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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以后,杜薇想到王伟说的那句话,不再只是恶心,而是引发了更多对自己的认识、思考和探索。需求,自己迫切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份陪伴?一个异性伴侣?一份爱情?一个家庭?一份承诺?还是一种幸福的生活,一个美满的人生?
对男人的失望、厌恶,似乎远远抵不过对他们的需要。杜薇好害怕一个人的孤单,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远远想不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惧怕的,她仅仅越来越清晰地觉得想要人陪在身边,一个能温暖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她所喜欢的人,一个能给她提供所有喜怒哀乐情绪价值的人。
爱和陪伴,陪伴和爱——生活的必需品,值得不停地去探索和追求。
或许是出于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实在无聊,或许是好奇心作祟,或者是想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
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杜薇在一个交友网站上约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帮助她做出选择的唯一依据:一张看上去还过得去的照片,和一份正当的职业。
白石洲,是深圳市中心特别繁华的城中村之一,在一个陌生男人天台上的租住屋里,杜薇度过了在这个充斥着欲望和梦想的都市中心的唯一一个夜晚。
男人说他可以为杜薇疗伤,他绝不勉强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问她想不想要,杜薇说不想。
他便几次三番地问,但杜薇是真的不想。她仅仅是在自己住的屋里呆腻了,想换个地方呆着。换一个有人陪的地方呆着。
男人一开始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打上地铺,陪着她说话。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说不出口。曾经有一个男孩子喜欢我,我逼着他说了出来……
杜薇对着一个陌生人娓娓道来,感觉比写日记更解压,她意识到这才是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她渴望有人倾诉,但是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性事上的兴趣。但对方的想法恰好相反,他表现得没有任何兴趣和耐心去听杜薇的故事。
“舒南,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杜薇不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甚至都懒得知道,她就当他是一片虚无。
“不好听。”那男人明显对杜薇的故事毫无兴趣,甚至也懒得去听懂这句话,却借着这句话由就爬上床,躺在杜薇身旁,从身后环抱着她。
“你说了不碰我。”杜薇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世界上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能在自己面前当一回正人君子。
但是她预料得到事情的结局。
男人一直在找借口,说自己瘆得慌,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狠狠地要了她。
杜薇挣扎了几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明明是送上门让人家践踏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不就是自己吗?但此刻她是自由的,无牵无挂的,身体和心灵,都应该是轻松和自由的,她想解放自己,彻底地。便不再挣扎,索然无味、可有可无地从了。
我是个堕落的女人。完事后杜薇不禁这么想道,但是堕落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反而让人感到一阵舒适和放松。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当下的快乐呢?即使拒绝掉这件事情我又能得到什么,我的人生还有其他更多能得到的快乐吗?为什么我只感觉到前途渺茫、毫无希望呢?
对方很快睡着了,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杜薇默默地流着泪,她好像在想舒南,又好想头脑空白什么也没有想,她觉得眼泪更多地是在为自己感到耻辱和悲伤,无比地怜惜起自己的身体和心灵来,最最可怜的是,她发现自己始终找不到黑暗的出口,也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没有任何人指引过自己应该怎么生活,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她还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凭着一系列错误的感觉四处乱撞。因此在杜薇结婚生子后,她总是有意识地不断地从小就灌输给自己的孩子该有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因为她在这方面的懵懂导致自己吃了很多的苦痛,走了许多的弯路。
第二天一早男人很不满地埋怨杜薇像条死鱼一样了无生趣,并且催促着送杜薇去地铁站。他说要赶时间去接一个朋友。
杜薇在心里呵呵,看来不过是一个趁女友外出抓住机会偷吃的渣男啊。
这次一夜情,给双方都没有留下好的体验和印象,往后余生,若不是刻意回想,杜薇甚至都记不起有过这么一晚的自我放纵。
能想起来的,只有对欲望、对生活、对性爱的迷茫。
杜薇的随意放飞自我,在她看来仅仅只有这一回,事实上,那段时间如黑洞般的迷茫,迫使她在交友网站上疯狂地搜寻着,并很快就陷入到下一次的深渊。
和关铭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激起她心内任何的兴趣和感觉,他不高不矮,浑圆的脑袋,圆鼓鼓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略微发福的肚子和身材,却配上高挺的鼻子,白白的皮肤,无论从哪方面看,也绝对算不上帅哥行列。
杜薇本以为自己是属于外貌协会的典型代表,后来才证明看错了自己。
关铭36岁,比杜薇大了将近10岁,初次见面,他请杜薇吃了顿精致的晚餐,并不十分奢华,简单随意的环境下,他似乎很轻易地就用自己平和的心境打消了杜薇的尴尬。虽然当时接受他的邀约,是看上了网上简历所描述的他的外在条件——并非长相上的,而是经济上的——他在一家注明的证券公司担任操盘手,月薪二十万以上,按照这个情况,应该算得上正儿八经的钻石王老五了,杜薇当时隐隐觉得,假如爱情对自己只是一场空梦,能够抓住点别的什么东西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以为凭自己的年轻美貌,以及对对方的毫不动情,自然不会吃亏到哪里去,她决定让务实主义在心中生根发芽,但是却打错了如意算盘,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永远是容易动感情的那类人。
不过短短几次接触下来,关铭在好几个方面轻而易举地叩开了杜薇的心门——首先,他卓越的工作能力赢得了下属对他的崇拜。有一个周末,杜薇亲眼见到他口中的小弟亲自开着豪车,将乳鸽送到他的住处。其次,他成熟的魅力似乎无处不在,他很从容地将杜薇从一处正在施工的危险地带带离出来,几乎下一秒杜薇就见证了高处失落一块砖头下来的奇迹的发生,他也能适时地在杜薇看书的时候将软硬适中的枕头塞到他的腰下。最最打动杜薇的,则是属于他的一个悲伤的故事。他讲起几年前自己因为某个失误导致财产尽失,女友扬长而去的经历,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讲述曾经的历经风雨,并展示自己腹部的伤疤,那是他当时在三亚的海边用刀自尽未果后留下的痕迹。自从那次讲述以后,他便在杜薇心目中留下了抹之不去的英雄主义色彩,在她看来,有勇气自杀的人就是英雄,也是好人,是值得去怜惜的人。何况他还是那么有能力迅速东山再起的人呢。
发生关系在所难免,他鼓动杜薇请假陪他一起去出差,说工作是做不完的,说自从重生以后,他就发觉了及时享乐的价值所在。
就在杜薇觉得自己爱他很深的时候,他突然不打电话请她过去陪他过周末了,以往都是他邀请以后杜薇才去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主动跑去他家,但是两三个星期后她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告诉他她已经到了他家楼下。
关铭下来接她,同时以与平常一样平静的口吻告诉了她一件在她看来完全没法平静的事情:老家给他相亲的对象过来了,他要求杜薇以他表妹的身份出现。
杜薇努力装得跟他一般地平静和不在意,打起精神跟他进了屋子,那个女人正在厨房里做菜,染过的卷发束成一把扎在脑后,她明显比杜薇显得成熟、干练,对杜薇轻轻地笑,眼里透露出满满的狐疑。
关铭挤进厨房去客气地说还是会他来炒菜吧,“我表妹喜欢吃辣的。”他说。
“不用,你去陪陪她吧。”女士亲昵地看他一眼,推他一把,然后又迅速地瞥了杜薇一眼,从那个眼神里,杜薇读出了她根本就不相信所谓表妹的这种说法,但是她又能怎么样了,应该拆穿他的谎言吗?就算闹起来自己也不过显得像小丑一样罢了。
她瞥见唯一的一间卧室的床上,还铺着自己曾经带来的床单,真是会过日子、物尽其用的男人啊。与此同时,她悲哀地意识到,这样的男人从来不会属于自己,他理应有自己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无滋无味地吃完晚饭,杜薇便像落水狗一样落寞地离开了,她想自己只有默默地独自承受痛苦的份,男人果然没有几个好东西,为自己付出的感情既觉得十分不甘又痛恨自己的傻白甜性格,凝视着手腕上的绿玉貔貅手链,那是他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他曾说这个是开过光的,很值钱,大概觉得这个手链,足以买下她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感情。
关铭口中的相亲对象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杜薇的QQ号,加上了她,询问她是不是真的是他的表妹,杜薇想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怎么回答,从那位女士对关铭的言听计从和多方维护来看,她显然是不会离开他的,哪怕有所怀疑,她也不敢直接问他。从关铭明目张胆地将自己带到未婚妻面前来看,他对她俩都无所顾忌。杜薇并不恨这个夺走她自以为是的爱情的女人,反而觉得她很可怜,同时又矛盾地想要报复,无论男的女的都想报复。你不是一副很想抓住他的样子吗,那就给你好了,去憧憬你的幸福吧,迟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的。这么一想,杜薇心底滋生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让自己获得了片刻的满足。
“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她觉得自己只能这样答复,没兴趣替任何人解开他们的谜团。爱咋滴咋滴,那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她尽量以这个说法充盈自己的头脑。
不久后关铭又打来电话,说他的对象回老家去一段时间,问杜薇有没有时间过去。
“又一个人渣。”杜薇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但那时他还是没有将他完全放下,一心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扰乱他那让人生气的平静。一天晚上,她发了这么个信息给他: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了,你用你的卑鄙杀死了我。再见!
接下来,关铭的电话和信息狂轰滥炸般地打过来,她只是不接,一直打到深更半夜,她直接关掉手机,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不已。
已经死过的他,应该对死亡很有画面感,不至于那么无动于衷吧。她想。
杜薇决定再也不让自己滥情,她仍然没有放弃对爱情的渴望。
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更合适的交友对象——身高、相貌都一表人才,且一个人住在一套自购的高档小区房里,在深圳南山区也是从事的软件工程师职业——去过他家两三次以后,杜薇很明显地看出他并没有跟自己正式交往和成家立业的想法,他们俩都不积极,很明显地仅仅因为当下的空虚而勉强在一起做个伴的那种。当有一次他忍不住将杜薇按倒在床上,她便毫不犹豫地往他脸上扇过去一巴掌。
他很快地放开她,说道:“你走吧!”
杜薇走出他的家门,再也没有去过。
她开始觉得,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这些浮躁的年轻人,似乎都没有太多的兴趣和时间去谈情说爱。
又或者是,她对于异性的吸引力还远远不够。
对着镜子,杜薇又开始自卑和顾影自怜起来。
这还不够,她竟然吸引到了一个另类的追求者,一个又矮又丑的追求者,在她看来,这是比没有人追更令人难受的事情。
那是杜薇的一位新同事邓平,品管部的经理,平时脸上总是堆满和善的笑容,因此大家都爱和他说话、打趣。杜薇作为新人入职的时候也乐于各种请教于他,而他对她有求必应。
慢慢相熟了之后,中午经常一起吃饭,周末偶尔一起打打麻将。
杜薇一直以为他对她的好也就介乎于同事之间,因为他对所有人都很好。直到有一个周末的晚上,杜薇一个人呆在家里用电脑上网刷剧哪也没去,突然收到邓平发来一段他在夜宵摊喝酒吃烧烤的照片,叫杜薇过去。
杜薇拒绝了他。
接着收到他莫名其妙发来的消息:杜薇,我喜欢你。
杜薇把手机朝床上扔远点,暗自骂了句“神经病”,虽然骂人的话向来鲜少出现在她嘴里。
时间一点一滴在杜薇的身体里、身体周围、空气中、宇宙中流逝,杜薇一边追一部无聊的韩剧,一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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