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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牙刺进了卢玉升的太阳穴里。
“抽他的魂。”
周玄心念一动,白色的骨牙在迅速变黑。
卢玉升的魂,周玄用得上,同时也安慰着想吃祭品的血井。
“井子,这人的魂别动,其余地方你可以动。”
卢玉升是城隍,城隍很偏道门,做“无字天书”这副刺青,要用一个道士阴魂,可以拿他的魂当替代品。
骨牙内,虽说已经有一个道士的魂了——煮酒和尚的“佛”、“道”双魂。
但周玄舍不得用,煮酒和尚可是八炷香,神魂之力,远胜常人,现在他的刺青进度还不到五寸,可以留着以后再用。
血井很暴躁,血浪在神启秘境里不停的升腾涌动,但始终坚守着周玄的底线,没有动卢玉升的魂。
直到骨牙从漆黑如墨,再变得雪白,牙身多了一个“隍”字。
周玄这才将骨牙抽出,
血井开始疯狂的吞食祭品,古庙墙壁上的眼睛们闪着贪婪的光,
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勺子,在一勺一勺的剜着卢玉升的血肉。
如果说血井只需要考虑“不能吃卢玉升的魂”,那巡夜游神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代表夜游神的红灯笼,一会儿滴血,一会儿又停止,想法似乎很挣扎。
那个极哲学的问题,困惑着他,出手?还是不出手?
周玄凝望着望着巡夜游神的灯笼。
如今的周玄,对游神司的建制已经很清晰了,哪怕在明江府,七炷香以上的人,屈指可数,六炷香以上的,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游神司,大部分的层次应该是六炷香。
对于六炷香,周玄是完全挡不住的,那怕他起乩之后,依然差得远,但是,他靠着洗冤箓可以逃。
可是他逃了,云子良、吕明坤、林霞以及其余剩下的獠鬼,一个都逃不了。
周玄不能逃,也不需要逃。
怕江湖的,不怕朝廷的!
周玄知道姐姐周伶衣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城隍的卢玉升,远在平水府的姐姐拿他可能没办法,但是游神司,有规矩压着呢?
姐姐以前便是明江府游神司的花大人,又是巫神殿的第一巫女。
她发出信号,周玄不信明江府的巡夜游神敢乱来。
而且,李乘风已经快到了。
周玄在神启秘境的绯月之中,感受到了李乘风的位置,他已经进了东市街。
援兵已至,周玄只需要再拖延片刻。
他弯腰捡起了钉在地上的骨牌,先行恐吓,
“巡夜游神,你还不走,要我请你吃饭?这面骨牌认得吗?骨老会的通神!见骨牌如见骨老,你要跟骨老会对着干?”
周玄右手作剑指状,遥指红灯笼。
红灯笼又快速的滴血,越滴越快,它似乎想明白了——出手。
游神的灯笼是一件法器。
灯笼在哪里,游神便能落降。
当滴下的血,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个“碑“字,
一道人影,落在了“碑”字上。
碑王现身了,
他今年四十有五,身材高大,但佝偻着背,两条袖子卷起,双手的小臂上,书写着古碑祭文。
“你还是要出手?”
“卢玉升,是我义子,你杀了他也就算了,还敢动邪法,啃噬他的血肉,是可忍,孰不可忍!”
碑王这样的人,义子好几个,
他从来也不是能为义子出头的人。
但是,他和拐子之间的合作过于密切,其中很多脏事都是他假卢玉升之手去办的。
卢玉升知道得太多,
如今,卢玉升的神魂在周玄手里,难保不将他的秘密吐露出去。
周玄又是个敢当着灯笼硬斩卢玉升的狠人,敢把天捅个窟窿,若是那些秘密到了周玄手上,
碑王觉得自己会被周玄拿到软处,被套上狗链子当狗,因此,他才下定了决心,不能让周玄活着离开。
“碑王,亮了通神骨牌,你还敢动手,没把我们骨老放眼里?”
一声如雷暴喝,从碑王的身后传来。
碑王扭头一看,竟是李乘风,带着城隍的十二个值夜人来了。
值夜人中,领头的便是城隍行令张仪风。
“书大人!”
“跪下。”
李乘风右手平举,掌心燃起了一团火。
下一瞬间,火在掌心消失,在碑王的胸口处燃起。
火已燃起,碑王痛苦难耐,单膝跪地,额头冷汗涔涔。
“张仪风,把他拿下,押入骨老会监牢,我明天亲自审审他!”
李乘风吩咐完后,凑到碑王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把你、痛苦大学者、拐子之间的事情,审个明明白白。”
“李乘风,你莫嚣张,你以为你还能当几天骨老?”碑王轻声言语道。
痛苦大学者,是骨老会的四大神职之一,而且是骨老会里,唯一一位,既是学者又是神职的狠人。
碑王是痛苦大学者的亲信,自然知道「天官」下了神令杀李乘风的事情。
“就是因为我当不了几天骨老了,我临走也要把你们几个拉下马,
带走!”
李乘风对张仪风发号施令。
……
周家班,祖树前,
周伶衣、袁不语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
一开始,周玄与吕明坤合力,钉杀忤作的几个五炷香时,
周伶衣、袁不语只是稍微有点意外。
毕竟他们亲眼见过周玄在店里用刺青起乩,能到四炷香的层次。
四炷香的说书人,杀五炷香的忤作,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三炷香以后,说书人是九大古老堂口之中的前三战力。
但是,当周玄对上卢玉升的时候,周伶衣多少有些紧张。
卢玉升是出了名的越境高手,又执甲于身。
若不是有夏金在东市街压阵,周伶衣可能要唤醒祖树,去帮周玄。
结果,周伶衣和袁不语白担心一场,
周玄不但把卢玉升的法器一件接一件的夺走,还呼唤血井,径直将卢玉升的甲卸掉了。
“瞧见没,这就是我们说书人,二炷香,把人家五炷香的吊起来捶!”
袁不语可不管周玄击杀卢玉升的过程,只要周玄赢了,那就我们说书人厉害。
你就说咱徒弟是不是说书人吧!
祖树下顿时充满欢声笑语。
但很快,碑王的执意出手,让周伶衣、袁不语火大。
袁不语骂道:“也就是我没在跟前,我要在,管他什么游神司!仗着香火欺负我徒弟,我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周伶衣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如果不是李乘风来了,那碑王必然会出手去杀周玄。
“明江府的游神司出这种败类?”
周伶衣通过祖树链接,望见李乘风要押碑王去骨老会的监牢,突然恼火起来。
“欺负我弟,还能让他舒舒服服去牢里待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周伶衣冰冷说道:“老殿平日不争地位,不抢名声,时间长了,明江府的人,真忘了巫女也是有神明的。”
言及此处,周伶衣在空中画了一道血符,霸气说道:“夏金,把碑王留下,出什么事,我担着。”
……
东市街的小山上,夏金也陷入到“出手”、“不出手”的困局里,
他曾经是平水府的斩魈游神,如今被调到了明江府的游神司,与碑王算作同僚。
同僚之间出手太强硬,犯了游神司的规矩。
但就眼睁睁的目送碑王离开,他有些不得劲。
谁还不知道城隍是骨老的亲儿子,双方有千丝万缕的勾连,今天关进去,明天就放出来。
现在,血符出现,周伶衣发了必杀令,那他便出手,
但所有的事情,不能让周伶衣一个人扛,平水府游神司,和平水府那些小堂口一样,靠的是心齐。
夏金弯弓搭箭,只是将羽箭换成了金色箭枝,这是箭大人的箭,
连续三根羽箭射出!
……
碑王刚刚被十二个城隍的墨线锁住,要押送走。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阵箭啸之声。
一支金色羽箭,于空中划过弧线,朝着碑王射来。
碑王双手的古碑祭文闪动,他一瞬间挣脱了十二条墨线,迎击羽箭。
第一箭,
碑王双手合十,将箭合手夹住,但箭支力量奇大,他的身形被箭推着走,立于地面的双脚,竟然在地上硬生生的犁出了两条长痕。
长痕犁了将近三四丈远,才生生止住。
碑王双手也因为夹羽箭,皮肤被深深磨破,血流不止。
一箭既出,第二箭随后便至。
这一箭,
碑王反手祭出了城隍墨线,凌空缠住了羽箭,感知力透出,要将羽箭切断,
李乘风却不会给他机会,暗暗念动祈愿法咒,一团火烧掉了碑王的墨线。
没了墨线束缚,箭支快速且凌厉的穿透了碑王的胸膛。
“李乘风……你!”
李乘风礼貌的笑笑,直接杀游神,他没那么暴躁,但稍稍出手帮上一波,他还是能做到的。
第三箭再射,
这支金色羽箭,碑王已经再无还手之力,额头中箭。
箭支去势不减,从他额前穿透了后脑后,钉进了碑王身后的石墙里。
碑王身体变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刚好朝着周玄的方向,再然后身体歪倒,死透了。
“碑王啊,我想押你走,但有人不想让你走啊。”
李乘风冷笑着。
碑王的血在缓缓流淌,一朵血色小花兀自出现,引导着血液,在地上写出了一行大字——杀人者,平水府周伶衣。
“果然,姐姐和我脾气一样。”
周玄笑了笑,走向了碑王。
六炷香的游神祭品,可千万别浪费了。
他站在碑王身边,血井这次更加疯狂了,神启也有些暴躁。
“神启,我算搞明白了,你就捡点好的祭品用,不像井子,高货低货通通都要。”
神启秘境的黑水,很不喜欢周玄的吐槽,卷起一波大浪,朝着绯月血井扑去,似乎在说:“我和血井不是一路人。”
但神启的手是一点不慢,周玄的右手自己动了起来,深入了碑王的身体里,抓住了骨头,一把往身体外扯出。
整具骨骼都悬浮在空中,周玄的右手,蓝光像呼吸一般,时明时暗,骨骼则一寸寸的消融。
“我这是帮碑王洗清罪恶,你们出去了别到处乱散。”
血井在吞食着碑王的血肉,神启则在消融碑王骨骼,周玄则在警告值夜人,出去了嘴要把门,不该讲的话不要讲。
值夜人一个个都“上进”了。
他们不得不上进,第一次见周玄,是在七叶寺,城隍纸鸢被无声击落燃烧。
纸鸢中的刺青之魂给周玄磕头下跪。
第二次见周玄便是今天。
执甲香主卢玉升,号称明江府的越境之王,对上周玄,凉得透透的。
城隍三当家碑王,就因为想杀周玄,被三箭钉头。
面前这位小先生到底是什么层次的狠人,他们还能不清楚。
“哎哟,今天不知道为啥,眼睛疼,什么都看不见。”
“老韩,巧了不是,我也眼睛疼。”
十二值夜城隍很自觉,在周玄警告之后,一个个都装眼睛疼。
眼睛那么疼,那你周玄消骨吞肉之类的,我们怎么看得见?
值夜人装得很投入,甚至还交流起“病情”来。
“你眼睛咋疼的?”
“我啊,我是针扎一样的疼……你呢?”
“我眼睛……眼睛有种分娩式的疼,感觉要生了。”张仪风说。
众人:“……”
李乘风这位平常不苟言笑的古老学者,也笑出了声,戳着张仪风的额头,说:“那还是你眼疼。”
……
东市街西边的奇大奇粗的老槐树下,一只四尾狐狸握住了纸斧,要对着槐树砍下。
利用风水阵中的槐树,去对付碑王。
但当她通过东市街的风水阵,感知到周玄安然无恙,且有高人出手,便放心了,没去砍槐树,重新衔着纸斧,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
将碑王的尸体分食了个一干二净,
周玄才朝李乘风和值夜人抱拳,说道:“老李,诸位值夜人,今天的事情多谢了,事情嘛,闹得有些大,
但是,这也是你们的机会。”
“机会?”
众人不禁大眼瞪小眼。
周玄对张仪风说道:“老张,当行令多少年了?”
“五年了。”
“卢玉升死了,你敢扛这个锅吗?”
“额?!”
“你对外承认,卢玉升是你杀的,我能让你顶替执甲香的位置。”
既然「城隍」和「骨老」在明江府权力极高,周玄便有心在这两个堂口里,扶植一些亲信。
张仪风这个人,就很不错,又是城隍的行令,离执甲香主,就差一个层次。
周玄有办法把张仪风扶到“执甲香”的位置上去。
靠李乘风和古玲,同时也靠后天举办的骨老集会。
周玄已经有办法,让李乘风成为后天集会里最亮眼的骨老。
但是,扶你张仪风当亲信,你得交一份投名状。
张仪风几乎没有思考,便应下了周玄的吩咐,说:“卢玉升,伙同拐子,在东市街里兴风作浪,被我撞见,当场格杀。”
“敞亮。”
周玄拍着张仪风的肩膀,说道:“等你当了执甲香,你这些值夜人兄弟,都仰仗你的提携了。”
“嘿嘿!”张仪风已经开始畅想,但不敢彻底放飞自我。
毕竟他也听到了风声,李乘风要请辞骨老,不干了。
没了李乘风,执甲香轮不轮得到他,还是两说。
“今天先这样。”
周玄对张仪风说:“你带着弟兄们,去大都会耍,今天消费了多少,算在我身上。”
张仪风脸都笑歪了,带着值夜人,先走了一步。
等他们走了,
李乘风有些心虚,说:“小先生,我后天就不是骨老了,执甲香主这件事,我怕我做不到。”
而且别说李乘风很快不是骨老,哪怕是以前,他的话语权也不大。
决定“执甲香主”的归属,他可以提建议,但城隍三个当家大概率不会听。
“老李,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后天骨老集会之后,我保证你和古玲会是最有前途的骨老。”
古玲昨晚被周玄接上了香火,已经是最有前途的骨老了。
李乘风嘛,这两天还要费点功夫。
“明天很重要,你送一具尸体到我店里。”
“尸体有什么要求?”李乘风问。
“道士的,这个道士生前,最好是通过灵,但又没拜过堂口。”周玄说完,又嘱咐道:“一定要是尸体,多找找你肯定找得到。”
周玄怕李乘风学司铭——就让他找个和尚阴魂,司堂主直接“司有一计”,然后“咔嚓”现杀一个。
“明天一定找到。”李乘风又问:“卢玉升的死,有人扛了,那碑王的死。”
周玄走到石墙前,将金箭拔出,箭身有字——平水府掌日游神。
他说道:“碑王的死,不用人扛,谁杀的,报谁的名字就好了。”
箭是平水府掌日游神箭大人的,杀人名声是平水府巡夜游神留的。
但射箭的,可能还涉及到平水府的另外一个游神——箭大人的箭,周玄感受过,今日的箭手,没有箭大人的那份滔天气势。
碑王的死,平水府有三个游神出手,这就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动周玄,就等于动平水府的游神司。
这个强烈信号一定要散出去。
有时候要低调,但有时候得张扬,低调得过头了,人家不待见你这外来户。
“明白了。”
“老李,你先走,我晚点再给城隍上一波压力。”
“小先生,我先走一步。”
说完,李乘风便转身离去。
边走,李乘风心里头犯着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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