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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清了清嗓子,“方家底蕴深厚,要不是十一少年轻时腿受过伤,你以为这种好事能轮到你?”
那意思好像是说,但凡对方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那就配不上了呗。
江兰溪来回翻看手中的资料,身高、爱好、学历、从中学时代到如今的照片,应有尽有。
那么,他自己的详细资料,是不是也被放到了某家的写字台上。
见江兰溪没有反应,江鹤敲了敲桌子,“你妈看过他的照片和履历,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一边说一边挺直了背,露出洋洋自得的神色,好像自己并不是个独断专行的家长。
“是吗?”江兰溪轻描淡写。
江鹤蹙了下眉,“是不是你问问你妈不就知道了?稍后我让助理把见面时间和地点发到你手机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页页翻过十一少的照片。中学时期还是阳光灿烂的足球守门员,近年的照片总离不开一支黑色手杖。
江鹤终于咬咬牙抛出杀手锏:“将来结婚典礼上,你妈会以江夫人的名义出席。”
“好。”等的就是这句话。
江兰溪合上方颂泽的资料,站起身,“我去和他见面,你不要忘记说过的话。”
“等等。”
玻璃感应门打开,身后传来江鹤的声音。
江兰溪回头。
江鹤拧着眉扫了一眼江兰溪的衣服,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支票,“你穿的太素,去买几件名牌,时尚圈的人眼光挑剔的很,务必体面些。”
江兰溪很不客气地把支票揣进兜了。
看得出来,江鹤挺重视和方家的联姻,当年他考上大学江鹤都没给过他支票。
江鹤这个人,虽说是江氏的老总,为人却鸡毛的很。再早些年给女明星买包都不给他们娘俩一毛抚养费。后来有个和孙眉交往的富商在酒席上调侃不止要帮江总养二奶,还要帮江总养儿子,话传出去后,江鹤自觉没脸,才开始按月给钱。
乘坐专用电梯下楼,江兰溪在电梯入口又遇见了那个高贵冷艳的女明星,女明星摘掉墨镜看了他一眼,大概认出他是江鹤的儿子,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踩着高跟鞋进了电梯。
公交车上,江兰溪拍下方颂泽的简历发给孙眉,又发了条信息:
兰溪:[江鹤给我介绍了联姻对象,你知道吗?]
红玫瑰:[仔仔,他们家“碧游春水”那一套珠宝很有名,只展示不外借的,你们婚礼时跟他说说借姆妈戴一天好吗?]
江兰溪无奈地摁灭手机。他就不该对他妈抱有希望。
方颂泽。
江兰溪的视线再一次停留在那张规规矩矩的证件照上。看照片就知道是很温和的人。
想着想着,眼前又浮现出陈何良的脸,那个拎着他湿漉漉的内裤逗弄他的人,真讨厌。
他甩甩头,把陈何良赶出脑海。
第二天江兰溪正常上班,把补充好的入职材料交到人事科,打算去琴房练一会儿琴,又在走廊尽头遇到叶辰。
他侧身向左绕过去,叶辰也向左,挡住他的去路。
叶辰看着他,冷冷道:“喂,睡同事的男人爽吗?”
江兰溪皱了下眉。这个人,不敢找陈何良算账,就来找他麻烦?不想虚与委蛇,直接回道:“陈何良说他单身。”
“所以呢?”叶辰被揪住了痛处,跳脚道:“这就是你撬我墙角的理由?”
“他单身,你哪来的墙角?”江兰溪毫不客气反击。
叶辰咬咬牙,语气忽然软下来:“我错了江兰溪,陈少他脾气差得很,床品更差,你受不了他的,我再也不动你的琴了,我把首席让给你,你把他还给我,行不行?”
床品差?
差吗?他只知道陈何良的手活确实不一般......搞得他都要上天了。
叶辰多么鬼精一人儿,看见江兰溪面露尴尬,立刻猜到问题关键。他挺直腰板,刚才哀求的模样一扫不见,毫无感情陈述道:“你们没睡。”
叶辰不该学小提琴,应该学川剧变脸,肯定能成大师级人物。江兰溪耸耸肩,淡淡吐出几个字:“陈何良技术很棒。”
他想,他没说错,陈何良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只不过把话原封不动转达了一遍。
余光之中,叶辰果不其然又变了脸色。
……
江鹤发来的地点是一家艺术画廊,时间是后天晚六点,再三叮嘱他穿的潮一些。
江兰溪就去买了套大牌当季成衣,上衣是棉质衬衣搭一件小羊皮束腰夹克,下身是直筒裤,勾勒出腿型很长很直,最下面露一圈脚踝,肤色比小白鞋还要白,淡青色血管撩人的欲。
这身打扮和平日刻板的工作装天差地别,以至于他去楼下便利店买水时,经常跟他打招呼的大姐全程没有认出来。
他到的早,就在画廊里随便逛,晚上的画展没几个人,除了带相机拍照的,零零散散几个走马观花的游客。
看起来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画的主题是“山河故里”,画风是草书国画,展现了祖国大美山川,太行山、玉门关、喀斯特地貌......遍布国内每一处角落,最开始是在洛杉矶展览,到北京已是第五站。
和齐白石的工笔画风有些像,挥毫泼墨,大开大合。江兰溪猜测画的主人一定是个行云流水的白胡子老爷爷。
脚步停在一幅名叫“水乡江南”的画作前。乌篷船、灰瓦白墙、一圆一方的双桥定位地点是周庄古镇。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先是一股若有似无的松木香,有点像佛手柑,让人想到春日清晨玻璃窗上一抹薄雾,清冽镇定。
回头,戴银质眼镜的儒雅男人站在身后,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身形很高,头发略短,五官线条深邃。
江兰溪看到他右手握着的黑色手杖,试探着问道:“方...方先生?”
男人稍一颔首,眼角笑出一道细细的纹,“江先生,晚上好。”
不愧是大家族的长子,举手投足矜贵自持,大方得体,和对方西装革履相比,江兰溪感觉自己就像个穿潮服出街的中二小孩。
方颂泽的腿比预想之中好很多。一开始兰溪以为这位帅哥走路姿势可能会不好看,比如一高一低什么的,说不定还要他搀扶。真正走起来才发现,跛得并不明显,至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交谈之间江兰溪得知,方颂泽对画画颇感兴趣,国画、油画、几乎所有的题材都有涉及。他最喜欢听着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画珠宝设计图,那部有名的“碧游春水”珠宝系列就是在《二十四首狂想曲》下激发的灵感。
不知不觉整个画展都被他们逛了一个遍,画廊闭馆,方颂泽很体贴地送他回家。
方颂泽的车是宝石蓝卡宴,低调不失奢华,很符合他珠宝设计师的气质。
江兰溪对他印象很不错。他一开始还认为江鹤会像某些家庭伦理剧中的恶毒父亲把他许配给残废阴险的大反派,以换取家族利益。
没想到江鹤还算有点良心。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上次陈何良送他回家的位置。
夏天的夜晚总是有很多飞蛾,围着远光灯飞来绕去。推开车门,车厢内空调失去作用,燥热扑面而来。
江兰溪跳下车,礼貌道别:“谢谢方先生送我回家。”
方颂泽点了下头,从扶手箱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兰溪,我们留个电话。”
相亲对象在决定继续接触的情况下才会互留联系方式。至少对方对他还算满意。
兰溪就笑起来,月光给他的笑蒙上一层滤镜,弯成月牙的剪瞳眸子像极了亮晶晶的黑曜宝石。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进方颂泽手机里。
小区的绿化很好,见缝插针满园都是花花草草,从停车位到单元门要穿过草坪中的小径,小径两旁种了一排桃花树,桃花树后面是一丛丛的月季花。
早先孙眉见他一直单身,找大仙给他算过卦,说他的桃花运在北方,现在看来,这话不假。
和方颂泽相处起来平淡又温馨,两个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艺术行业,有很多共同语言。
假以时日,就算没有感情,也定能琴瑟和鸣。
这么一想,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一张...很恶劣的脸。
可惜了,陈何良绝非良人。
和方颂泽的公开出柜不同,陈家的家族继承人,万花丛中过,从来没谈过恋爱,从来没公开过性向。
事实上,圈里富二代即使谈了同性朋友,也不会公开承认自己是gay,玩归玩,他们会美化自己是双性恋。
强扭的瓜不甜,人生只能向前看。
江兰溪叹了口气,决意从今往后向前看。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手指刚按上单元门的密码键,一股冲天的酒味钻进鼻孔,一扭头,发现万花丛中过的浪子从后面的月季花丛里钻出来,头发上沾了几根草,嘴里叼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像刚捡完垃圾回来。
“刚送你那人谁啊?”
男人眼锋半撩不撩,挑剔地扫过江兰溪的束腰夹克和直直的铅笔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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