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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远跟随肖华走出电梯时,他习惯性地牵过她的手,她的内心仍有些紧张,不过她掩饰得很好。
这不是上次的地方,此处的隐私感更强些。就算他在自己身旁,但当他们一同走向那个房间时,她很清楚,他就是他,他走进了他的地域,她将面临另一面陌生的他。
包房门打开时,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朝门口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后,又随即消失,化作笑意。
他俩还未开口,肖华先做了介绍,“孟思远,我女朋友。这是黄总,黄海峰。这是张总,张文杰。”
黄海峰笑了,“你这么生分干什么,还黄总,直接喊我名黄海峰就行。”
“我也不想这么生分,喊您大名显得她不太礼貌,但叫您一声海峰哥,你是要给见面礼的。”
“你小子,先来给我摆一道,这是明示我不能送少了啊。”黄海峰笑着摇头,看向孟思远点了头,“行吧,下次我补上,你再喊我一声海峰哥。”
初次见面,不出错很重要,孟思远笑着微欠了身打招呼,“黄总好,张总好。”
“你好,思远。”张文杰站起身迎他们,“赶紧坐吧。”
“好的。”
孟思远同他坐在了一张沙发上,对面沙发上是他的朋友们,而中间的茶几上,已经摆放了酒杯以及醒着的红酒,还放了瓶威士忌。而在他们未到之时,这两位朋友已经率先喝上了。
肖华给自己倒了杯酒后,转头问了她,“喝不喝?”
孟思远会喝酒,这种场合,她也不会推脱说自己不会喝酒,她点了头,“好啊,谢谢。”
黄海峰看了眼张文杰,两人上次的赌,得让肖华给兑现了。刚才两人见到肖华带了个女人进来时,内心都愣了下,谈事的场合,他们几乎不带人进来。
在场的,只会是利益相关方,是亲身参与合作的。相识这些年,虽然从年龄上,肖华要比他们小一些,但他更像是只老狐狸,谨慎而不出错。好像这也是头一回,他带了利益无关方进入。
某种意义上,他是她的担保人。他们对他的了解与信任在这,他们能迅速相信他带来的人,照常谈事,不会有遮掩与暗示。
而这个人,是他的女朋友,这事就多了层信号。即使他们不结婚,都保不准会在利益上深度绑定。
没想到肖华这人会这么大手笔,他们绝不会干这种事。让另一个人分走手中的权力,夫妻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但此时也仅限是猜测,这种事也没那么容易。
大家都有基本的素养,对隐私的好奇心没多少,刚见面,就照常是朋友间的聊天。
张文杰先开了口,“一会儿试试这瓶威士忌,过年去了新西兰,路过一个小镇,偶遇了一个苏格兰威士忌酒厂。厂子早已停产,卖的是绝版的存货。存货挺少的了,这一瓶也就比普通飞天茅台贵几百块钱。”
黄海峰当即就拿过了面前的威士忌细看,“可惜他们不会把绝版限量的概念炒起来,不然哪里只会卖这么点钱。”
肖华笑了,“炒起来就不是一般人能买的了。外边这种淘着玩儿的东西挺多,旅游时淘一淘,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新西兰旅行挺不错的。”张文杰看向对面的两人,“还挺适合自驾的,你们可以试试,风景不错,海钓也挺好玩的。”
孟思远笑着点了头,“好的,可以试试,我还没尝试过自驾。”
肖华看向了她,“你有考驾照吗?”
“有啊,我大学里就有去考。”
“那你回头先去练车,自驾也不能就我一个人开。”
她没回答,对面的两人倒是先笑了,黄海峰对张文杰说了句,“你这是没事给人找事啊。”
“你怪我干什么,这不是华哥嘴一张,就给人下达任务吗?”张文杰看向了肖华,“华哥,你也真是的,自己累点开车怎么了?还得麻烦人先从练车开始。”
看着调笑的他俩,肖华倒是认真地回答了,“自驾游就两人,安全起见,她需要有这个技能。”
他说完还看了她一眼,像是问她要不要去自驾游。孟思远知道这人效率太高,说要做的事,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来完成。精力没他旺盛,她可不敢答应他。
“是的,安全起见,旅行还是去这种发达国家好。”黄海峰一脸嫌弃地继续说,“可别去什么犄角旮旯的小国家,治安太差。就算是出差过去,也得有安保。不过那种地方也没什么好投资的。”
张文杰认同地点了头,“这几年,做灰产的人过去的不少,都保镖不离身的。”
“赌性太大的人回不了头。”怕他们说到些灰产内幕,那些事太过耸人听闻,肖华换了话题,问了张文杰,“你那合资项目的事了结了吗?”
“差不多了,分的钱正在通过第三方公司给了。”张文杰叹了口气,“下次再也不想跟国外公司搞合资公司了,申请手续办了两年没搞下来,期间只能借桥给第三方公司做。现在散伙了,什么都还得靠着第三方公司来。”
“的确,外资入账这一块,就有的折腾。”
孟思远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讲话,没有加入话题,只是在旁听着。到一个陌生场合里,她更倾向于沉默,观察着形势与不同人的性格。有大量信息可以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倾听就足够了,用不着说话。但她也能察觉到,他们没有忽视她,聊事时,会稍微多说一两句背景信息。
上一次见还是年前,这几个月不见,聊了许久的行业形势,交换了彼此生意上的一些动向。
黄海峰忽而话题一转,看向了肖华,“孙亚东最近倒是大手笔,老李那儿资产贱卖,他去捡了漏。”
肖华拿了那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这么好的机会,别人又不是傻子看不到。他能买到,就是他的本事。”
张文杰倒是有点不明白了,“那他还挺有能量的。”
肖华抿了口威士忌,口感很强烈,有一股烟熏味。他拿了酒杯递给旁边的她,见她一脸的不轻松,倒像是个认真听课的差生,“试一试?”
孟思远以为他正要回答朋友的话,却是转头拿了自己的酒杯给她,让她尝一口酒。像是味道很不错,他才与她分享的,她接过酒杯喝了口,就被复杂而浓烈的口味呛得直皱眉。
肖华笑了,从她手中拿回酒杯,又喝了口,这种浓烈的味道,倒是颇为吸引人,配根烟会更好。咽下后,他才看向了对面的人,“这不是好事吗?”
“为什么?”
肖华反问了他们,“如果他没有了现在的能量,真到了那一天,你们觉得,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吗?”
黄海峰瞬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如自己这次惹的一身骚一样,“如果到时候再碰亚东集团,我们保不准都要被记恨上,再丢块肥肉以平息事端。”
张文杰听得悚然,觉得荒谬中又像是带了一种必然,“不会吧,怎么可能会到那一步?”
“有什么不可能?”黄海峰冷笑了声,“我们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掏出真金白银去买。他要真倒了,别人想的是不花钱就能拿到的法子。”
肖华耸肩,“当然,这于他,是最糟糕的可能性。”
这短短几句话,孟思远就意识到了,他为什么让自己来参加这个局。契机是她无意识说出的那句话,他想要的是天坤这个公司。
这件事,早在他的头脑中有谋划。甚至早到年前,他们那一场被她误撞的局,兴许就已经是开端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旁边的人很陌生。明白这是公事,她也会有一瞬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当她还在揣测上司的心思,费力将天坤的业务拿到自己手中时,他就已经在想着买下天坤。自己的工作,像是失去了价值。在更高维度的决策下,她曾做过的事、付出的努力,会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是没必要。
当底层窥见上层的操纵时,曾得到的工作的意义感,都会被消解,自己也只是高级点的工具人。
肖华本想说的一点真心话,到底还是没说。其实他一丁点都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兔死狐悲,是人身上该有的东西。即使孙亚东的发家史不干净,当他倒下时,另一群人,同样以不干净的手段掠夺其财富,身在其中者,后背都应有发凉感。
他算不上什么好人,说出这话,兴许都显得他虚伪,不如沉默。
“那我们现在能做点什么?”
肖华放下酒杯,“投石问路。”
黄海峰看着他,“你想要多少?”
“我不贪心,只要买两家公司。”肖华下意识用余光扫了旁边的人,将她带来,他就不会有什么隐瞒,“现在的价格被高估了,我希望能便宜点。”
张文杰笑了,“你一向很稳。”
肖华没有否认,“做生意要有本钱,借钱也是要还的。就算再便宜,也不能吃撑。”
“他当然谨慎。”黄海峰笑了,知道他前两句的出处在哪儿,出处还有后两句,但他只补了一句,“投资是要承担风险的。”
黄海峰举起了酒杯,“来,预祝成功。”
看着肖华转头向自己看过来时,似乎是在提醒她,他们是一体的。即使觉得这样的他太过陌生,孟思远还是笑了下,举起了酒杯。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是誓约的声音;玻璃杯中红与琥珀在摇晃着,水晶灯的光照耀着这一切,见证着一场联盟。
她在其中,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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