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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因出生高贵,又年少成名,所以,从来只有他蔑视别人的时候,没有别人蔑视他的时候。
而现在,这家奴耿确,却对他如此傲慢,他自然心头火起。
所以,他也就跟其他基层官不同,沉声说道:
“本官还真就敢拿!”
“把他拿下!”
随后。
杨慎就把袖一挥。
杨慎身后的衙役皆不敢动。
杨慎见此对自己麾下衙役喝道:“你们难道敢抗命?!”
“谁敢抗命,皆以犯上罪处死!”
杨慎接着就大声威胁道。
于是,这些衙役也就只得壮着胆子,将耿确拿下了。
耿确则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狗娘养的,你一个不入流的绿袍小官,有何资格拿我!”
“你就不怕我家侯爷到时候要了你的命吗?”
“别忘了,我家侯爷可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
啪!
杨慎给了耿确一巴掌:“放肆!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官现在就将你杖毙!”
耿确被打得脸部生疼。
但这一打,也让耿确的脑子开始运转起来,暗想这典史莫非是有很大来历,还是真的就是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
“谁不知道当朝昭圣太后乃贤后,若她知道她母族有家生子败坏国舅名声,必会说本官做的好!”
杨慎这里则想到自己早在父亲面前表示要当好这个典史,也就在这时义正言辞地说了起来。
接着。
杨慎就把这耿确抓了下去,投入了大牢。
而在这里的巡城御史罗威和兵马司指挥成权,皆因此大为惊骇。
成权更是不由得问着罗威:“这个典史,怎么胆子这么大?”
罗威道:“因为他是杨升庵,你刚上任兵马司指挥自然不认识他,但一定听说过。”
“这就不奇怪了。”
成权听罗威说后就回了这么一句。
而大兴县令任正贤在知道杨慎拿了建昌侯家奴后,也颇为惊骇,但他虽然是上司,却不敢批评杨慎。
毕竟杨慎是状元出身,还是太傅杨廷和之子,在士林享有极高的名望。
他自己却不过是个举人,连进士都不是。
所以,任正贤只是好言相劝道:“公怎能得罪建昌侯呢,这会让护礼之事更加难成啊!”
“身为典史,自当恪尽职守,不然如何对得起君父的信任?”
“礼是礼,法是法,不能因为大礼就要包庇他建昌侯的家生奴。”
“不然的话,一个家生奴都可以殴打朝廷官差,破坏朝廷制度,那还有体统纲常可言?”
杨慎说着就对任正贤说:“还请堂尊秉公执法,将这犯上家奴,即刻正法!”
任正贤道:“怎么也得先问问建昌侯的意见吧?”
“这是政事,怎么能问外戚呢?”
“堂尊也不想自己今日的话被天下士人知道吧?”
杨慎问着问着就威胁起任正贤。
任正贤听后只得咬牙道:“公说的是,身为堂官,自当秉公执法!”
于是。
任正贤就下令将耿确以犯上罪,杖责一百二十下。
耿确也就当场被打得惨叫不断。
建昌侯张延龄听闻后也立即带着家丁来了大兴县衙:“住手!谁敢打本侯的人!”
衙役们只得住手。
任正贤也因为听见是建昌侯的声音,吓得忙躲在了桌案底下。
“不准住手!”
“他一外戚,无权干政!”
杨慎倒是没有躲,只直接大声叱喝起来。
行刑的衙役们一时不知所措。
而杨慎见此干脆自己走过来,夺下衙役手里的板子,亲自杖责起耿确来。
“啊!”
耿确再次惨叫了一声。
而耿确没挨几下,就直接被打死了过去。
张延龄走来时,就只看见自己家奴已经口鼻流着血,双手耷拉着,两眼已无神。
这让张延龄颇为恼怒,指着杨慎:“你!”
“建昌侯何故强闯县衙?”
杨慎这时则主动问起张延龄来。
“你打死我家奴,还敢来问我?”
张延龄问道。
杨慎丢下板子,道:“我不但敢问,还敢去都察院告你建昌侯强闯县衙,干扰地方政务呢!”
张延龄想到杨慎毕竟是天下有名的状元,倒也不好直接下令让家丁打死杨慎,只指着杨慎,切齿言道:“好,你等着!”
说着。
张延龄就转身而走:“我们走!”
而在张延龄走后,任正贤才从案桌底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张延龄忍不住拆了他的县衙大堂。
且说。
杨慎自从被贬为大兴典史后,倒也的确秉公执法了好几件权贵欺压军民的事。
张延龄的家奴被打死不过只是其中一个情况而已。
好些权贵的家奴都遭到了杨慎的处置。
甚至,原外戚长宁伯之子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周瑭本人都被杨慎抓进了大牢里,原因是此人强抢民女。
所以,京城的许多权贵官僚现在都非常痛恨杨慎,但因为知道杨慎是杨廷和之子,又是未来的士林领袖,也就敢怒不敢言。
如今,建昌侯张延龄的家奴也被杨慎打死后,这些权贵官僚才挑唆张延龄,让张延龄走后宫路线,去告杨慎的状。
张延龄也就把这事告知给了张太后。
张太后因为自己弟弟受了委屈也很生气,就把这事告知给了朱厚熜,请朱厚熜为他弟弟做主。
朱厚熜听后故作愠怒地说:“这个杨慎!他在上次处置孔家一事中大放厥词也就罢了,如今贬他为京城小官,为的是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却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欺负起国舅来!”
啪!
“他是真以为朕不敢杀他吗?!”
朱厚熜故意把桌案一拍,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一脸横眉怒目的样子。
张太后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同时,也心情好了许多。
蒋太后也在一旁跟着说:“皇帝说的对,这个杨慎也的确是太过分,不过他到底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又是定策国老太傅之子,在士林中声望极高,你若是真为国舅杀了他,天下人只会说你皇伯母跋扈,乱政不贤,纵容国舅报复朝中大臣。”
“母后!”
“你怎么也为他说话。”
朱厚熜故作气急败坏地样子,看向蒋氏。
“他杨慎素日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欺负到两位国舅身上,朕若再纵容他,天下人只会以为朕真怕他杨家!”
“无论如何,不看两位国舅的面上,就是看在皇伯母的份上,朕也得为皇伯母出这口恶气!”
“什么定策国老,朕也不管了!”
朱厚熜把手一挥:“如果他杨廷和真要因此逼皇伯母把朕废了,朕大不了回兴国就是!”
张太后这时也被朱厚熜扬言要杀杨慎的样子吓到了,再加上,蒋氏这么说后,她也清楚认识到,自己要是真坐视朱厚熜为自己出这口恶气,那到时候连自己的名声也会更糟糕,到时候,文官们只怕更加变本加厉地针对她张家。
所以,张太后虽然对朱厚熜这么为她那两弟弟的行为而感动,但也不得不忙劝着朱厚熜: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皇伯母打抱不平,但你母亲说的对,我们皇家的名声要紧,你就看在皇伯母的面上,饶了杨慎吧,这个亏,就让你那两舅舅吃了算了。”
张太后说着就呜咽起来。
朱厚熜道:“既然皇伯母都这么说了,朕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这口气难出!而且,天下人还会觉得朕都不肯为两位国舅出头,认为是朕冷漠对待皇伯母一家!”
张太后不得不主动安慰着朱厚熜:“没啥,毕竟你那两舅舅强闯县衙,也有不对,你不责怪他们,我就很高兴了!”
朱厚熜在接下来就对朝臣们提起了此事,言杨慎太不顾及他的感受,险些使得他不好面对张太后,但好在张太后深明大义,没有因此为难他,故他也不追究杨慎冒失之罪。
朝臣们对于张太后的行为皆很感惊讶。
因为他们印象里,张太后是不会这么深明大义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太后居然不为两国舅做主,乃至要大闹了?”
蒋冕就在散朝后颇为惊讶地对毛纪说了起来。
毛纪则道:“这或许也是陛下在大礼上未认孝庙为皇考的好处吧,这样到底让张太后不得不有所收敛!”
“当然,张太后愿意这样做,说明陛下是善于处理后宫诸事的,也说明圣母乃是贤后也,不然,以陛下一人之力,恐不能让张太后如此深明大义。”
毛纪这么说后,蒋冕也跟着颔首:“有道理,无论怎么说,此乃新朝之幸,后宫安宁,天下亦会安也!”
梁储也非常愿意看见张太后有此改变,更愿意看见蒋太后会如此配合地为自己皇帝儿子稳定宫闱,所以,也在御书房,与朱厚熜单独相处时,而笑着说道:
“圣母乃贤后也!”
“此为天下之福!”
朱厚熜则笑道:“元辅说的是,不过,朕觉得让杨慎做大兴典史,倒也是天下之福,朕也算是没白试着让他去当这个京城的典史官。”
“朕不便直接召见他,你私底下见见他,对他勉励一番,让他继续发扬这股不畏权贵的刚正作风!”
“大明朝的那些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的权贵,也需要他这样有背景的人去收拾!”
“另外,朕记得有个叫柯维熊的主事官,最近也很跳,同当年的杨慎一样,甚至还上本为刘洙求情。”
“所以,把他也贬为宛平县典史!”
“到时候收拾京中这帮权贵大户,让他们老老实实补税,或许用得着他们。”
朱厚熜说后,梁储就按照朱厚熜的意思照办起来。
因而。
柯维熊也就被以为不忠之臣党护为由贬为了宛平县典史。
而杨慎也受到了梁储的秘密约见。
梁储对杨慎说:“是陛下让老夫来见你!”
杨慎听后大吃一惊。
梁储则说:“你应该知道,陛下很难,他一方面欲励精图治,中兴我大明,一方面又不得不顾忌天下人的看法,不敢对张家兄弟太苛责,有时候还只能纵容其做枉法之事,所以,陛下说,只有靠你这样的人才能他保全一二圣德!贬你为典史,也不是因为陛下真的不容你,而是有意历练你!想看看你除了嘴上张狂外,是不是真敢为天下仗节死义,而不顾私情,不顾考虑自己之安危!”
“请元辅转告陛下,臣杨慎绝不徇私情、存苟安之心!”
杨慎不禁热泪盈眶,便立即作揖大拜回道。
梁储又问:“包括令尊的求情?”
“忠大于孝,何况,保父德才是真正的孝,而非一味听命于父尊才是孝!”
杨慎想了想后就毅然决然地回答道。
“很好!”
而杨慎在离开内阁时,就正好碰见了也出宫的张延龄。
张延龄恶狠狠地瞪了杨慎一眼,显然已将杨慎恨之入骨,毕竟杨慎是少有让他张家吃了亏却没有被他张家怎么样的人物,所以这张延龄觉得很失颜面。
杨慎如今得了圣谕,越发无所畏惧,也就直接掸袖而去。
张延龄因而越发气愤,不由得气鼓鼓地嘀咕道:“这些文官清流,真他娘的没一个是好东西!姐姐如今不知道为啥那么怕他们,非要拦着陛下,不让陛下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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