秀芙自然用得很珍惜,朱杏儿就说她:“你眼皮子太浅了,什么好东西。卖草药的铺子成天往我家里送,我们都不稀罕的用。”
她说话是很傲气的,如果眼里没有泪花就更好了。
因为秀芙很好心地也把她脚上的泡挑破了。
苏晴心想她俩脚上长泡是有原因的,毕竟一个是缺少锻炼的现代人,另一个是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
一路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埋头走路。野外的风景十分单调,除了山就是河就是平路,实在没什么看头,苏晴无聊了,就忍不住说话,忍不住问朱杏儿她为什么要去参加选徒。
朱杏儿就轻哼一声,不肯说。有时候问急了,还会梗着脖子回嘴:“关你什么事!”
但后来走路走得太久,实在累极了,她嘴上一时没把住,也就隐晦地说了。
村里的孩子会留得晚一点,帮家里多做些活。但城镇似乎挺流行早嫁早娶的,虽然朱杏儿才十四岁。但父母已经在帮她相看婚事了。
但朱杏儿一个也看不上,用她的话来说:“秀才家的儿子一股酸味,家里都快靠喝凉水度日了,还嫌弃我家有铜臭味,肉铺家的儿子五大三粗,浑身猪臊,我一步都不想靠近,布庄家的长得倒是还行,只可惜是个病痨鬼,我估计还没嫁过去就得病死!”
秀才家的,肉铺家的,布庄家的,这几家的儿子都算是城镇里的好对象了。
但是,在朱杏儿的嘴里什么也不是,她谁也看不上。父母又逼得紧,她没法子,就天天闹着撒泼要去选徒,不要在人间了。
秀芙就问她:“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呢?”
朱杏儿就说:“谁也配不上我,我要找就找个最好的!”
苏晴明白了,她不是去选徒弟的,她是去选夫婿的。
但不管说这事能不能成,她都暗暗佩服这个小女孩的勇气。她十四岁时,可没敢一个人就离开家,出去闯荡一两个月。
就这样一路有歇有停地走了快一个月,苏晴他们这支队伍总算来到了主干队伍所在的位置,正是天下山下脚下最为繁荣的城市。他们总算能停下喘口大气了。
此时,苏晴已然成为了野人,就连初见时最精致的朱杏儿,她的野生程度也不亚于她。
不过,虽然风餐露宿了快一个月,但因为这些管事很有带队伍的经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来歇脚。或是喝水休息,或是造火生饭。偶有生病的孩子也第一时间控制下来,喂些丹丸草药之类的。晚上睡觉时,也让孩子们挤在一起,外面点起许多篝火,还有持剑弟子轮流巡逻。
因此,这一趟虽然走得灰头土脸,但大家的精神还不错。
苏晴她也渐渐放下心了。看这一路弟子,管事的言行举止,这所谓的天下剑是个正道宗门。她应该不用担心自己被送去炼丹了。
她抬头看着城门上古色古香的牌匾,依稀辨认出了三个字。
离天下剑宗最近的凡人城池,所谓的仙凡交界之处——“天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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