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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桑说罢,便起身往前走去。
张凌尘还在犹豫,却不料张三福从其身后来了一脚,踢得张凌尘有些踉跄。
“快跟去,犹豫什么。”
张凌尘心道:“这就又要分别了?”可张三福却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又催促起来。
“师父,那你替我给九宝儿说,我……”
张凌尘才要说,却又被张三福打断。
“九宝儿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周全。况且,唐钲潇你师祖也一直暗中跟着呢,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还有,你这一行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要多注意保重自己,同时伺候好你枯桑师祖,知道吗?”
“伺候?为什么要我伺候他?”
张凌尘正问着,朱洪泉却是笑了起来:“你跟着去就知道了,快去吧。”
张凌尘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终究还是撵了上去。
此时枯桑已经走出去很远,张凌尘一顿小跑过去,终于赶上了枯桑。
“有些慢了,年轻人。”
张凌尘才尴尬笑着,却不料枯桑却冷起脸来道:“伸出手来。”
“啊?”张凌尘不解道。
“啊什么啊,伸出手来。”
张凌尘有些不明所以,笑着伸出手去,却听枯桑又严厉道:“掌心向上!”
“什么意思啊。”张凌尘心里想着,可还是不敢违抗,只好照做。
让张凌尘没有预料的是,他才将掌心翻过来,枯桑却不知道何时掏出一条戒尺,狠狠打了下去。
“啪啪啪!”
戒尺上下接连三下,让张凌尘吃痛不已,即便是自己师父,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过自己了。
“怎么?不服气?”枯桑反问。
“没有没有!”张凌尘赶忙应和道。
“我告诉你,从你师父答应你跟着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要一切以我的指令为主。现在,我给你定个规矩,凡是我说的话,我让你去哪,去做什么,你必须听,必须照做,若有不从,戒尺伺候,你记住了吗?”枯桑厉声道。
远处,张三福和朱洪泉二人笑着看向此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毅然转身,并不给张凌尘看他们的机会。
张凌尘有些无奈,戒尺已经实打实地挨了,只好点头称是。
枯桑满意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由于才挨了打,张凌尘并不敢再问他究竟要去哪,只好一直跟着。
长生宗内,三娘等人再次选择了原来住的地方,又给朱洪泉和他的交给孩子腾出来一间更大的屋子。
看着颇为熟悉的住处,几人颇有些感慨,时过境迁,一切似乎并没有改变,但一切似乎都和以往不同了。
尤其是后山之上,原本高耸的泓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大块被火焚烧过的暗影。
三娘看向那个方向出神,在她记忆之中,这棵树仿佛陪伴了他们很久,如今,远处的天空虽是明亮了,但他们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张三福回来时,三娘已将一切收拾齐当,她的那个小灶还在,正准备弄些吃的再说。
大娘给她安排了好几个伺候的人,但三娘本就没有这个习惯,而且对谁都还是抱有一些敌意,并没有将他们留下。
九宝儿正帮着忙,看到自己父亲回来,又垫着脚找了半天,可始终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个身影。
“爹,张凌尘呢?”
张三福自然知道九宝儿在找谁,顿了顿说道:“他被枯桑大师带走了。”
“啊!啊?”
“被带走了?什么意思,去哪了啊!”
九宝儿语气有些焦急,也有些气恼。
张凌尘才从泓栩之内回来不久,如今又离开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他会被带去哪里,但你放心,他这一去,是为了自己修行,而且枯桑大师就在他的身边,你大可放心。”
三娘或许是猜到了,并没有回头,缓缓说道:“小年轻之间,担心是真的,见不到的急切也是真的,总不是一句放心就能放心的。我想,要不是你答应了,凌尘也不会跟他去,话说回来,你心里就放心嘛?”
张三福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三娘,却是转移了话题:“做的什么?有些饿了。”
三娘见他如此,也没有理会他。
九宝儿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撇着嘴,就快要哭出来了。
对她来说,一切都不如张凌尘能陪在她身边来得实在。
朱洪泉的两个孩子,从来没有来过这样大的地方,拿着小剑,在张凌尘曾经练过剑的地方使劲撒欢着。
一年多过来,朱洪泉又当爹又当娘,此时正忙着给他们几个铺床整被,才忙完,走出门来,大喊着让两个小的回来。
叫声打断了张三福这边的僵持,三娘也知道有些事由不得她,但张凌尘这次离开,虽然没让她事先得知,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但她的心里,要比张凌尘上次去泓栩做元灵时踏实很多。
“好了,已经决定了,就不说别的了,先吃饭吧。”
后山乾园,一切依旧,只不过多了朱洪泉父子。
人生之事,大抵就是这样,总是不能如愿。
张凌尘这边,枯桑走路的确很快,即便是张凌尘已经有了神龙之力加持,也一直吃力跟着。
二人速度像是两匹马一样,一个赛一个,很快就出了长安城。
从长安西门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到达一座并不大的城池,名为安定城。
来至安定城外之时,天色已然黑了,张凌尘从来没有像这样赶过路,此时已是人乏马困,累得紧,终于鼓起勇气向枯桑问道:“咱是不是可以在这安定城中找个地方歇歇脚?再不济,喝口水再赶路也行啊。”
枯桑笑笑,并没有说话,待二人来到城外时,才稍停下了脚步。
只见高大的城池已然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一条河流潺潺而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枯桑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条毯子出来,铺在了城门洞里介绍安定城的一块青石板上,说道:“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歇脚之处,等天亮城门开了,我们继续赶路,这会子,还是抓紧时间睡吧。”
“啊?师祖,真的在这睡吗?这唯一的一块青石板让您睡了,我去哪睡啊?”
按枯桑的修为,漫说这城池,即便是一座山,也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越过的,他这些说辞,摆明了就是糊弄他呢。
已经躺好的那位转过身骂道:“怎么,忘了我给你立的规矩?可是又想吃几下戒尺了?”
张凌尘只好撇撇嘴,再不敢说话,乖乖在旁边躺了下去。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躺在唯一一块石台子上的枯桑早已醒来,此时也不知道从哪来搞来的清水,正仔细清洗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
数丈高的城门开合时发出的巨大的吱呀声吵醒了就躺在门洞子里的张凌尘。门扇推出的巨大的尘土让张凌尘起身后的第一个哈欠就吃进去了不知道多少尘土,连带着周身都被黄土所覆盖,此时的张凌尘,可别提多邋遢了。
“师祖,您的水我能喝一些吗......”
正当说着,枯桑却将自己常年使用的小罐里的最后一点水哗一声泼了出去。
张凌尘顿时就要跳起来了,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被人欺负过。可是眼下,他的嘴里满是尘土,加上已经好久没有进水,嗓子就跟要冒烟一样,想骂人的心都有,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推开门的守卫于是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看起来像是要饭的小叫花子正像猴子一样在一个十分儒雅的大师面前鸡飞狗跳着,可能下一刻,这位大师就会有危险。
守卫们从穿着就能看出,这个大师,不是来自天台宗的高僧,就是城里不知哪位大人请来的什么修士,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叫花子给欺负了,纷纷赶上前去,拖着张凌尘的胳膊就往城内走去。
枯桑笑了笑,仿佛满意的跟在后面,眼看着张凌尘被几个人束缚着,似乎很是开心。
进到城内,想是枯桑也觉得够了,这才向几个侍卫解释一番,将张凌尘救了出来。
张凌尘虽是一脸埋怨,可嘴上却是什么也没敢说,这老僧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说不好又得给自己来两板子不行。
老僧心情倒是看着不错,还有说有笑着:“怎么样,少侠,江湖很险恶吧?”
张凌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这老僧把自己带出来究竟要做什么,平白的让他受这种罪。
“好了,带你去见个人吧。”枯桑说着,顺着安定城繁华的街道走去。
张凌尘只好继续跟着,走出不多远,来到了一座颇为豪华的府邸。
府邸上方写着两个大字:“巩府。”
从这座府邸的规模来看,应该是这城中最大的了。
“去敲门。”枯桑吩咐道。
张凌尘无奈,但也只好照做。
“砰砰。”张凌尘才将门扣响两声,一个身骑高头白马,身着将军铠甲之人,催马从街道之中大踏步而来。
张凌尘也回过头看去,和那将军四目相对起来。
将军勒了勒缰绳,从马上跃下,依旧看着张凌尘,直到走到枯桑跟前,才将视线移开。
“晚辈见过枯桑大师,您可真快,这么快就将人带来了。”
枯桑笑着道:“有的事急不得,有的事缓不得,进你的府邸说吧。”
那白袍将军这才矮身做出邀请姿态,府门这时也大开了,几个家丁见将军回来,赶忙牵马地牵马,执蹬地执蹬,好不殷勤。
“去,派几个人,将城门闭了,再将今日入城之人好生盘查一番,有可疑速来报!”
枯桑还在笑着:“不用了,巩将军,老僧一路走来,没人跟着。”
巩将军陪笑,这才伸手相邀,让枯桑进到门内。
巩府很大,弯弯绕绕半天,这才来到这位将军所住的地方。
有下人端来上好茶叶,又带着几盘点心。
张凌尘饿了许久,不由像那些点心看去,却不料才一进门,下人们才刚离去,这白袍将军便跪了下来。
“末将,一直思念着少主,多年未能在身前伺候,还请恕罪。”
张凌尘有些懵了,转身看来看去,才发现这将军跪的竟然是自己。
“呃,这是?”
张凌尘一时有些无措,看向枯桑的神情满是求助之意。
“这是你的亲生父亲,御北将军的亲兵统领巩华容。你父亲死后,朝廷还是不放心,一直把他们安放在都城周边。”
见巩将军一直跪着,张凌尘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原地。
“好了,你也起来吧,御北军名噪一时,兵力雄厚,哪个皇帝都会对你们放心的,这些年,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不错了。”
枯桑说着,看向张凌尘,又道:“你的生身父母,虽没有养育过你,但他们的仇,还得你自己报啊。”
张凌尘苦笑一下,这僧人是端的奇怪,不劝人放下屠刀,倒劝人报起仇来了。
“报仇?我曾经是想过报仇,也想手刃了我的杀父仇人,但后来,我又没有这个心思了。”
“这是为何?张将军的仇,御北军的弟兄们可都没有忘记!”
张凌尘听到巩将军如此说,再次苦笑:“若要报仇,就得杀了皇帝老子,且不说这是否容易做到,即便做到了,到时候全天下争着当皇帝,还不是百姓遭殃。为我一人之私利,平白死很多无辜之人,我做不到。”
“况且,司马南州这个主谋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心思了。”
张凌尘说着,巩华容脸上逐渐露出失落来。
“这些年,我们一直不知道少主的行踪,也没个主心骨,又都被朝廷分散在各处。可如今,少主你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能带着大家替将军报了大仇?”
张凌尘才要张口,却听枯桑说起话来。
“我给你立的规矩,你可记得?”
张凌尘当即变了脸色:“要打就打,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枯桑眯着眼,端起茶碗,喝下一口,点了点头。
“今天带你来此,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大仇,或许并不在皇帝老子身上。而且,当年追杀你们的,可不止衣怀嵩和张七十。”
“那还有谁?”张凌尘问道。
巩华容此时突然出声:“还有伍承运。”
“那又如何?”张凌尘再问。
枯桑站起身来,正声道:“如何?他天生阴阳同体,从坐上总管太监起,每日都要进食一个未满月的男婴,你自视一心只为天下苍生,这个事,你就不想管吗?”
张凌尘眉头一皱,看向枯桑,脸上带着愤怒:“还有这种事?”
枯桑将茶碗放下,抬起头,再看张凌尘:“我带你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你想办法去杀了他,你可愿意做?”
张凌尘沉默片刻,终于斩钉截铁道:“如此说来,那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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