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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傍晚下了一场雨,一直没停过,稀稀拉拉的下了小半个月,直接把秋天拽进了冬天。金山集市的路边,汽车站的门口,金山广场上,摆地摊的人又开始多了起来。时不时市管局的干部会追来撵去,这一天里固定的出两次摊、收两次摊,摆摊的时候是偷偷摸摸,收摊的时候就是狼狈不堪。
小贩们早上在金山集市的路边,汽车站的门口和金山广场上摆上一阵,看到市管局的干部上班他们就到乡下的圩镇和市里的集市门口游卖,市管局的干部下了班,他们又集体回到了金山集市,你进我退,你走我来就形成打游击战的形式。
因雨,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早了些。阳德峰带着新婚的妻子用卖了两亩水塘的茭笋的铜钱,买了九哥在铁棚子里的歌碟,换取了在铁棚子里摆摊的资格。
因雨,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入冬后,秦柳如生就没有再下河去捞田螺,她学着隔壁湖南商贩的模样从市里的批发市场批发来手套、袜子挂满了铁棚子,她和阳付保每天在铁皮棚子里等候顾客来买商品。
遇到天气好的时候,阳付保还是要去河里抓些鱼来卖,一切都是预计的效果,他们憧憬着来年里的婚嫁和迎娶。
唐龙有的外地丈夫总是骑自行车背着孩子跟在她三轮车旁,她的外地丈夫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拥有一张英俊的面孔和高大的身躯,还有有着浓密头发和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总是跟在唐龙有的三轮车的后面,无论唐龙友的车上载着满满的货物,还是拉着空车,他都会伸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来帮着推三轮车,每当唐龙有的三轮车行驶到坡道上时,男人总是毫不费力地将车子推上去。遇到熟人笑话他时,男人也只是憨憨的笑着。
来到铁皮棚子里,男人就会把三轮车上的货物搬下来,陪着唐龙友把商品一样样的摆开,有顾客来购买商品他也是笑着带着孩子走开,留下唐龙友独自应对,没有顾客的时候他才用临桂县城的人听不懂的客家话和唐龙友交流。
电焊工刘向和妻子吴彩云各自也在铁皮棚子里占有一个连着的摊位,经营着杂七杂八的小商品,揽着了电焊工的活路刘向就去舅舅开的厂子里干活,没有活的时候他就和妻子守着摊位卖货。王嬢嬢的摊位隔壁就是刘向的岳父和岳母,是一对慈祥的老人,刘向的岳父在老家是私塾先生,陪着女儿来到临桂县城就在地摊上给人写字过活,倒不是为了挣钱,只是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岳母是刺绣的行家,她的摊位上只是卖自己绣的鞋垫。
“留出那一大块地方也只是给老头子写字用的。”刘向的岳母性情温柔。
“姆妈,拿个白线过来呦。”吴彩云隔着王嬢嬢的摊位大声的喊着妈妈。
不知不觉中,金山集市外路边的铁皮棚子里二十一个位置,无论是被强制进去的,还是被罚款进去的,算是都有专人领在了名下,但多半以存放物品为主。
临近春节摆地摊的生意就红火起来,路边、广场上,汽车站门口都挤满了摆地摊的小贩,他们从早上开始忙碌,直到深夜也懒得回家,就在铁皮棚子里和商品挤在一起。
“爸,我妈叫你加个棉垫子,晚上别冻着”吴彩云抱着两个大棉胎在铁皮棚子外大声喊,是告诉父亲自己来了,也是为自己壮胆,毕竟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小贩各有各的过去,都是极有故事的人,单身的女子在这漆黑的夜里自然是有恐惧的。
“哗哗”声响过,刘向从围着摊子的彩条布里探出头来,伸出沾着墨的双手,笑着接过棉胎。
“你行吗?这水平也敢写?”吴彩云弯腰钻进铁皮棚子,看着大台子上铺着两张红纸,红纸上都有没有干透的墨汁。
“行呀,你看这天不出头,也不离土,君不开口,親不闭目,师不出脚,人不离位,天地君親师位,放着工整,挂起大气。”刘向拖着妻子在自己写的那一张红纸前一顿自夸,抬手一抹还弄了自己个花猫脸。
“爸,早点睡,我妈说这手工钱挣不完的,别累着了。”
“还有两张,写了晾干,明天添上顾客的姓氏就可以出卖了,很快的,你们回摊子上早点睡。”
春节前换掉家里的旧中堂是临桂县城的居民的习俗,吴老先生的字也就卖了个好价钱,到了除夕的下午不但是老先生写对联、中堂买完了,就连刘向写的也卖完了。
寒风刮起一地碎纸片,打着转转在空中飞舞。
“过年了,都回去过年了。”摆地摊的女人们的声音从金山集市外的路边随风飘过广场,孩子们也纷纷跳上了自己母亲的三轮车上。
“过年了。”是孩子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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