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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
2011年7月11日
***“极乐盒已收到,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天竺四姓族人又添新生,不可多得的喜事,祝福你们!
红包里的宿符,焚后直达极乐舟。
另:Sean正在远处监视你们,快召唤族人相助。——极乐舟 Sue”。***
一如既往的阅后即消。但这一次,发信人不是Kevin,而是极乐舟快递的Sue。
自两年前Kevin和Sean宿符对决,新一波追杀就开始了。Kevin和Selina到结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惹上这些麻烦,只能在后来的日子里,详细给他们介绍天竺四姓和天外一姓的世代恩怨。四姓族人之间有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若无宿符保护很容易被异族发现;如未被发现,则极有可能是身边修行高的族人在予以保护。作为两个四姓族人,本该知道这些,由于天外一姓被封印记忆良久,族人已经丧失了原本的警惕性。
最近几世的风波里,Selina只是个引子,换言之,即使没有她,流淌在血液里的天然仇视基因,以及天外一姓的残暴天性,也会引发新的风波。
而究其祸首,打开尘封几百年天外一世封印的,就是我——巧妹。
1977年7月6日
父母为巧姓远亲,并非当时找不到天竺四姓其他族人,二人久处倾心、私定终身。适逢乱世,族人四散逃落,无暇顾及,二人便借口避难,从C市辗转逃至此地。天竺四姓族人早年从西域带来大批金银珠宝,即使逃亡不断也依旧家底丰厚。
身处西南边陲小城,远避一切灾难与战乱。父母二人一直生活美满,和睦恩爱。
逃不过巧家对女人的诅咒,母亲难产而亡。作为巧家的独生女,我备受宠爱。面对宿命,父亲主张顺其自然。
我16岁时,因为长得颇有异域美,成了周边村镇提亲的热门人选。我深知自己的命运,本打算孤老终生,可自从遇见了他,一切都改变了。
他是下乡未返城又继续留在本地的知青,姓季,当年一起来的都回去了,他说自己没有家人了,要以此为家。小伙子长得精神,之前就被很多人提过亲,他不答不应,渐渐也就没人再愿意张罗。还好身边有几个朋友,业余生活倒也丰富,下班后就在周边爬山、游泳。
一次和朋友爬野山迷了路,在山间偶遇,之后便常来山边找我。山里人都说他对我有意思,让我别错过,我对他印象也不错。终于,在一次避雨时,把他带到了我家的山顶秘室,一进门,他就把我搂进了怀里,伴着外面电闪雷鸣,草房里也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当时有多缠绵,后面就有多悔恨。
我靠在他旁边,轻擦着身上的汗,和他说了这个草房的秘密——这是我们巧家世代守护着的秘密,也是极乐舟秘密的四分之一。他听完并未表现出什么,却忽然头疼欲裂,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有些不一样,但具体也说不清。我以为是太早给了他,被轻视了。
意外的是,他对我表现出更大的兴趣,山顶草房成了我们时常跑去幽会的场所,每一次的欢愉后他都头痛欲裂,我以为这是正常的,没有在意。直到某天亲热后,他问我是否知道天竺另外三姓守护的秘密,我忽然就清醒了,从来没有提到过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可是我已经有预感,自己难逃宿命了。
我把自己的罪过告诉了父亲,千头万绪,难以启口。经Ivan百般查找,他竟是被封印的天外一姓后人,原名鸠霁,为避人耳目改姓为季。翻云覆雨中二人血液的激荡与“极乐舟”三字解封密语,慢慢开启了他远古的记忆封印。
他像变了一个人,天天言辞相逼另外三姓的秘密及藏身所在,我罪孽深重。
随着我在世存留的时间越来越短,Ivan给我提供了一个出路:临近生产之日,谎称告知他想要的秘密,一起前往山顶秘室,当着他的面从悬崖跳下,一尸两命。Ivan会赶在平行空间及时施救,我是难逃一死,但女儿会交由我的父亲。
计划很成功,我也因为四姓族人的身份留在了平行空间,从此成了Ivan的员工,世间再也没有那个单纯的巧妹,只有知恩图报的Sue。可以说,对Ivan,我言听计从。这次,Ivan安排我去通知Kevin和Selina,天外一姓族人再度出现、处境危险,让我消耗一定的修行绘制两道宿符,把二人接到极乐舟上,我毫不犹豫答应了。
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想去狮心峡,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鸠霁目睹了我的跳崖,神经受到刺激,当场发疯,跟着一起跳了下去,但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生死未卜。从此那座山就被乱叫成失心峡,后来才改名为狮心峡。周边没人敢上去,都怕鸠霁死而复生,偷偷藏在山里的某个角落伺机报复。
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苍老了许多,还有我的女儿,小巧妹。按Ivan的安排,我把装有宿符的红包交给她,她有我年轻时的样子,同时我也很担心她,会因为一时糊涂而重蹈覆辙,我要除掉Sean这个祸根。
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慢慢浮现。
逃生
1985年7月21日
***我目睹巧妹跳崖,以为是她的障眼法,想逃过我的追问。我在崖边喊了一天,无人回应,天渐渐黑了,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我踉跄着掉了下去。拼尽全力看到的最后一眼,竟然是巧妹的父亲。
如果可以,我也宁愿当作一切不知,就这样和巧妹二人一女、平凡度日。但心中有种无形的使命感,不断催促着我,尽快问出天竺四姓的现状和极乐舟的秘密。***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离Q市几千里以外的F市医院里,庆幸身上没有重伤,只是头疼了好几天。我隐隐约约记得有人在旁边喊“还活着,快送医院”。医生说可能有脑震荡,要慢慢恢复,不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我没有失忆,只是还需要时间。我知道自己是谁,救助的人问遍了周边,没人认识我。是的,整个城市都没人认识我,但我也不能再回Q市。
两周后,我出院了,顺势用了个假名——玉齐。F市看起来不错,有美丽的海岸线,我决定留下来。
沿海城市商机多,人们头脑也活泛。借着追寻线索,我在大学附近倒腾古旧书籍,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还开了个小门脸,后面隔出两间自用。平时收书、找书,结交了不少老学者。可不要小看这门生意,有时不同行业的书籍会带来不经意的启发呢。
与文化人交往多了就自求上进。趁年轻考了大学,半工半读倒也不累,课余闲暇还能有空和同学跑跑步、踢个球。同学间都流行互称英文名,我给自己也起了一个,叫Sean。
日子过得平平常常,没有波澜。其实,不寻常的平静才是波澜的前兆。
1988年6月7日
自从断了和Q市的联系,再没听到天竺四姓的线索,尽管我试过很多方法。
在大学旁的小书店里,见惯了情侣卿卿我我,见怪不怪。可唯独那天的一对,从掀开门帘,我就感觉到了异样,头痛欲裂。难道他们是天竺四姓的族人?
“老板,有占卜相关的书吗?”声音清脆似银铃,吸引了我的视线。女孩转过身来,顺直长发半遮清纯面庞,更显秀丽。
“有书名吗?”
“《梅花易数》。”
“有的,等一下。还需要其他的吗?”我想知道,她会不会找西域相关的书籍。
“只要这一本。”她回答很干脆。
“你看,我就说这里会有吧。其他还有什么,能看看吗?”身边的男生说话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望向我,似笑非笑。
“是还有几本的,问得太突然,一时找不到。要不你们明天来,我放在靠门口的书架上。”
“那就明天再来吧。”俩人转身出去了。
一来二去,我和他俩熟络了起来。或许出于保护隐私,没有告我名字,只互称Kevin和Selina,都是大四的学生。万幸他俩不是情侣,专业也不同,只是出于同样的爱好,偶尔同行而已。奇怪,在这所大学附近,我第一次见到他俩。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不会注意不到的。
自此之后,他俩常来找些杂七杂八的古旧书籍。头疼的感觉只有那一次,之后就莫名消失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神经过于紧张,急于找到四姓族人的线索,造成了错误的判断。也或许是我被女色迷了心智吧,女孩活泼灵动,很惹人爱,不得不承认,我动心了。虽然我比他们大了几岁,毕竟还是年轻人。我的时间充裕,他们也正值大四,有时会一起踢球。Kevin终究是年轻,在一场比赛里狠狠赢了我。看着场边的Selina顺理成章成为他的正牌女友,我嫉妒得发疯。
可能是俩人忙于二人世界,再没来过我的小书店。一年后,一张请柬翩然而至,Kevin和Selina要结婚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想,我已经爱上她了,想据为己有。怎么办呢?
从小时起,我的脑海里就好像有无数天然的经文、咒语,总在心中暗诵。搜集古旧书时又找到了更多偏门的咒语,对此我无师自通。失传的天竺梵咒我也修行日久,不如……
我用自己的修行绘制了宿符,我也知道自己身带邪念,可能宿符会不受控制,只要、只要能拆散他们就可以了。
1989年12月6日
一切计划如我所愿。
Kevin喝了带有宿符的酒,出车祸去世了。我亲眼目睹了那场车祸,可根本无人提起,甚至连当地的新闻也没报道。Selina很快出国了,杳无音信。
***我不甘心、不甘心!即使废了我的苦心修行也要重来这一切!
我心里有种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执着。***
我拼尽全力绘制了第二道宿符,无论他被转移到哪个时空,以任何形式重生,这道宿符都会紧紧跟着他。我受到了反噬,生命几乎可以望到头。
不久,我和时常来买书的李如意走到了一起,她没有巧妹那么漂亮,相貌平平,也不过分关心自身以外的事。我曾拿一本古印度修行书,试探着和她说过天竺四姓的故事,她真的当故事来听,我放心了。我们结婚后很快有了一个儿子,也叫Sean,小名鸠儿。作为天外一姓的族人,他恐怕还要背负我这样的命运吧。
***一年后,也就在我去世前不久,留在身边的半道宿符有了反应,他的角膜捐献给了一个C市的小男孩。我本以为自己等不到了。***
事情总有峰回路转。
在我弥留之际,有位老教授专程来寻书,并且言明一定要拜访我。想是我的旧相识,如意请他进了我的房间。
说实话,我并没有在大学见过这位老人,据他自己说,是船舶专业的退休教授,已经不任课了,不常出现在校园里,可他后面说的话就让我提起了精神。
“我可以延续你的生命,条件是,用你手上的那本《天竺梵咒》来换。当初找到时,书商说被你用高两倍的价格买走了。”
“不行,我只有这一本!”那是我费尽心思从东南亚淘换来的,得之甚为不易,不想轻易放手。
“恐怕你也知道自己被宿符反噬已久、时日不多了吧?你自己考虑。我的半道宿符可以为你续命,但是你不能在这里了,妻儿也不能知道这个秘密。剩下的半张宿符在我手里,你永远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他晃了晃手里的船型木盒,卡扣的“极乐”二字闪着夺目的光芒。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极乐舟相关的东西。
“我同意,稍等。”我叫来了如意,让她从两个书架的夹缝里拿出了那本貌似掉落又沾满灰尘的《天竺梵咒》,交给了老人。
“好自为之吧。”老人留下一句话,走了。
手里拿到极乐舟的木盒,忍不住像疯了一样又看又摸,我和“极乐舟”这个虚无缥缈的名词相距最近的一回啊。
***深夜,我带着木盒逃走了,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又辜负了一个女人。
但是,我要活下去。***
雨霞
2011年7月13日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尽管有诸多疑惑,出于强大的欲望,我还是踏上了巧妹安排的旅程。我自知此行凶多吉少,但也佯装不知,以免断了这难得的线索。倒是她,仿佛不知道我在婚礼现场遇到了她的外公,依旧是以前的态度,甚至对我还平添了一分亲近。***
“带零食了吗?”她用撒娇的语气拍了我一下。我们好像还没到这种关系。
“带了带了。”
“车咱俩换着开,早上凉快,我先来。出发!”她租了一辆越野,看来此行路况不太好。
她今天穿得很都市,T恤外搭罩衫,浅色牛仔裤,长发披散着,显出和“旅社老板娘”完全不同的风情,成熟了许多。
沿途随便聊着,说些年轻人的话题,倒也轻松自在。她随手打开车载音响,一首歌曲流淌出来,音符组合得恰到好处,透出悠然与闲适。
***“摇啊摇,过了烟波桥,
路迢迢,心绪随风飘,
飘呀飘,一叶逐浪摇,
思渺渺,前程俱草草。
这浮浮沉沉的人间道,
谁把脚步走得太轻佻,
这风吹雨打的烟波桥,
谁在桥头漫说着逍遥,
向船艄,一腔功名抛,
浪滔滔,磨笔写前朝
……”***
“这是谁的歌?怎么从来没听过?”
“旅社老板自己创作的,《竹叶舟》,挺好听吧?”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店老板呢。”我自言自语。
“可能会见到,可能见不到。”她回答得模棱两可。
开到中午她说饿了,我们简单在车里吃了点,换我继续开。清晨到下午都是一路晴天,渐渐开到山里,云堆了上来,乌云压境,恐怕是要下大雨。
“咱们就在这里停车吧,剩下的走上去,抄近路15分钟足够。行李什么的不用拿,照风景的话,带上相机就行了。”
“车放在这里没事吗?不会丢吧?”四下无人,我有些担心。
“你看后车窗刚贴的旅社标志了吗?都互相认识,不会丢的。车主急用的话,就自己开回去了。”经她提醒,我转过去看了看,什么时候贴上去的都不知道。
“车开走了,那我们呢?”
“搭便车回去。快走,要下雨了!”她回答得有点敷衍,但我也没有多想。
画室在狮心峡的顶峰,两面紧临山崖。路途不算近,如果没人带路确实会走很多冤枉路。从山间能远远望到画室,但也只是一半,另一半被茂密的树遮得严严实实。
时间不早不晚,好像算好了一样,走到画室,大雨倾盆而下。我还来不及看屋内的陈设,就被她从身后紧紧抱住。
“你……喜欢我吗?”她轻声问。
“我……”我有点不知所措,但直觉让我转身抱紧了她,头脑发热中想去解她罩衫的扣子。
“想什么呢?!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们其实是姐弟。”她的话我把惊呆了,窗外一道闪电直直晃进来,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天竺四姓和极乐舟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恩怨就到此为止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什么意思?”
外面乌云密布、雷雨交加,屋内一片漆黑,她打开了屋里的灯。我这才有机会看看这间画室,挂满各式各样的画作,主题只有一个——船,临悬崖的两面都有一扇木窗,如老人所说,风景绝佳。收回看画的目光,她娓娓道来,我静静听着。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鸠氏后人?”
“我?”
“我已经都查清楚了,你的父亲在Q市下乡后留在当地,与我母亲结婚生下我。但是解封的记忆迫使你父亲逼死了她。转逃F市后,又结识了你的母亲,有了你。这个负心人、刽子手,到现在依然苟活在世间!”
“你等等,怎么回事?”我被一连串重磅信息轰炸,思路有点跟不上了。老人说过,她父母早亡。按她说的,她父亲也就是我父亲,那么……
“也就是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我姓巧,但我身上也有鸠氏的一半血脉,值得庆幸的是,未来不会延续巧家女人的诅咒,不幸的是,血液互抵让我对自己时爱时恨,从小到大,受尽百般折磨。鸠氏对四姓族人的追杀是与生俱来的,但是你看看他这一生,就是你的未来。到此为止吧,我念及亲情才给你这次机会的。”
“怎么可能?!我父亲在我1岁时就去世了,听我母亲说,是病入膏肓的时候神志不清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难道……”一个欣喜又恐怖的念头闪了出来。
“对,他还活着,就在这屋子的外面,正偷听极乐舟的秘密。”她忽然一个箭步跳过去、拉开了门,一个脏兮兮的老人弓着背蜷缩在门口,头上只有凌乱又稀疏的几绺白色长发,还来不及跑走。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老人身上的泥渍已经模糊不清了,也不知偷听了多久,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什么,显得他的背更弯了。
“小季?鸠霁?还是应该叫玉齐?”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循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与巧妹有些相像之处。
老人猛一抬头,原本眼里那束贪婪的光变为了惊恐。
“巧、巧妹?不可能!”
“我作为巧家人,也能绘制宿符,给自己留半条命,有什么不可能?只是这些年就辛苦你了,风餐露宿地盯着父亲的画室。时值壮年就苍老得这么快,想必是受宿符反噬,已经苟延残喘了吧。”
原来她就是巧妹的母亲,我打量着她,像施了驻颜术,年轻貌美中同样略带异域风情。
“我也想通了,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极乐舟也不是秘密了。刚才少说了一点,只有雨后出现粉色彩霞时才会出现极乐舟。我和你在一起避雨的那天,出现了粉色彩霞,崖下也有极乐舟,只是你被封印震晕,错过了。现在去看看吧。”巧妹将一侧临山崖的木窗打开,窗外已是雨过天晴,挂起了粉色彩霞,山崖和彩霞的组合极为壮观。
老人蹒跚着走向窗边,眼神从悔恨慢慢恢复了最初的热切,想是注意力被过度吸引,以致抱着的东西都略有忽视。这时我才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船型木盒!卡扣有“极乐”二字!和Kevin烧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极乐舟!”一声沙哑又歇斯底里的惊呼。
“山崖边有一道悬梯,顺着下去可以直接到达极乐舟。”巧妹好像在提示他。
“鸠儿,快走!”他忽然拉着我往外走。
我觉得一切有些太过顺利,甚至有些反常。但是他的力道太大了,不由分说地将我往外拉,他都快瘦成骷髅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蛮力?
跟着他顺山崖一路爬下悬梯,一艘金光闪闪的双层木舟正停靠在江边,或许是宿命的吸引,他急切地跑过去,甚至扔掉了怀里的木盒。我捡起木盒,也像被宿命召唤着,神差鬼使地追上去、跟着上了船。
“快,我们赶紧走!”从里屋陆续走出了Ivan,两对Kevin和Selina,巧妹的父亲和一位老人。说话的正是Ivan,他催促着大家。
“船消失了!”小巧妹依旧望着他们,忽然惊呼起来。
“他们去了参差境,也就是时空的夹缝,能不能回来就看自己造化了。别伤心,他心有邪念就领会不到你的善意,倒是可惜他见不到旅社老板了。”Ivan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安慰她。
“各人自有因果。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又要开始逃亡,很多族人流落失散此地,还没找全就要走了。我姐姐,唉,恐怕已经应了宿命。罢罢罢,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你父亲……”巧妹的父亲兀自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向失明的Kevin。
“我问过了,他说自己身体不好,已经无法绘制宿符了,找到他恐怕也没什么用处。况且他对这里还有留恋,就不去了。Selina的父母还有未完成之事,如果顺利,之后会用梦传告诉她。”Kevin及时回应了巧老的欲言又止。
“可惜临走也没能见上一面……事不宜迟,你说,我们这次去哪里?”巧老忽然问另一个老人。
“去南洋吧,我喜欢船,鸠霁的《天竺梵咒》也是从东南亚一带淘换来的。我们去鼎盛时期的南洋找找失散的族人。”老人边说边拍了拍随身带的公文包。
“好,这次就依你。Ivan,转换时空吧。幸好四姓族人勉强聚齐,可以驱动极乐舟。我画舟,纯兄造舟,Kevin和Selina,看你们的了。”
“叫的是我们?”两对Kevin和Selina面面相觑。
“我们来吧,绘制宿符很费修行。”Selina看看未来的一家三口,拍了拍失明的Kevin。
巧老、纯老将两人的宿符按顺序摞在一起,上面又陆续叠上了Selina和Kevin的宿符, Selina、Kevin、Ivan同时心诵梵咒、绘制宿符。只见宿符中心逐一显现边框,最终汇聚为一个菱形。菱形完成的瞬间,画室忽然开始震颤,遮蔽的树被零散抖开,露出船型本貌。顷刻间,木船从顶峰消失、移到了江里,仿佛有道白色的利剑分开水路,木船一路向前,渐渐消失为远处的白点,所行方向正值粉霞漫天。
破劫
***死里逃生的感觉并不好。
上船的瞬间我就清醒了,我们上当了。***
漂在无尽灰暗的海面上,无风无雨,压抑得让人发疯。
最先发疯的是我父亲。我不知道该不该叫他父亲,从小由母亲一人带大,对他毫无感情。看到残存的几张相片,知道他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怎么就为了追寻“极乐舟”变成这样?
因为贪婪吧,他翻遍了船上的几乎每个角落,直到确定一无所有,终于放弃了。
他告诉我,自己不会死,因为他的生命靠一位四姓族人的半道宿符维持着。但是,他不想活了,不想活的瞬间源于对现实与传说的双重失望。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他讲了自己的一生,以宿命为掩饰、自私而潦倒的一生,还有曾辜负的两个女人。我只是听着,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因为我是他此生的牺牲品之一。说到如今的处境,他好像并不在意:
***以前我在《天竺梵咒》里读到过,如施咒不当会误入参差境,无入口无出口,没有与外界的连接只能等死。如果是故意为之,就更难办了。那是本南洋古书,可惜被持宿符的这位老人拿走了,应该也是个四姓族人。虽然没有正本了,我修行时留下不少笔记,对你应该有用,如果你能出去的话。***
某天醒来,我发现半道宿符在我的手里,船上一个人也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我当时应该告诉他,如果凭我的修行重新绘制宿符,再加上他手里的半张宿符与外界相连,两个人完全可以一起逃生。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条路,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我,让我毫无顾虑地逃出去。
凭着自己的修行和半道宿符,我离开了“极乐舟”。
醒来的我,躺在一片沙滩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船型木盒。周围并不熟悉,远处好像有人,跌跌撞撞走过去,问他们Q市在哪里,距此几百公里。
短暂休整后,我又去了一次Q市,青年旅社改换门庭、成了咖啡店,当地人都说他们搬家了,而狮心峡上的画室,好像从未存在过。
好不容易找到的天竺四姓族人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完)
*文中引用歌曲:秘密后院《竹叶舟》。很喜欢这首,想到要写这个题材,一定要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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