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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星城,乔喻母校,铁一中。
乔喻是初八直接从星城出发去的京城,因为之前早就跟学校打好了招呼,所以他走的时候也没跟学校打招呼,安安静静的就去了京城,但却并非对学校没有任何影响。
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但张校长的感触可就大了。
临近开学,虽然学生还在放寒假,学校的诸多老师们却已经要忙碌起来。
每年放假前,开学前,以及重要考试前这几个时间段,同样是校长这个岗位最为忙碌的时候。
不止是孩子们放了一个长假需要收收心了,老师们同样如此。
冷知识,起码在中学阶段,其实不止是孩子们不想开学,老师其实也不太想开学。毕竟工作哪有在家睡觉舒服。
于是张铁军总是要先忙起来。
对内要妥善安排各项开学后的工作,安全依然是最重要的问题,每次会议上都要提及,顺便也要跟各年级的教职工们谈谈心,年过完了,来年的工作还是要抓起来。
去年星铁一中发展得不错,大家今年还得继续努力。尤其是初三跟高三年级的老师们,最后一个学期了,责任得扛起来了!
外头也有一堆的事情,上级指导部门也深怕各位校长们懈怠了,尤其是高中。所以对外的会议也有一堆。
这个时候,乔喻的影响就显现出来了。
比如年后上级主管部门召开的开学工作会,老张的座位在第一排,身边都是那些名校校长。
别看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变动,但在华夏往往有着比较隐晦的意思,尤其是那些正式的单位召开的会议。有时候光是台上领导的座位该怎么个排法,都能让许多经验不够丰富的管家们头疼一整天。
台下的座位虽然没台上那么多讲究,但名校的校长跟一般学校的校长,地位一样不同。谁坐前面,谁坐后面,早就分得清清楚楚,都是规矩。
当然很多时候排序也会有变动,比如某位校长最近学校出了成绩,又或者某位校长可能近期会要升迁,那座位的位置自然就会调整。
完全不要怀疑那些能被委以安排座次的人获得消息的能力。在机关单位里呆久了,基本上这方面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知道。
一个个都是人精,光是看某人从领导办公室里走出来一瞬间的神色,都能分析出一堆事情,那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更别提近期张铁军的名字从领导口中提到的次数明显开始多了起来。
而且最多的还是感慨:“老张,不容易啊。”
的确很不容易。
教育资源从落后的地方,往发达的地方流动;从普通学校,往名校流动,然后日渐集中,本就是个几乎不可逆的动态过程。
从世界的角度看,人才一直都在往发达地区流动。
放眼到华夏,当年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挥舞着支票从中西部地区高校挖优质教授,能直接倒逼最顶级制度设计机构,直接出台文件不允许发达地区片面高薪挖人……
具体到星城,好老师,好学生,都削了脑尖想进四大名校,再不济也要进五小的背景下,一般的高中想要在竞赛中出成绩太难了。
上头的领导也知道这样不好,跟一些核心精神相背离,但能怎么办?想改,那阻力得有多大?
总不能真强迫那些优质教师在各个学校轮换吧?人家房子就在旁边,凭啥去调去周边更远的地方,去教那些基础更差的学生?
更别提还不只是优秀教师有意见,好不容易考上名校的学生跟家长意见更大,还有名校背后的教育集团,乃至名校周边的户主……
总之硬改不一定能被夸,但肯定会被一群人往死里骂。甚至到了要给各大公立学校分配资源的时候,最终那些资源还是会不自觉的往名校倾斜。
能怎么办?
名校里都是未来可以上名校的孩子,华清、燕北、双一流,再不济也能上个211,都是未来建设祖国的栋梁……
但人又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总希望别人能做到。
这一点张铁军就做得很好。
看,人家星铁一中也就是一平平无奇的一般中学,也没什么资源倾斜,招生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没名校那么吸引人,但人家怎么就能培养出乔喻这样的学生?
CMO第一,还是今年首个直接被燕北大学预定的学生,而且还是本硕博连读。
要知道虽然CMO前六十名都能获得保送华清或者燕北的资格,但并不代表着每个人都能签本硕博连读协议的。
更别提大家都已经收到了消息,乔喻未来导师还是华夏科学院院士,目前华夏数学界的顶梁柱之一,待遇直接给拉满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乔喻还是人家铁一中初中部培养出来的!
所以真不是上头不重视星城那些比较一般中学,完全就是你们这些校长不够努力,不去努力想办法!
其他一般中学都能像星铁一中这么努力,这教育资源平均度不就高了嘛?任何事情都有其双面性,一个单位的主管领导在出问题的时候要承担最大的责任,但如果有好事,也能占最大的好处。
这很合理。
所以张铁军成典型了,甚至还要专门做汇报,给众位校长介绍他的治校经验。如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今年铁一中的高考成绩也差不离的话,张铁军大概在铁一中也呆不了多久了。
很多人已经听到了风声,区里的上级部门正好有个副局长的位置空了出来,已经有更上面的主要领导属意让张铁军顶上去。
没办法,星铁一中所在的区,在整个星南正好属于中学教育最薄弱的区域。
虽然严格说起来也只能算平调,但从事业单位朝向行政单位的调动,加上星南实施的还是强省会发展战略,这一步有多难迈出去,大概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知晓。
还真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需要负责具体事务的岗位,不让做出成绩的人上去,难道把机会给碌碌无为的人?
先不提能力问题,示范效应也要考虑吧?
当然对其他人来说,这还只是个消息,但张铁军却很清楚,这就是事实,因为相关部门已经找他正式谈过话了。
走到找他谈话这一步,说明对他的各项调查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等任命文件了,所以大概率开学之后他就要调任了。
这也让张铁军最近一段时间,干劲十足。
不只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更多的还是想在走之前,把星铁一中的诸多事情都安排好。
尤其是张铁军打算在他离开前,兰杰提到政教处副主任的位置。
老师想要副校长,必须得在中层行政岗位历练一段时间。当然,这也不是任人唯亲,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乔喻跟兰杰的关系。
张铁军当然希望能一直维系好跟乔喻的关系,他走了,慢慢让发掘出乔喻的导师,走上学校的领导岗位,是最优化的选择。如果他这一步真能迈出去的话,星铁一中就是他发迹的地方。
这里自然是发展得越快越好,对他来说未来走得也能越稳。
等以后乔喻戴上帽子了,兰杰也差不多经过充分历练可以担得起副校长的担子了。
另外,接替他职位的人选也要尽力争取。跟乔喻有些约定,执行起来还是自己人更放心些,万一从上头某个科室调一个根本摸不清基层情况的愣头青下来担任校长,把好事搞成坏事就不好了。
真不是张铁军瞎操心,这种事不止发生过,还经常发生。
他就希望由学校分管教学的贺独唱副校长接替他的位置。
跟乔喻签的那一系列协议,贺独唱都了解且一直全力支持,足以保证后续约定的落实。
就这样,虽然已经快六点了吃饭时间了,张铁军还在办公室里,考虑他之后后续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又是上级部门的电话,最近接这类电话挺多的。
张铁军也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接通。
“您好,徐局。”
“铁军啊,刚刚华清大学那边找到我们这边,希望了解下你们铁一中乔喻同学的详细情况。那边给我留了个电话,我报给你,你找了解乔喻的老师以最快速度给华清那边回个电话过去。”
“啊?华清大学?但乔喻已经确定去燕北大学了,寒假前燕北大学那边就已经来人把协议都签了。”
“这就不是我们管的事了,人家也只是说希望了解一下乔喻的情况,别的也没多说。反正你让人汇报一下,也不会得罪人。”
“哦,我明白了,我马上安排。”
“嗯,好的,号码我现在报给你,你记一下。”
……
挂了电话,张铁军没有时间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一时间给兰杰打了个电话。
上头专门交代的事情肯定不能怠慢,学校里要说最了解乔喻情况的老师自然还是兰杰了。
“兰老师,在学校吗?”
“刚开完年级新学期教学会议,正准备回家了。”
“还好,你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巧了不是,我正好在行政楼下面,我马上上去。”
挂了电话,果然没两分钟,兰杰便赶了上来。
“张校长,有事?”
“嗯,华清大学那边打电话来询问乔喻的事情,让我立刻找个了解乔喻情况的老师回个电话过去。”
说完,张铁军将记下来的电话号码推到了兰杰面前。
“华清?”兰杰也很困惑。
“别管了,你先回过去了,嗯,免提。”张铁军说道。
“这是谁的号码啊,打通了我怎么称呼?”兰杰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问道。
张铁军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
心里也很疑惑,按道理给号码的时候,应该告知他是谁才对,起码要说个姓氏。但对面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位华清的老师,就很离谱。
不过电话很快通了,兰杰立刻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兰杰,乔喻的数学老师……”
“兰老师,你好,我是袁正心。”
对面自报家门,兰杰跟张铁军两脸懵逼。
教育界有喜欢这位的,也有不喜欢这位的,但肯定没有不知道这位大佬的。
毕竟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位菲尔兹奖得主,这个排面还是有的,尤其是对于兰杰这样的数学老师来说,简直是至高存在。
这么说吧,当年兰杰在双旦大学读研究生的导师,在这位面前都只能算徒孙那辈的……
“袁老,您好,您好!”
“不用客气,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乔喻这孩子的一些情况,越详细越好。”
“乔喻啊,我发现他的数学天赋还是一次巧合。当时我发现我带的奥数班有两个孩子竞赛这块的进步很快,就专门课后把他们留下来鼓励,结果得知他们主要是靠我校一名初三生的辅导,就是乔喻了。然后……”
当即,兰杰把他发现乔喻的情况,作了一些艺术加工,隐去了网吧厮混的环节,大致介绍了一番。
重点其实放在了他参加小里巴巴数学竞赛,跟解决了论坛上丢番图方程这块。
“哦,这么说他还独立完成了一篇论文?”
“对对对,发表在Journal of Number Theory上,应该是前天,他在微信上发给我看了。”
“哦,很不错。对了,我看他的中考成绩其他都非常优秀,但生物跟地理都只有9分,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对面的语气很温和,不过兰杰只觉得冷汗一下就从额头上渗出来了。
“袁老,情况是这样的。您可能不知道,乔喻的家庭环境比较特殊,是单亲家庭长大,十多岁的年纪,正处于叛逆期,当时也是跟妈妈有些矛盾,所以初二中考这两门时故意考了这个分数。
后来我们学校的张校长知道了乔喻的情况,亲自去做了家访,跟当时乔喻的班主任老师一起,三番四次给孩子做工作。这不,到了初三下半学期冲刺的时候,乔喻的成绩立刻就起来了。”
真的,换了跟乔喻打交道之前,兰杰肯定是没法如此短时间想出这么一番说辞的。当然,还真不能说他说谎了,毕竟张铁军的确是去做了家访,还做了很多次乔喻的工作。
只能说有些人真的太能影响身边的人了。
“还是单亲家庭啊……”
听了这话,兰杰看了张铁军,然后在校长鼓励的眼神中,闭着眼睛说道:“嗯,这些年乔喻其实过的也挺难的。没有父亲,外公外婆也去世了,妈妈身体也不好,无法工作,所以他还要想办法养家。
为此学校也给乔喻想了很多办法,比如为乔喻准备了各项奖金,减免学杂费什么的。乔喻也很争气,就靠着自己自学,不但拿到了小里巴巴竞赛一等奖跟CMO第一名,还发表了论文。很励志的孩子!”
“嗯,行,非常感谢你,兰老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帮忙。”
“袁老,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您直接说,能办到我肯定办。”
“我就是希望你能把我这个号码转告给乔喻,让他有时间能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些话想跟他谈谈。”
“哦,您放心,我等会就帮您转达。”
“谢谢,兰老师。以后有什么事情,如果觉得困难,也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谢谢您,袁老。”
“再见。”
“再见,袁老。”
挂了电话,兰杰跟张铁军面面相觑。
然后张铁军幽幽的说道:“你把袁老的电话给了乔喻,不会得罪了田院士吧?”
“啊?”兰杰愣住了。
刚刚他光顾着激动去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那怎么办?”兰杰有些懵。
“给呗,还能怎么办,你就一个小小的数学老师,还真怕人家院士为难你?”张校长慢悠悠,而又自得的说道:“哎,这该不是都看重我们的乔喻了吧?这小子在燕北大学干了些啥?”
“哦……”兰杰没在犹豫,直接把刚才的号码在微信上发给了乔喻,老张说的对,他就是一个小小的数学老师而已,怕个屁。
不过他还是编辑了一句:“乔喻,这是袁正心先生的号码,你抽空给他老人家回个电话。对了,最好别跟你的导师说。”
很快,乔喻便回了消息:“???咦?袁正心先生是谁?为啥不能跟导师说啊?”
一个问题把兰杰问懵了。
好家伙,这小子都拜田院士为师了,自家啥情况还半点都不知道啊?
不过这些兰杰就没打算给乔喻解释了,他这个小高中老师可不配介绍这些,于是直接回道:“这些你可以问薛教授,我只能告诉你袁正心先生现在是华清大学很厉害的教授。
另外我跟袁正心先生说了,你的家庭比较困难,你还要负担起养家的重任,至于其他的我没多说。总之你尽快回个电话就行!”
“哦,知道了,这是些都是大实话嘛,兰老师!放心吧,我等会就回了。”
兰杰放下手机,然后看了张铁军一眼,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看吧,我就知道这样的学生,肯定要抢起来的。”张铁军自得的说了句。兰杰扯了扯嘴角,打死他都想不到,因为乔喻,他竟然还能跟这位大佬通十多分钟电话。
“好了,正好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谈,今天一起吃顿饭吧。”
“好的,张校长。”
……
华夏,燕北,刚刚吃完晚餐散完步,回到房间里准备打开电脑的乔喻收到了兰杰的微信,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能被老好人称呼为先生的人好像不多,不过乔喻也没急着给这位袁正心先生回电话,而是直接在微信上问了薛松一句:“薛老师,刚兰老师给我发了个袁正心先生的电话号码,让我回过去。这位袁先生是谁啊?”
微信秒回。
“???”
“你等等,先别回,我就在旁边,马上去你那。”
乔喻乖巧的等了片刻,很快薛松就赶到了他的房间。
“咦,薛老师,你也在这里工作?”
“废话,我的关系都转到这边了,不在这里工作在哪?我看看那个兰老师的微信。”
乔喻很老实的把跟兰杰的聊天记录递给薛松看了眼。
好家伙,对面拉不下脸过来找乔喻,直接联系到星铁一中去了。
“薛老师,这位袁先生到底是谁啊?”
薛松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你老师的老师。”
“啊?那不就是我的师祖嘛?也就是说我老师在燕北,我师祖在华清,那我的师门在华夏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乔喻一脸惊喜的说道。
薛松白了乔喻一眼,说道:“嗯,理论上如此,不过你的老师跟你的师祖关系可不太好。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数学界老一辈的事情很复杂,让你别掺和,有一位能抗事的好导师帮着,你就埋头研究数学就行了?”
乔喻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不过还是追问道:“那他们之间关系到底能有多不好啊?再不好也是师生关系嘛。”
薛松想了想,说道:“你可以理解为反目成仇。明白了?所以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回这个电话吧。”
乔喻眨了眨眼,说道:“那我肯定要回啊,兰老师那么好的人,就跟您一样,他交代的事情,当然就跟您交代的事情一样,我要不回那还是人嘛?”
薛松微微愕然,问道:“你不好奇你的老师为什么跟他的老师有了矛盾?”
是的,他本以为乔喻会追问这个问题,谁想到乔喻根本没问。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乔喻的回答。
“不是,薛老师,这重要吗?您都说了,老一辈之间发生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十五岁啊,他们闹矛盾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吧?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有什么矛盾,我只要知道这位袁先生是我师祖就够了。”
说完,乔喻又问了句:“对了,我这位师祖是不是也很厉害?”
薛松深吸了口气说道:“华夏裔第一位菲尔兹奖获得者,而且到目前为止,华夏裔也只有两位拿到了这个奖项。你说厉害不厉害?”
“啧啧啧,舒尔茨拿的那个菲尔兹奖啊?那不是比田导还要厉害一点啊!您等等啊,我这就先给师爷爷回个电话。”
说完,乔喻在薛松困惑的目光中飞快的先坐到了电脑旁边。将电话开着放在旁边,然后在本就开着的燕北大学文献数据库搜索起对面那位老人家的论文,并飞快的下载打开,那一手操作,简直快到让薛松感觉头皮发麻。
这手速……
等等,这小子不止是在下老人家的论文,还顺手下了他家田导的博士毕业论文……
然后薛松就看到乔喻飞快的两边对比着看,鼠标不停划拉了几分钟,这才拿起旁边的手机,毫不犹豫直接拨了过去。
薛松是真的想直接掉头就走,不掺和这件事,但终究还是没敌过自己的好奇心。
他是真想看看乔喻怎么处理这个局面,又想听听对面会给乔喻开个什么条件。
然后,他感觉有点后悔了……
因为当电话接通后,对面刚“喂”了一声,乔喻便分外热情的开口了:“师爷爷,您好,我是乔喻,您有事找我呀?”
真的,乔喻那句热情洋溢到有点过分的“师爷爷”是真让薛松恍惚了一下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千算万算他都没算到,这家伙竟然如此直接没有半点犹豫的单刀直入,他以为这是认亲呢?!
不过想到乔喻十五岁的年纪,薛松突然觉得他这么喊,对面的老人家,大概还真不会反感……毕竟大佬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计较,这要传出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乔喻那一声“师爷爷”,明显让对面也有些不会了。
迟疑了很久才说道:“乔喻,你叫我师爷爷?”
“肯定啊,我来燕北大学第一天就听我老师田导提起您了,他说您是我们华夏数学界的骄傲,您是第一个拿到菲尔兹奖的华人,还说我以后一定要以您为榜样跟目标,学习您面对难题时的钻研精神。
只有这样我未来才能在数学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我最近一直还想着什么时候挑个时间去华清拜访您,亲耳倾听您的教诲呢。没想到我高中的老师就把您的电话发给我了,我简直太开心了!”
对面的老人陷入沉默,半晌没有回话,大概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松已经将没了太多神采的目光投向窗外。嗯,他刚才其实应该走的,不应该在这里听这些。
此时乔喻目光正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终于手机再次传出声音:“乔喻,你这就是在瞎说了吧?”
“瞎说?怎么可能啊,师爷爷?我来那天田导跟我聊了半小时,二十分钟都在讲当年您做出的那些成果跟成就,尤其是您对Ricci曲率的操作,简直是出神入化。当时除了您谁还能想到分析这些流形上的曲率,就能描述空间的弯曲情况啊!
而且田导还说他当时研究凯勒-爱因斯坦度量存在性问题,全靠的都是您教给他的那些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技巧,尤其是利用Ricci流方程的技巧去处理非线性项。
这才让他能找到流的演化过程中保持解的光滑性,同时还能避免奇点的形成。田导还说,您教给他的那一套方法,在当时是极具创造性且极为先进的,是独一无二的,您获得菲尔兹奖没有半点取巧的成分。
对了,导师还跟我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最重要的成果都离不开您那段时间给他的帮助跟教导。真的,我简直太崇拜您了!咦?不对啊,师爷爷,您怎么会认为我在瞎说呢?难道当年这些不都是您教给我老师的吗?”
对面又沉默了,薛松也沉默了。
相应的乔喻论文也翻的更快了,真就是全神贯注的翻阅……
薛松此时思绪已经飘远,他开始有点怀疑过些日子华夏数学界可能会出什么历史性的大事件。比如世纪大和解什么的,嗯,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他大概也算亲历人之一吧?
事实证明,一个心智超级成熟的十五岁孩子,是真特么会哄老人家开心啊……
他竟然能想到打电话之前先翻论文这种操作,乔喻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不知道对面的老人此时是怎么想的,反正换了他的话,曾经的弟子认不认已经无所谓了,但这个徒孙他必须得认下来。
……
华清,老人拿着电话,是真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本能的还有许多怀疑,但乔喻能一口气说出他当年的得意之作,而且还不是网络上最容易查到的那番成就,且语气真诚,毫无卡顿,甚至还有细节,细细琢磨,的确不像编的。
再考虑到这孩子只有十五岁,从刚刚兰老师口述中也不难听得出,乔喻只是个在逆境中挣扎努力的少年天才,应该不会这么睁着眼睛乱说才对。
而且从他跟兰杰挂断电话,到乔喻打给他,总共也就十分钟时间,考虑到铁一中那边的老师联系乔喻,双方沟通还要花些时间,就算想编瞎话,也没那个时间准备那么多吧?
这让他不自禁的觉得这大概是真的,他那个不肖学生真这么跟乔喻介绍他的!
漏洞肯定有的,但考虑到如果田言真跟乔喻只聊半小时,肯定也聊不了太深入的东西,更不可能全聊那段往事,就很正常了。
而且乔喻随口说出的两人交谈时间也是有道理的。
老人当然知道田言真平时也很忙,第一天见面,抽出半个小时跟乔喻谈话很合理。
总之,满满都是细节……
好吧,看来田言真很看好这个孩子,不管如何也要表现出尊师重道的一面,但田言真都这么跟乔喻交流了,他反而不好再多说什么对方的不是……
正酝酿着该如何开口时,对面的少年又说话了。
“咦,师爷爷,您怎么不说话了?真的,师爷爷,虽然我刚来燕北大学没几天,但田老师对我挺好的,就跟您当年对他一样。正好华清跟燕北这么近,我是不是没事儿就能去看看您啊?
田导前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虽然我还没入学,不过还是要尽快给我办理张临时的学生证,也录进对面华清的出入系统,这样我有什么问题他没时间指点我,也能直接去华清问您。
田导还说您的学识要比他更渊博,处理问题的经验也要比他丰富,让我以后多向您请教肯定没错的。那个,到时候您该不会不让我进门吧?”
听了这番话,袁正心立刻顺着乔喻的话说道:“你来,我随时欢迎。这个就是我的私人手机号码,微信同号。我的办公室在熙秋路的秋斋。你的身份信息没录入系统也没关系,来之前给我发个微信,告诉我你走哪个门,我安排人去接你。”
“那就这么说好了,师爷爷!我等会挂电话就加您的微信啊!真的,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从小没有爸爸,更没有爷爷!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在田导就像是我的爸爸,您就是我的爷爷了,一下全乎了!
我真的好感谢您跟田导能给我提供这么好的学习环境,我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未来给我们这个师门争光!保证不让您跟田导失望!以后不管我到哪,田导都是我的老师,您都是我的师爷爷!”
嗯,刚刚兰杰也说了乔喻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缺少父爱来着……
只是这孩子噼里啪啦语速极快的把所有话都说了,他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他都说了会来拜访自己,见面再说吧。
于是开口时,语气更为温和了:“好,学数学要的就是有这股子精气神!我在华清大学等你,你抽出时间了就过来。”
“放心吧,师爷爷,明天我还要参加罗伯特教授的讲座,下午跟晚上田老师还布置了好多阅读任务。这样,等到罗伯特教授回去了,我就去华清看您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对了,师爷爷,田老师给我的书单好多啊!尤其是第一阶段要求我必须阅读的书单,等会您加了我微信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份书单哪些是不用看的,帮我剔除掉?”
“等会你先把书单发来看看吧。不过你基础还不牢靠,该看的书还是要看,刚刚还说要加倍努力,给师门争光,现在又说老师给你布置的阅读任务多了?”
“不是,师爷爷,我也不是想偷懒,其实我是想能省点时间多读读论文啊!”
“读论文重要,基础更重要!而且读论文也要有选择,要读好的,优质的论文!行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加我微信,把你老师为你选的书单发给我看看再说。”
“好的,师爷爷!师爷爷您平时一定要保重身体!”
“好,好,好,那我们微信上聊。”
“嗯,师爷爷,您先挂电话吧,田老师再三跟我强调过要尊师重道,徒孙可不敢先挂师爷爷您的电话,不然让田老师知道,肯定得骂死我。”
“你这孩子……好,那我先挂了。”
……
对面燕北大学,研究中心。
乔喻挂了电话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听到旁边也跟着长出一口气。
乔喻一侧头,奇怪的看着薛松,问道:“薛老师,您这么紧张干嘛?”
薛松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怕你露馅!”
乔喻诧异道:“露馅?什么啊?我才十五岁啊,师爷爷难道还能拿我一个十五岁的孙子辈撒气?再说,我又没说啥谎话!”
“不是,你能别叫师爷爷了吗?”薛松无奈道,代入到他知道的一些事情,乔喻这个称呼总让他感觉怪怪的。
但话又说回来,其实以乔喻的年纪叫对面袁老一句爷爷,还真没任何问题,甚至无形中还把自己国内的学术辈分抬高了,毕竟真要算起来,很多袁老的曾孙子辈学生,都已经走上教学或者科研岗位了。
“本来就是我师爷爷啊?我又没叫错……”一边说着话,乔喻一边熟练的申请了他师祖的微信好友。
很快申请通过,乔喻把田导给他的书单放到桌面上,直接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薛松无语,沉默的看着乔喻做完这一切后,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跟你导师说这事。”
“当然是实话实说啊!师爷爷想办法联系了我,经过我们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师爷爷肯定了老师给我准备的参考书目,还让我要听老师的话,当一个好学生多读书,未来在数学方面做出更多成就!”
“你怎么知道你师爷爷会肯定你的老师给的参考书目?”薛松都没注意他被乔喻影响到也没称呼袁先生了。
“优秀的基础数学书不就那些嘛,还能挑出朵花来?导师又是师爷爷教的,平时意见分歧可能有,学术审美肯定大差不差。不信你等会看,师爷爷最多也就是稍作修改,大体肯定不会有变化的。所以我只需要说实话就行了。”
好家伙,难怪要挂电话之前,专门提了这个事情……
果不其然,很快对面的袁先生就回了消息,回话跟乔喻分析得差不多,微调了两本书,然后再次强调了看这些基础书目的重要性……
“看,我师爷爷让我听老师的话,这些书都是必看书目,就替换了两本,而且还是让我两边推荐的都要看看,各取其长,我就说嘛,学术审美一脉相承,不可能变化太大。”
薛松都开始佩服乔喻了,学术审美这种词都整出来了,这算是让那对师徒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求同存异?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乔喻这么去跟田言真说,田院士还真不一定会阻止他去华清找袁先生。当然就算阻止,腿长也长在乔喻身上……
有这小子两边哄着,未来华夏数学界世纪大和解薛松半点都不会奇怪。
他甚至觉得乔喻这脑子光搞数学有点可惜了……
“行吧,你的事,你自己处理,反正你悠着点。我先走了。”薛松打算离开。
“嗯,您去忙吧,我先把这事跟田导汇报一下。”
薛松腿又迈步不动了……
“现在打电话汇报?那我听听田院士怎么说。”
“啊?我都在微信上汇报完了啊,我都把师爷爷发给我的回复意见截图给田导发过去了,田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消息呢。这种事打电话比较好吗?”一直鼓捣手机的乔喻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薛松茫然的答道:“大概……都行吧,田教授应该不会计较这些。”
果然,他还是想的太多了……这小子是真半点没把上一代那点矛盾当个事儿啊!
没一会,乔喻举着手机说道:“看,我就说吧,田导同意了,还特别交代我要有礼貌,要谦逊诚恳,薛老师,你可要帮我作证,两边我都没说一句假话。”
薛松凑过去看了一眼田言真的回复。
“可!先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你请教学问时要有礼貌,切勿骄纵。”
好家伙,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小子的确两边句句都说的实话,无非是换了个顺序以及话说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夸张而已……
于是薛松离开前,实在没忍住拍了拍乔喻的肩膀,真心实意的说道:“你以后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心做学问就好了,你要是以后出不了头,那才是真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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