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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甄珏继续去上课,依旧是坐在林黛玉对面。
“哀公十六年,二月,卫子还成出奔宋。夏四月己丑,孔丘卒。”
黛玉听着春秋,甄珏用手撑着脸,低头看着论语,右手拿着一支笔在转。
黛玉瞅了他两眼,见他一副无心读书模样,轻轻的嗤笑一声,继续去听贾先生的讲解。
忽觉不对,忙去看他手中那支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的毛笔,看到他面前的论语书、衣裳上,都沾了不少墨水,
再低头看自己,白兰花镶领褙子上,也沾了数点黑墨水。
“你这人!”
黛玉压低声音,想要气恼的训他,可又想起眼下是在学堂上,只得压下,抬手拍了下他撑着脸蛋的手臂,再指了指他衣服。
甄珏低头一看,一时间也傻了眼。
“哼。”
林黛玉给了他一个眼神,扭头看向窗外继续听课。
一旁雪雁在打盹。
甄珏脑海里想了无数对策,都觉不太妥当,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对面的林黛玉又是起身就走。
“别忙着走啊!”
甄珏叫住她,歉意道:“是我错了,上课走神,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林黛玉停住脚步,听他道歉也就罢了,还说什么赔钱的事,显得她家很小气一般,也更生疏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快,语气也淡了几分,只说道:“些许墨水算不得什么,脏也就脏了,你不必记挂心上,我回去更衣。”
雪雁这时才发现两人衣裳都沾了墨水,还以为二人是在课堂上打闹,不免担心道:“姑娘和公子才第一天上课就玩闹,老爷太太知道又该责罚了!”
黛玉道:“你可别冤枉我了”,说罢抬步往外走去。
雪雁不知怎么回事,看向甄珏,后者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跟着黛玉走出。
此时正是下午,阳光照在阁楼外的园子里,暖洋洋的很让人舒服。
甄珏几步跟上她,笑道:“我诚心跟你道歉。”
林黛玉道:“我便是不诚心?让你不必记挂心上,难道我心里就记着你弄脏我衣裳?我是那小气的人不成。”
甄珏顿住脚步,被林妹妹怼得哑口无言,总觉得自己没错,但似乎她也没错,到底哪里错了?
林黛玉悄悄回头,见他如此神情,心里便原谅了他大半,笑道:“我家又不缺这一件衣裳的钱,你弄脏我衣裳,只给我赔不是就是,何必说什么赔银子?显得生分。”
“……我们关系很好吗?”
甄珏奇怪的问。
这话让黛玉一时无言,她倒是热脸贴冷屁股了,原来甄道长压根不把她家当回事。
“我竟不知道。”
甄珏惭愧道:“我还以为你家是把我当恩人,才请我来过节,倒是误会了你家。”
这话更让黛玉无可言说,看了他好一会,才想明白他心中所想。
甄珏遗忘了许多事,只孤身在荒郊野外生活,从来不知道亲人是谁,对父母亲戚都很陌生。
想通后,林黛玉笑道:“若只是治病救人的恩人,也不必请来家里过中秋,我爹爹请你来,倒有七八分是为了我。”
说罢,神情又黯然下去。
甄珏笑了下:“我可没答应和你一起去京城。”
“不敢劳烦甄公子。”
黛玉笑道,接着继续往前走去。
甄珏慢了她几步,观赏着她家后园,雪雁在后边远远跟着。
林黛玉说要回去换衣服,和甄珏说了些话后,却没回去换。
半晌。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水露般的双眸盯着他看:“我且问你,那日晚上是不是你?”
“什么?”
甄珏知道她说什么,但不打算告诉她。
“你别跟我装糊涂!”
小小黛玉十分笃定:“那日你要了我一根发丝,夜里我醒来,见你站在我床边,你虽如鬼魅般离开了,一句话也不说,可就是不说话,我才一眼认出你,是也不是?”
“……要我跟你道歉吗?”
甄珏无可奈何的承认,林黛玉年纪虽小,但已经十分的聪明。
黛玉皱了皱眉,问道:“你夜里不睡觉,来我房中做什么?”
“总不会害你就是。”甄珏笑道。
黛玉抿了抿唇,倒也不追问了,二人在小园子里闲逛,来到处假山池边,黛玉朝后面的雪雁喊了一声,让她拿帕子来擦下石凳。
雪雁这时才反应过来,忙快步走来,自责道:“我又忘了伺候姑娘,孙振家的知道又该骂我了。”
黛玉笑道:“谁让你跟个呆子似得,不会看人。”
“你是在说我?”
甄珏坐了下来,雪雁忙又说:“公子稍等,我给你擦擦!”
“不必。”
甄珏不在乎道:“我在山里住着时,别说有灰尘的石凳,就是泥土我都坐得。”
黛玉笑道:“你在山里头穿什么衣裳?这儿又穿的什么衣裳?”
甄珏瞧了瞧自己一身绫罗绸缎,哑然失笑:“要我赔给你家吗?”
“呸。”
黛玉啐他一口,用扇子掩着嘴,眼眸满是笑意:“这话是你说,你还拿话来挤我,偏这般小心眼!”
“你才小心眼!”
甄珏回嘴道。
黛玉不理会,又看着他身上衣裳,笑道:“亏你想得出把毛笔甩来甩去的顽,幸好你跟我在屋里坐,若是被贾先生瞧见,戒尺定会打你手心!”
“他不敢。”
甄珏笑说。
林黛玉知道他话中意思,却没接过话,贾雨村到底是她二人的老师。
雪雁听出大概,两人吵架了又和好?
便笑道:“姑娘和公子先坐着,我去把茶水端来。”
甄珏问她:“你年纪还小,做这些活可习惯?”
这似乎是叫雇佣童工。
黛玉看了过来,雪雁笑道:“公子不知,我打小就在姑娘身边伺候,早就习惯干这些活,只是去端茶,又不是去洗衣做饭这等粗活,不打紧的!”
说罢就走开了,走远后,才回头望了他一眼。
甄公子倒是个好心的。
心里胡乱想着,去厨房叫人泡茶后端出,路上见着了太太的陪房,也就是孙振家的。
“你这是送去哪?”孙振家的问她。
“送去给姑娘和甄公子。”
雪雁忙回了。
孙振家的听了,笑道:“怪不得,往日姑娘放学了就会去太太房里,今儿甄哥儿在,两人聊上了。你去罢,我去跟太太说一声。”
“哎。”
雪雁一面回,一面端着茶水走了。
孙振家的去回太太。
贾敏听了后,沉吟片刻,问她:“雪雁可有说他两个聊些什么?”
“好像是吵架又和好了,哦,甄公子把衣裳弄脏,晚上等他换下来我再叫人去洗过。”
“怎还吵架了?不过到底是孩子,吵架快和好也快。”
贾敏笑起来,说道:“衣裳本就是裁给宝玉的,你叫人再做两件,那件脏的别给他穿了。”
“我知道了太太,那件脏了的先收起来。”
“你家三儿年纪和宝玉将近,你拿回去给他穿罢。”
“多谢太太恩典!晚上我去甄哥儿屋里,跟他说一声。”
孙振家的喜上眉梢,给甄珏做衣裳的料子都是一等一的,比林黛玉穿的也不差。
出了门后,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老爷太太对甄哥儿这般好,又是请他来过中秋,又是让他去和姑娘一起上课,除开报恩外,怕不是也存着要把姑娘嫁给他的念头?
想想又不可能,甄珏是出家的,虽说能还俗,可到底不好。
但转念又想到,甄珏是甄家公子,与姑娘很是般配。
到了夜里,孙振家的带上两个丫鬟,到甄珏房里,准备把他换下的衣服拿去洗。
“哦,那件衣服啊?”
甄珏说道:“已经不在了,被林姑娘叫雪雁拿去单独洗了。”
“啊?”
孙振家的满是失落,第二日找了个空寻到雪雁,问那衣裳在哪,且说道:“太太说那衣裳脏了,不要再给甄哥儿穿,已经赏给我了!”
雪雁很诧异:“太太怎赏给你了?姑娘还让我收起来呢,说等甄公子回去再给他带回去。”
孙振家的没法了,总不能去找姑娘要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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