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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柳栖桐,江从鱼就要与楼远钧继续分东西。
眼看江从鱼要把值钱的赏赐全扒拉到自己面前,楼远钧捏着他发尾笑问:“得了点好东西就全分给我,你是觉得我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
江从鱼忙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手头已经有许多好东西,怕你没有。”
楼远钧道:“这就觉得多了吗?”他还是把江从鱼的发尾轻轻攥在手里,维持着两人挨在一起的亲近姿势,瞧着像是把人困在怀里似的。见江从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楼远钧轻笑,“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了,永远都不知满足。”
就像何家人说是要给他过生辰,实则话里话外总在说自己的爵不够高官不够大,连御赐的宅子也觉得住不下他们一家子人。可见人心怎么会有满足的时候?
江从鱼察觉楼远钧眸底有些沉郁,只当他又在自伤身世。他说道:“可能我才刚到京师陛下便给了我那么多赏赐,所以我才不觉得缺什么吧。何况有好东西理当是要分给亲近的人的,自己一个人享用有什么意思?”
楼远钧凝视着他。
江从鱼见他似是被说动了,继续眉飞色舞地劝道:“你这次与我分了,我读书做事都更有劲头,下回说不准能挣来更多宝贝!”
楼远钧笑道:“好,我下回得了好东西也分给你。”
江从鱼道:“不用不用,你攒着给自己成家立业,将来我也好去找你玩。”
不待楼远钧多言,他已经给楼远钧分起东西来,大抵是所有东西都一人一半的分法。
等瞧见两匹白地明光锦,他也分了一匹给楼远钧,说是拿来做夏天的裤子正好,配什么衣裳都好看,摸起来感觉还挺凉快的。
楼远钧命人安排赏赐时并没有特别叮嘱什么,也不觉得这些赏给几个国子监新生的东西有多少。可听着江从鱼一样样地数过去,楼远钧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些自己不曾多给半个眼神的玩意。
就这么点赏赐,值得江从鱼这么高兴吗?
楼远钧跟着江从鱼摸了摸,发现这布料确实薄而不透、轻软凉滑,穿在江从鱼身上应当很不错。
楼远钧笑道:“我每月也有不少布匹可以支取,你留着自己多做两身贴身衣裳就好。”
江从鱼一向不会勉强别人,即便是好意也得看别人需不需要、乐不乐意才是,不带强行要别人接受的!他点着头说道:“那我让人做两身适合你穿的放着备用,上回林伯给你准备的就有点小了。”
有楼远钧相伴,江从鱼快活到不行,两人自是又一同共浴共眠,丝毫没有因为十几日没见面而生疏。
恰恰是因为十余日不见,江从鱼只觉有说不完的话要跟楼远钧讲,一直到夜阑深静他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惭愧起来:“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人?”
楼远钧倚在枕上看着江从鱼近在咫尺的眉眼,口中笑应:“我怎么会觉得烦?平时很少有人这样与我说话,他们大都远着我。”
这是大实话,没有一个人敢像江从鱼这样与他同床共枕。
楼远钧边说话边伸手帮江从鱼拨开一缕落到颊边的乌发。他本来只是想看看自己能接受江从鱼靠近自己到什么程度,如今不知怎地竟觉得一直这样也挺好。
就这样让江从鱼毫无保留地亲近自己,由衷把自己当做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兄长,彼此间再怎么亲密无间的事都可以做。
“就怕你以后也会与他们一样疏远我。”
楼远钧说道,声音轻得像是才出口便散在幽幽夜色之中。
这不是楼远钧第一次说这种话了,江从鱼听得还是莫名有些揪心,马上抓着楼远钧的手保证道:“我肯定不会的!”
楼远钧“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从鱼正郁闷着,又听楼远钧问他:“你与何子言他们一起睡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说话说到这么晚?”
江从鱼说道:“没有的,我们很快就会睡着了。”
他还和楼远钧说起自己上次拜托过何子言几人注意一下他的睡相,这半个月来他从来没有滚到何子言或者韩恕怀里去的情况!
江从鱼信誓旦旦:“我们睡了吧,这次我保证不会再睡到你那边去。”
楼远钧道:“那要是我又不小心睡到你那边去呢?”
江从鱼大方地道:“没事,又压不坏我,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楼远钧便依着他的意思合上眼。
等到江从鱼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才又抬起手轻轻捏住江从鱼的耳朵。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就着那漂亮的耳垂捻动了好一会,很快便与江从鱼一同坠入梦乡。
翌日江从鱼醒来的时候,感觉耳朵痒痒的。他动了动脑袋,发现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江从鱼糊里糊涂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想看清自己撞哪儿了,唇却不小心从上头划了过去。这下江从鱼彻底醒了,赫然发现自己刚才碰到了楼远钧的喉结。
不消说,两人又是紧挨在一起睡了一晚。
江从鱼觉得这应当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楼远钧的问题。可想到楼远钧都已经道过几次歉了,他若是再提一次倒显得是在嫌弃人似的。
正思量间,楼远钧也醒了。
他坐起身来与江从鱼拉开了一段距离,瞧着仿佛为自己睡着后的逾越惭愧不已。
江从鱼立刻不再关心到底是谁睡相不好,高高兴兴地与楼远钧打招呼:“早啊。”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套上自己的衣裳,喊楼远钧一起去洗漱吃早饭。
楼远钧笑了笑,依着他的意思起身,一副什么事都听江从鱼安排的模样。
早饭过后,林伯给他们送来盘桔子。
江从鱼正与楼远钧说着话,瞥见那桔子鲜亮可爱,顺手剥了一个往嘴里送了一瓣。不想这桔子竟是酸的,酸得他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这还是楼远钧第一次看到人把酸字直接写脸上的。他好奇地从江从鱼递给他的那半桔子上取了一瓣,也送进嘴里尝了尝味道。
江从鱼见状忙说道:“你别吃,这是酸的!”
楼远钧脸色分毫没变,就那么把那瓣桔子给吃了进去。见江从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他轻笑道:“我尝不太出味道,不管是酸的还是甜的、苦的还是咸的,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江从鱼道:“那怎么可能?那你吃饭岂不是没有味道?”
楼远钧道:“吃饭不过是为了饱腹而已,味道如何并不重要。”
江从鱼道:“怎么会不重要,那么多好吃的你都尝不出味道,想想就难受得很!你没有找大夫看过吗?这样可不行,怎么都得想办法治好。”
楼远钧道:“我都习惯了,除了这么个毛病以外我什么事都没有。”
江从鱼问:“你是从小就这样的吗?小时候就尝不出来?”
楼远钧不太喜欢回忆从前的事,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小时候应当是能尝到味道的吧,过去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而且那时候也没什么好吃的,很多时候连粥饭都是馊的,不吃便得饿着……”即便是说起最艰难的那段时光,楼远钧的声音仍是带着几分笑,“那时候舌头太灵活反倒不好。”
江从鱼听后只觉楼远钧那些猪狗不如的亲人真不是东西,他在村中的日子虽不算富裕,却也绝不至于连饭都不给他吃饱。
楼远钧可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江从鱼忙拉着楼远钧的手说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说了。”他听着楼远钧含笑说着往事,只觉比自己受折磨还难受,得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笑着提起这些过往?
楼远钧轻轻回握江从鱼的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有时我看着你吃东西吃得香,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尝到了味道。”
就像刚才那样,江从鱼尝到了酸桔子,便叫他也知晓了它是怎么个酸法。
江从鱼听楼远钧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只觉心里愈发难受了,不由责怪自己为什么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说道:“那以后我尝到好吃的回头都给你捎一份,我们一起吃!”
楼远钧笑道:“好。”
两人挨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直至有人过来通传说江从鱼同窗过来了,楼远钧才起身说自己要办事去。
江从鱼把人送走了,便去校场那边与韩恕他们会合,一群人欢声笑语地练习了半天骑射,又围坐在一起读书以及看邸报,了解朝堂近来发生的大事。
聊到酣畅处,连平时话不多的邹迎等人都忍不住争相发表自己的看法,很有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少年意气。
一起读报这件事也是江从鱼提议的。
不久前柳栖桐上书说提议给他们这些国子监监生多些历练机会,说不准以后真有可能施行下来。
江从鱼觉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们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只顾着死读书。所以他让林伯安排人手每天去把邸报抄回来,休沐日便在自己家召开“读报大会”。
直至热热闹闹地聚餐结束,江从鱼才想起要给楼远钧裁衣的事。
他忙找上林伯,将记着楼远钧身量的条子给了出去,特意叮嘱林伯用那两匹刚赐下的明光锦给他和楼远钧做里衣。
这是他们昨天说好的事,可不能给忘记了!
要不然以楼远钧那爱多想的性格,说不准又要暗自觉得他不看重他们之间的情谊了。
江从鱼的殷殷叮嘱让林伯听得一阵沉默。
怎么赏下两匹布,陛下自己还要占一匹?
这不是欺负江从鱼什么都不知道吗?
瞧见江从鱼说得一脸郑重,林伯心里憋得慌。
转念一想,库房里多得是绫罗绸缎,那也全都是楼远钧赏赐的,林伯才没多说什么,只问江从鱼要不要把那些布匹也用起来。
江从鱼都没怎么去库房看过,一听自己还有许多布料没用上,便让林伯给自己相熟的人都裁了两身衣裳。说不准他们也要过来小住呢!
至于尺码什么的,他基本能目测个大概,只要做得稍宽一些就不至于穿不上。
林伯:?
行吧,看来以后他们府上应当会很热闹。
主仆二人商议好了,林伯便一路送江从鱼他们到大门处,立在那儿目送江从鱼被友人们簇拥着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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