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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丰客栈一下子热闹起来,当地居民跑来十几个人,个个眉飞色舞。一个汉子兴奋地说:“李元升他有钱,乔老爷就说他的话,什么人命案不人命案,没有证据,控告人的状词就是废纸一张,擦屁股都嫌不好。”有个人反驳道:“李仁元,你这么说,有钱人就是犯天大的法也没事,他会毁灭证据呀。”
“李仁元呀,李元升逍遥法外,你别要替他高兴,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总会有他躲不过的那一天。”“说呀,坏人逃脱惩罚,不是好事,对忠厚老实守本分的老百姓来说是个大灾难。坏人气焰更加嚣张,撒到人间全是怨啊!”“黑暗的世道里,有钱则生,无钱则死,没钱没势的人只能活一天算一天,胳膊扭不过大腿。”……
费宜插嘴道:“那个李元佐站在老爷大堂,他两个案件在身竟然若无其事,面不改色,是何缘故?”老大爷咳了一声,说道:“他呀,后台硬得很的,老子李清平是省里的布政使右参政,大姐夫杜俊是省里的副总兵,二姐夫邵纯是春归府同知兼永溪县令,三姐夫房熠海是平都府尹跟前的判官,四姐夫欧志华是省里的按察副使,李元佐不学无术,但也做了县里的驿丞,基本闲暇无事,就一天到晚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说,乔老爷先要打他五十大板,后要打他三十大板,我要告诉你,一个大板都没有打,只是在公开场合恶声恶气说了一回,完全是给外界人看的。如若真的打了他大板,他还能自由自在地跑路吗?”
一个大汉说:“那个原告王福前倒是打了三十大板,哪里能跑路啊?是两个邻居搀扶他回去的,屁股头被打得发糜烂。”老大爷说:“王福前他个铁头犟,本来是原告,乔老爷说他啸叫公堂,要打三十大板,他肯定不曾拿钱免打。李元佐他多狡猾呀,当场交出二十两银子就堂而皇之免打。县衙门口的人怎晓得的呀?”
一个汉子说:“明日上午,乔老爷又要升堂了,说审理昨日余案。”李仁元说:“剩下的也就三个案件,一个案件是密云镇葛庄的两个人争论房地,一个说砌到他家的地界,一个说不曾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个案件是诉讼一个人做贼偷了他家十几只鸭子,也没什么大了不得。但有个案件就重了,五六个本家告发女人征如兰谋害亲夫一家五口,灭门了。”一直在旁听的江和马上说道:“蹊跷,世上哪有这么个狠心的女人?一定有隐情。”李仁元摆着手说:“再蹊跷,哪个站出来替那女子说话呢?还不是满地的人扛顺风旗,叫个墙倒众人推呀!”
“乔老爷跟前的师爷有没有正义感?此人的人品如何?”老大爷说:“谈王师爷为人倒不错,有时候也能说两句正道话,没得用呀,人家也是混饭吃的,怎敢不顺着乔老爷办事?”江和说:“我不要他在公开场合说直话,只是叫他把案底告诉我,到时候好替当事人说话。”在场的几个人都摇摇头,“就怕王师爷告诉你案底也没得用,话都是乔老爷一个人说了算。”
江和一行五人当即摸上了王师爷的家里,王师爷诧异道:“我跟你们陌生得很,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江和说:“我们听闻你人品不错,今日我们到你家里打听征如兰毒杀亲夫一家五口的案底,请你将告发的大致情况说一下。”王师爷说:“谈这个案底疑惑之处是有好多,一个面目并不怎么凶狠的女人怎可能下这么大的毒心?告发她哪需要那么多的人?告发她伙同奸夫一起下毒,奸夫并没有归案,怎好判决呢?还有好多漏洞,说的下毒的砒霜就藏在她的梳妆盒子里,不合常理。”铁二瓜单刀直入地说:“乔老爷审案有没有受贿?”王师爷笑了笑,“不好说,我也是混饭的,说多了不好。”江和体恤地说:“你们做师爷的,也是捧的人家的碗,当然要听人家管。我的这个弟兄是个直肠子,你别要见外。我们走了,你要守密,否则,你跟乔老爷是有缝隙的。”王师爷笑着说:“你不说,我也不说,不就如同没这个事吗?”江和等人便告辞而去。
乔老爷升堂,专门审理征如兰谋杀案,他拍着惊堂木,说道:“原告都到齐了吗?”七八个人一齐喊道:“都到齐了。”“把被告姚征氏带上堂来。”两个公差随即推着披枷的征如兰来到大堂,两旁的公差一齐喊道:“威武!”听上去使人感到阴森森的,不寒而栗。
“原告陈述案由。”一个汉子率先说道:“姚征氏惯来不贤,平日里跟冷学荣眉来眼去,由于亲夫姚大木管束严格,时间便生歹念,下毒毒死亲夫,不想一家五口都吃了毒饭,亲夫、公公、婆婆、两个孩子都当场死去。凄惨的呀!”征如兰说:“大有,你昧着良心瞎说。”乔亦康猛地拍了惊堂木,说道:“被告你不得在别人起诉你插话,否则,作藐视公堂论处。……原告继续陈述。”
一个汉子上前陈述:“本人亲耳听见姚征氏跟冷学荣谈笑风生,当天下午他们在陈汉琴屋后边行苟且之事,我吃了一惊,当即离去。由于惊讶过度,过庄前桥不慎落水,差点溺死。”
一个年纪大的汉子说:“本人经常听到姚征氏骂亲夫堕落鬼,死没用场,早头早,晚头晚,一点夫妻之情都没有哇。”
又一个汉子说:“姚征氏本是不祥之人,我家门口一棵柳树每到春上青枝绿叶,十分好看,尤其在微风飘荡之下特别的好看。可是,她姚征氏用手摸了这棵柳树,竟然无缘无故息掉了,枯枝败叶飘落在地。姚征氏到了鱼塘洗衣裳,只过了一天,鱼塘的鱼儿说的全肚子朝上死了,只有螺螺不曾死。姚征氏在房维宝家的韭菜地旁边屙尿,韭菜全部枯死。”
又有一个佐证道:“姚征氏真的是不祥之人,说来蹊跷,她跟庞元才争吵,骂他掉在牛脚塘里不得好死,庞元才果真跑路跌死在冯家湾南岸。她说庞九才吃饭怎不咽杀的,庞九才不曾过了一个月,就吃饭咯了一下,人瘫倒在桌子底下,不治而亡。姚家墩东头的土地庙,就她跑了一下,那土地庙陡然着了火,连同土地爷塑像烧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个汉子慢条斯理地说:“一次,我到姚大木家里借淘箩淘糯米,那料到冷学荣搂着她摩摸她的下身,她嘻嘻的笑。我吓得直往家里跑。我还有好几回看到她在野田里跟冷学荣撒欢。我有一次私下里劝她不要跟外人搭讪,他回我狗子逮老鼠多事。”
乔亦彪说道:“下面由仵作将查验结果陈述一下,在场人全部肃静,不得言语,更不得私议。”仵作说道:“我们对五具尸体一一甄别,无论大人小孩,骨头都呈黑色,证明是毒杀所致。又验证米饭,里面含有致人非命的砒霜。乔老爷,禀报完毕。仵作田前尧。”
乔亦彪说道:“被告:原告当堂陈述,仵作查验结论,对此认罪就行定案。”征如兰缓缓说道:“六个原告全是栽赃与小妇人,胡乱编词,没有一句是实话。怨啦,小妇人与冷学荣绝对不曾做出有伤风化的男女之事。真实情况是张辛酉累次威逼小妇人做他的女人,小妇人一再严词拒绝,最后一次,他恼羞成怒,说小妇人不从他,便叫姚家满门完蛋。”
乔亦彪冷笑道:“你这才编造之词,谁能证明你所说。”江和上前说:“乔老爷,我来证明姚征氏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乔亦彪拍着惊堂木,严厉说道:“说者何人?哪方人氏?唯有通报后经本县批准方可陈述。这点朝廷规矩你都不懂的吗?”江和只得说道:“乔老爷,本人是永溪县洋陈镇人,……”乔亦彪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你是想损伤我的智商吗?你不是本县姚家墩人,更不是当事人的亲属,怎么好替被告人说话呢?回避!”江和还想说话,两个公差强行推他出去,他不便发作,只得走出大堂。
“被告,你还想要说什么?赶快说。”乔亦彪他是故意这么发问,而征如兰被两个公差卡住木枷无法说话。等了一会,乔亦彪又装腔作势地接连催了两次,“被告,你要老实招供,本县还可以替你做主,你还有什么说的?尽快地说。”既然被告无法开口,乔亦彪便大声说道:“画押!”
三四个公差架住征如兰,一个公差将毛笔硬抓住她的手,在诉讼词划了个十字。随后公差呈送给老爷看,乔亦彪大声说道:“选定日期处决,将姚征氏打入重狱,严加看管!”征如兰被公差拉走后,乔亦彪随即宣布“退堂”,衙役们齐声高喊“退——堂——”
笮香丽哀叹地说:“唉,做个女人,到了无依无靠之时,只有等死,命不该生。难道征如兰明明遭人诬陷就真的万劫不复吗?”沈秋芝挽着袖子说:“江参议,你想办法救救征如兰,不然,我就劫狱。”江和双手摇着说:“万万不可,寨主可要放我不得顾身的,再说,我们总共五个人,劫狱能有胜算吗?救人还是要救的,不能武救,最好文救,万不得已,这才动手武救。走,我们一起到姚家墩访访,能不能找到仗义为征如兰说话的人,然后叫他到县衙门前喊冤。”笮香丽点头说:“眼下看来只有这个办法呀。”
他们风尘仆仆来到姚家墩,进庄的路口遇到一位汉子,江和停下来问道:“老哥,我问你一下,征如兰究竟有没有对家人投毒?”汉子愣了愣,说道:“这话不好说,姚家叔伯弟兄都说是征如兰下毒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县衙乔老爷就当住证据,我们平头老百姓根本就没有个说话的资格。”江和说:“你们姚家墩哪个愿意站出来给征如兰说话?”汉子摇了摇头,说道:“这种铁板上钉钉的事,哪个都不肯站出来说直话。”
沈秋芝气冲冲地说:“照你这么说,征如兰的冤案就石沉大海了?”汉子说:“世人都说,民不跟官斗,在我们春平县就乔老爷他一个人说了算,喝五不六。再说,大家都是抱着事不关己,息事宁人的心态。除非去征家沟找她的姐妹,或许能有一个站出来为她喊冤。”
江和耐心地说:“老哥,依你看,对姚大木一家下毒的可能是哪一个?你说给我们听,我们绝对不会得说是你是的。老哥呀,你是不是有正义感的人,我们就等你说。”汉子低声地说:“张辛酉的嫌疑最大,他见征如兰容貌出众,三番五次要征如兰跟他走,征如兰的男人姚大木收拾了他两次,但他贼心不改,经常在姚大木的家前屋后来回走动。庄稼人种田上紧,哪有个空老提防他呀。”
费宜说:“老哥呀,你能不能说得再详细点?”江和拉了一下费宜,说道:“老哥,你已经说得不少了,麻烦了你呀。”汉子只是鞠了一躬,便匆匆离去。
笮香丽说:“这位老哥怕惹上麻烦,急乎乎地走了。”江和说:“我们就别进庄了,没人跟我们说实话。我们到征家沟去找找征如兰的嫡亲姐妹,或许有个愿意给她喊冤的。”
征家沟离姚家墩只有六七里路,而且不要绕道。他们遇到一个妇女,沈秋芝便上前说道:“大姐呀,我们向你打听一件事。”那妇女停下脚步说:“你问的什么事?”沈秋芝娓娓地说:“姚家墩姚大木一家遭到灭门,混账县老爷将罪过一股脑的推给他的妻子征如兰。征如兰是不可能对家人下毒的,我们经过明察暗访,下毒的最大嫌疑人是张辛酉,因为他觊觎征如兰美貌容颜,曾有两次受到姚大木的痛斥。眼下,昏官乔老爷已经将征如兰打入死牢。可是,姚家墩人没有一个肯站出来给她喊冤,我们只好来你们征家沟找她的亲人,看看能不能有个人站出来救救她。”
妇女想了一会,说道:“事情碍不到自己,哪个都不肯站出来说直话,何况到老爷大堂喊冤呢?……你们要找出一个人仗义站出来到县衙喊冤的话,要么找她的妹妹征如芳,征如芳曾经有一次落水,是她征如兰姐姐救上岸的,征如芳说不定知恩图报。唉,她家就在西南角,屋后边有一棵大松树。”
五人便进庄往西南角走去,正好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出来,沈秋芝快步上前说:“你是征如芳吗?”征如芳有点发愣,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找我?”笮香丽说:“找你救你姐姐征如兰呀,她已经被昏官打入死牢,真的在等着砍头的那一天。”
征如芳激动地说:“如兰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她遇到大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只是不晓得怎样救她?”江和说:“很简单,你明日到春平县衙击鼓喊冤,怎样喊冤?我已经给你写了草稿,直接告发张辛酉,说他下毒毒死姚大木一家老小,随后栽赃征如兰。”笮香丽、沈秋芝二人又详细地将案情说了一下。
征如芳说:“有你们的帮助,我坚决为我姐姐喊冤,虽死不辞。”费宜说:“如芳妹子,我不会得让你送命的,就是能做到的就必须尽量去做,如若狗官一意孤行,真正到了万不得已,我们再想另一个办法,总而言之,我们这些人帮忙就是帮到底,一定要把你姐姐从火坑里救出来。”江和说:“旁边人不好喊冤,如芳呀,只有你喊冤最合适,其他合适的人怕死,当缩头乌龟。你喊冤的时候要喊得凄切,我们好在一旁向世人诉说。我就不相信,狗官他会在大庭广众面前胆敢蔑视民意。”
“通!通!通!通通通……”县衙的鼓声不住地敲响,越来越急。过了一会,县衙门缝出来两个衙役,恶狠狠地说:“唉,你是哪里来的娘子?敲鼓为的什么事?”征如芳凄婉地说:“我为我姐姐征如兰喊冤,根本不是她下毒毒死自己的家人,而是张辛酉这个坏蛋!官府难道就真的让这天大的冤案石沉大海啊!”
一个公差凶狠地说:“这个案件老爷已经判下来了,你要喊冤,那是要滚钉板的!你就别找死,识相点!”征如芳坚定地说:“就是要滚钉板,我也要为我的姐姐喊冤!”此时,江和已经走了上去,喝道:“你们两个衙役听到了没有?人家为姐姐喊冤,你们两个竟然这么冷漠,是石头心吗?”两个公差吓得直点头,“唉唉,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不要为难我们。”江和大声说道:“好,不为难你们两个,派一个人进去,喊狗官出来接状词,快点!”
过了好一会,王师爷出来点头哈腰地说:“乔县令身体不舒适,他委托我王熠出来接状词。”江和说:“乔县令他什么时候审理这件冤案?”王师爷笑脸打拱说:“我们尽量催促乔老爷复审这桩案件。”等他进去,县衙大门再也没有打开。
到了第二天,才贴出告示。告示上说乔县令身体有恙,一时不能理事。三日后开堂复审。铁二瓜骂道:“狗官,不知又要耍出什么诡计呢?”费宜说:“我们只能到后天才能晓得,总之,一个并不怎么复杂的案件,狗官硬是把它弄得复杂,这里面的猫腻不得小。”
“呼——”西北风陡然刮了起来,本来青枝绿叶的大树随之晃动起来,掉落了好多的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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