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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远见老板渐停了脚步,而那位喊住他的女人正往他们这走来,她识趣地先行一步。边走边拿出手机看外卖,她太累了,只想窝在酒店里看电影吃东西,再泡个澡。
舒怡走到肖华面前,“刚看到你时,还以为是认错了呢,来出差吗?”
肖华点了头,“对,好久不见。”
“我来这儿的酒店开会,已经结束。许久不见,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好。”
两人就近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舒怡点了餐,“去年圣诞假期我回了趟国的,行程太赶,很遗憾没见上你,其实我该跟你当面道谢的。”
两年多前,舒怡身在国外,国内的父亲身体出了点问题,需要动个手术。当时回国程序繁琐,她别无选择,向同在京州的肖华求助。肖华没有犹豫就帮了忙,从主刀医生到陪护病房,一并安排妥当,让当时焦虑不已的她得到极大的缓解。
那时的自己太过无助,内心不免有些依赖他,舒怡萌生了他是否还有一丝旧情的想法,但他只是帮忙,当她向他诉说焦虑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一句,这是正常的,如果觉得很困扰,可以考虑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看到他那条回复时,舒怡低落了许久。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有一种痛苦是,会去反复想,如果当初做了另一个选择,会怎样?
“没什么的,不用客气。”
舒怡苦笑了下,“到了这个年纪,压力也变大,得考虑父母的养老。把他们接过来,他们不见得乐意及适应,我回去的话,换工作很不方便。有时感慨独生子女的不好,所有的压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总是有取舍的。”
“我人在国外,就得被家里亲戚指责不孝顺。幸亏上次有你,不然我要被骂成什么样。”舒怡问了他,“你觉得呢?毕竟我在这也没组建家庭,没什么牵绊。为了父母,回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选择都有利弊,你自己想好了就行。”肖华多说了句,“不为别人做选择,后悔可能会少一点。”
“不会。曾经我觉得我为了自己做选择,但现在还是忍不住会后悔。”
肖华知道她在讲什么,“人会美化没有走的那一条路。”
舒怡看着他,这么些年未见,他变得更加成熟与不可测。她清楚地知道,此时面前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只会心更硬些。
当年她选择出国读书时,还忐忑地问了他,他说如果申上了好学校,去读书是对你的前途有帮助的。
当时的她很高兴,他是全然为自己考虑的,她身边不是没有朋友因为男朋友而放弃深造的机会。他没有给自己一点压力,还很支持自己。那时他刚创业,她觉得时间很灵活,他可以飞去美国看自己。
她出国后,他越来越忙。身在异乡,孤独着没有陪伴,遇上任何困难的事情他都不在身边。她会忍不住打电话跟他吵架,不止一次,但还是会和好。
他有飞来美国找过她,倒像是特地来聊吵架的事,讨论相处模式。他说他现在的确做不到陪伴,两人交流没以前多是客观事实,但频繁吵架的相处是不正常的,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她问,如果我们解决不了呢?
那时的他很平静地回答说,分手。
如此冷静的态度,也成为两人以后分手的一根稻草。
第一年暑假,最后一门考试后的第二天,她就飞回国,想给他一个惊喜。获知他在饭店应酬后,她跑去等他。
她却是看到了他同喝得醉醺醺的应酬对象们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两个女人。他将应酬对象送上车后,还同身旁的女人聊了两句。
等女人也走了后,她跑上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和那种乱七八糟的人混一起,他是不是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那时的他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方才的醉意从他的眼底消散,他点了根烟,抽完后反问了她,你觉得我喜欢这种应酬吗?
那你就不要参加啊,被他的反问激怒,她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
他看着她,想讲什么,却是又没说出口,最后说了句,我很累,不想讲话后,就将她送回家,说让彼此先冷静下。
舒怡却没想到,冷静过后,是他提的分手。
她不想分,即使嘴上质疑着他,她却从未怀疑过他。他这个人很有责任感,她是想与他结婚的。
但对于一个有责任感、做事有框架的人来说,当他提出分手时,几乎无半点挽回的余地。即使她已经后悔,不想分手。
他的坦诚,让她觉得可怕。
她问他为什么不阻拦她出国,是因为不爱吗,就不在乎分别。他说,那是你的人生,我不会阻拦你。
她问他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了。他说,在你决定出国时,我知道大概会有这么个结局。如果我想分手,不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如此冷静的分手,他漠然到让她心灰意冷地怀疑,他是否爱过她。如果是爱,那他的爱里有支持与理解,却没有一丝占有的自私。
她没有问这个问题,他肯定有过,却不会将爱情看得很重。他最爱的,永远是他的事业。他这个人就不会有浓烈的爱意,投射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舒怡想问他这些年是否会有心去真正爱一个人,但人是很难改变的,行为模式更有极大的惯性,她喝了口酒,“如果我当年没有回去后没有跟你吵架,我们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肖华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问题,回头看并作假设,不会有任何怀旧的愉悦,纯粹是种浪费时间。他自觉是个耐心还不错的人,此时却按耐着心中的一点不耐烦。
“你一向这么果断。”
“不应该吗?将时间精力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内心闪过失望,她看出他对两人的过去毫无怀念,甚至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舒怡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张脸,却是忽然想到了刚才在酒店大堂,舒怡发现他时并没有喊住他。
他正跟旁边一个女人在讲话,那个女人一身的职业装,应该是他的下属。女人笑着在跟他讲话,看神态甚是轻松。
而他看着她笑了,那样的笑让舒怡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
“刚刚在大堂见到的,都是来出差的同事吗?”
肖华有点饿了,刚刚他点的薯条先上了,他尝了一口,味道很一般。为了卖贵点,撒点不知所云的黑松露,还不如麦当劳里蘸番茄酱的薯条。
“是的。”
“你同事还挺漂亮的。”
肖华将剩下的半根薯条扔在了盘子里,拿餐巾擦去手上的油腻,抬头看了她,“你想说什么?”
他忽然冷了脸色,这样的严肃与压迫,是舒怡从未见识过的,“就刚刚看到她,觉得她长得挺漂亮的。”
肖华不知她是出国太久,中文退化,还是单纯一句闲聊,“嗯。”
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仗着旧交情,舒怡还是嗔怒了句,“你为什么这么凶?”
“我不知道美国这怎么样,漂亮是件值得赞美的事,但放在这个语境下,我觉得说这句话不太合适。”
舒怡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一点不合适,可是只是一句正常的聊天,她并未说更多,他这个反应是过度了,“我觉得你反应过度了。”
肖华耸肩,“Sorry。”
随口一句sorry,肖华并未真觉得抱歉,他不喜欢一丁点的隐含意。
这种事,本身就很敏感。不是鲜见,而是太多。
工作之初,他就见得足够多。那时与各个机构打交道甚多,见识过机构内部复杂的男女关系。其中人性的复杂与多变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去单纯符号化哪一方都是不恰当的。
后来自己创业,在还未做大时,他就看到了财富等级远在自己之上的老板们,会有多少诱惑与陷阱在等着他们。周围所有人都在猜测着老板的喜好,送人是一种基本操作。
他那时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他,周围听不到任何真实的声音,所有人都在顺着他的喜好,被观察到一丝人性的弱点后,便蛊惑着他放大弱点,他会不会迷失?
他从不高估自己,约束自己,不是用道德,而是用欲望。
他太过清楚自己的出身,往下坠时没有背景作救生圈。需费心搭建人脉与关系网,容错率很低。
到了今天,肖华绝无可能去碰一个下属,但他也不会去刻意避讳什么。他心中有数,只是正常交流。
孟思远是个聊得来的下属而已,这次出差工作上挺靠谱的,他不会有其它想法。
虽然这一周多太累了些,最后一天的自由行,孟思远的安排比工作都满。
她习惯了独自旅行,一个人的效率很高,缺点是得麻烦路人帮忙拍照。一早起来她就去了华纳影城,为了看老友记的片场,喝了咖啡,买了印着friends的杯子。她出来后去了美术馆,看到了梵高真迹,离开时又买了两个杯子。
刷完两个景点后的所有时间,就都是逛街,都没有时间正儿八经吃顿饭,她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就随意打发了。
天气虽已转冷,但她进了Reformation店里看到各色小裙子,理智告诉她穿的场合并不多,试穿了对镜拍照后,还是乖乖买单,就怕没买,回去了又后悔。
刷卡后,她无视银行发来的支出信息,发票扔进购物袋里绝不多看一眼,就怕脑子太好记住了开始算花了多少钱。她边买边安慰自己,只要你身材保持不变,这些衣服都能穿好多年,对自己太抠了也不行。
孟思远掐着点到机场后,时间也差不多了,看到了同事聚集在一处,老板竟然也在,她提着东西过去打了招呼。
上司胡志锋身旁的橙色袋子格外醒目,估计是帮太太买的。
“你这一天都消失了,去购物了?”
孟思远手里拎了个袋子,三个杯子没有托运,她很喜欢美术馆买的杯子,顺手拿出来与他们分享,“看,这是我买的杯子,一个是梵高的鸢尾花,另一个是莫奈的睡莲。是不是很好看?”
她估计是跑过来的,脸还有些红,听着她兴奋的分享,肖华看向了她手中的杯子,“挺好看的。”
估计其他同事都对杯子这种小玩意不感兴趣,听到他说好看,像是真喜欢,孟思远看向了他,主动问了句,“您要不要挑一个,我送你。”
胡志锋打趣了她一句,“你倒是先给老板送上礼了。”
“纪念品嘛,顺手带一个,又不贵。”
肖华本想拒绝的,他对杯子没什么讲究,但看她如此热情的样子,“那就睡莲吧。”
孟思远以为他会客气下的,不至于要她一个杯子。这两个她都很喜欢,无法割舍才会一并买了。谁让自己谄媚了想拍马屁,她也只能送出去一个。
就这样,肖华意外地提了个纪念品上飞机。
飞行时读书最能打发时间,纸质书带的麻烦,墨水屏的刷新率低,肖华直接在手机上看书。很方便,几乎一半的阅读,都是在出差时完成的。
近三个小时,看完了一本没那么严肃的非虚构后,眼睛都有些干涩,肖华滴了眼药水,闭上眼后却是毫无睡意。
他又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时,就看到朋友圈图标里的头像,他点了进去。
她发朋友圈倒是挺快,九张图,有在车上拍的晚霞,有路过的海,有咖啡,咖啡杯上写了friends,还有今天的行程,美术馆的画,以及坐在一张室外沙发上的她,沙发后面是一个喷泉,不知谁帮她拍的照,可能是找的路人。
他顺手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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