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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州在延黎王朝,算比较大的一州,二十余府八十郡县,想找个人,何况是八鬼这样修为颇高又极擅伪装逃跑之人,谈何容易。
八鬼的消息,来得太快,让张三福有些犹豫,倒不是他生性多疑,只是的确不该来得这么快。
他们一行人如今所在的位置,位于梓州下辖的巩城府南定镇,而来人却告知张三福,八鬼出没在渡口镇。
“渡口?”张三福在心里仔细回想着这个位置,作为此间八百里左右唯一的渡口,这里上可通长安,下可往南境,唯独不是通向荒庭的路。
再者,渡口位于南定之下,八鬼怎么还跑到自己一行人身后去了?
这哪里像是他们在追赶八鬼,更像是八鬼在追赶他们一样。
但是,不论怎么讲,事不宜迟,还是得抓紧赶到渡口去才是。
张三福与柳林南何庆叔商议一番,纠集人手,当即就往渡口赶去。
渡口离着虽不近,怎奈张三福心里实在焦急,一行人速度很快,天还没亮就赶到了渡口镇。
渡口虽为小镇,但比之别的镇所在,要大出很多,毕竟是往来轮渡之地,鱼龙混杂不说,各地客商及官船航运在梓州大都集中于此,八鬼选择到这地方,也的确是个可进可退之地。
张三福一路都在想究竟该如何逼八鬼现身,可等他真正到了渡口镇,才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
这地方,简直太多人了。
不仅人多,来往牲口,大型货船,数不胜数。且不说码头,集市,即便是普通的街道之中,都是接踵摩肩,挤得连路都走不了。
张三福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虽然整个周边的地理位置和相应水旱路线已全然在他脑海之中,可他初至此,还是有些震惊。
人心里总会被所偏执的事情所影响,饶是几人均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在张三福的坚持下,三个人将八十余人分成三波,由柳林南带一支人马留在码头附近搜寻,何庆叔带一路人马去集市,而自己则带人直接进到镇子当中去。
而且在张三福心里,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起来,他甚至明显的感知到,八鬼很可能就在附近。
当年,他和张七十出山第一次缉捕八鬼之时,他虽还年轻,但在即将与八鬼短兵相接之时,与今日是同样的感觉。
“八鬼这个人,确切说这个不知道究竟是何物的家伙,当年力抗自己和张七十二人而不落下风,甚至能在师尊邱天一的手里受到那样的重创而活下来,再加上之前刺向张凌尘的那一剑来看,此人的实力必定远在自己之上。”
张三福心里一直思忖着与八鬼有关的一切,但他心里完全没有惧怕的意思,这一回要是让他跑掉,日后多少年再没有消息,张凌尘能不能醒来另说,有些秘密,可能就要永远隐藏下去了。
之前他要下山之前,也曾问过为什么八鬼能在那样的重创之下活下来,还能隐藏在神山这么多年,可连张七十在内,谁都不知道,即便是八鬼这些年一直在衣怀嵩麾下做事,可衣怀嵩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些秘密,张三福心里有预感,时候不用太长就能昭然于世。
脑子里想着,张三福一行动作很快,已然来到渡口镇镇中心。
这个镇其实并没有很大,人确实很多,但和自己当年那间熙春观所在的裕丰镇差不多,因为都有水路码头的缘故,来往的人越多,百姓们生活条件比之外界更好一些罢了。
但和别的地方不同的是,渡口镇这地方,民风习气要比别的地方彪悍上很多,加之常年有匪患作祟,这里的人们大都习武,甚至还有很多修行之人。
师尊将八鬼打伤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人,如今这人变成什么样子,除了衣怀嵩谁也不知道,而且此人伪装之术要远高于常人,说不好这渡口镇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就是八鬼本人。
总之,张三福心里一直胡思乱想着,自己索性将身边之人全部打发出去,只留下玉春观前来带路的一位小道在身边。
时间又过去很久,日头越来越大,按说到这个季节,天不会再过炎热才是,可今日的确有些热得出奇。
那小道也不和张三福有过多话语,只在前走着,也不知道要将张三福带去哪里。
镇子上的建筑,大都是些平矮瓦舍,一排与一排相连,一条从大河里引出的小河流经小镇,将小镇分到两侧,其中间有一座石拱桥,算是将两侧相连。
那小道很快就走到拱桥旁边。
“三福主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张三福隐约感觉不对,从背上取下翠鸣在手中。
石桥不长,只十米不到。
张三福往桥上看去,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有些稠密,人肩膀挨着肩膀,很是拥挤。
张三福往石桥走去,只一抬头,拱桥正顶站着一个蒙面之人。
张三福心觉不对,快步奔去,那人却又不见了踪迹。
“站住!”
张三福看着真着,而且他心里很是笃定,这人必定就是八鬼。
那人速度很快,从拱桥另一侧逃走了。
张三福提剑去追,下到拱桥另一侧,人却更多了。
今日是渡口镇二十日一轮的集市,人多不说,周边摆摊贩卖之人紧紧相连,再往人群看去,完全看不到八鬼身形。
张三福心里太过焦急所致,索性拔出剑来,跳到旁边屋檐之上,往前追去。
那人先前还消失着,却又突然出现在张三福身前不远的屋顶上。
底下行人大都抬头看向张三福,张三福稍不留神,那人往身后巷子跳了下去,又不见了。
张三福心知八鬼定是在引他往没人的地方去,但还是义无反顾追了上去。
他纵身跃下,跳进巷子,聚精会神听了听,有脚步声从他面前巷子传来。
张三福也顾不上身后的小道,迅速追了上去。
才从巷尾转过去,却听得“咻咻”声响传来,张三福提剑在神山,挡下两颗石子。
石子溅射到旁边墙上,打出很深的凹痕。
“张三福,许久不见了。”
张三福依旧做抵挡之势,抬眼看去,有一人站在正午的日头里,看不很清。
“你是,八鬼?”张三福问道。
“你想我是谁,我便是谁。”
那人说着话,蹲了下来。
张三福这才能看清此人究竟什么面目。
这人脸上戴着面具,与自己当日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身黑衣之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张三福却并不清楚。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有什么好遮掩的必要?”
张三福索性将剑收起,瞪着那人说道。
“你知不知道,是我想见你,所以才见了你,如若不然,凭你十个张三福也找不到我。”
那人很是戏谑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我能追上你,是因为你有意让我追上罢了。”
“哈哈,看起来你不是很笨嘛,为什么你的师兄弟们总要说你笨呢?”
那人说着话,起身从屋檐跳了下来,和张三福离着仅三四米的样子。
“我笨不笨不重要,你为什么要单独引我来此,才重要。”
张三福索性将翠鸣背回了背上。
一来,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远不是此人对手,二来,这人根本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呀,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我也不愿意被谁控制,别说他衣怀嵩,就是张七十也不行。”
那人背着手,虽看不清表情,但能听得出很是高傲才是。
“那你多年在衣怀嵩麾下,又怎么解释?”张三福表情语气都平静了些,正声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这与你今日来找我无关。”
张三福心领神会,转而又问道:“那我倒是想问,你伤我徒弟作甚?”
八鬼顿了顿,眯起眼睛来。
张三福看得出,这人笑了。
“你徒弟不是我伤的,所以我停下来,引你至此,我不介意跟你打一架,可打一架没有意义,我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人,可我今日,还是想耐心跟你讲讲道理,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的。”
“那你为何要跑?”张三福完全不给他停顿的机会。
“有人要杀我,我当然要跑。当然了,我不是说你,如果只是你想杀我,还不至于让我跑。”
“是谁要杀你!”
“我不能告诉你,我如果不告诉你,我可能还有逃一命的可能,我若告诉了你,我可能真死定了。”
张三福知道,有些事,到了八鬼这种修为也还要忌惮,必定不是普通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张三福脑子里将先前的对话过了好几遍,清楚八鬼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说,但已将能告诉他的都告诉他了,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个,我可以告诉你。”
张三福定定看着八鬼,在等着什么。
八鬼转过身去,将衣服揭开,后背一个硕大的空洞赫然在他的后心位置,从中看去,甚至能看见巷尾的人来人往。
“这?你是如何活着的?”
八鬼哈哈大笑起来:“我只能告诉你,如今我确实活着,至于因为什么,如何做到的,我还是不能说。”
二人均沉默起来。
八鬼见张三福越来越迷惑的样子,顿了顿再次说道:“当年,长安死了那么多人,也不是我做的,只是这些事总得有个人做,所以便成我了,你明白吗?”
张三福点点头。
“如果可以,我走了。”
“嗯,你走吧。”
八鬼饶有兴致地再看看看张三福,摇了摇头,转身跳上墙头。
“对了,奉劝你一句,有些事太大,你管不来,你那个徒弟,这回,恐怕凶多吉少了。”
说着话,八鬼向着另一座房檐跳去。
随即,一道声音又在张三福心中响起:“带着张凌尘走吧,活过二三十年也就是了,人生嘛,长短不过几十年而已。还有,希望你能继续往荒庭方向追上几日,等我到了南境自会想办法知会你。你要知道,这是我在帮你们,不是你们帮我。”
张三福皱起眉头,向着八鬼遁走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临走时八鬼说的话,意味要比先前所有话更加深长。
“为什么八鬼会帮自己,会找这么个地方告诉他这些话,又为什么八鬼也不敢透露张凌尘的伤究竟是谁所为?还有,八鬼能活着,究竟是谁的手笔?”
没见到八鬼之前,张三福疑虑重重,见到了八鬼,张三福更加疑虑重重。
他摇摇头,眼神却还停留在八鬼逃走的方向。
那个小道此时终于找到他。
“三福主事,您可真快,让我好找。”
那小道擦着汗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给张三福说着。
没多久,先前被张三福打发出去的众人也都寻至此处。
“张主事,可是见到了八鬼?”有人走到近前问道。
张三福眼睛看了看嵌在墙壁上的石子,又看了看那人:“没打过,让他逃了。”
众人也不敢怎么说话,随着张三福退了出去。
不多时,三处人马又汇聚到一块,张三福只说自己没能留住八鬼,八鬼临走时说了,有本事就追他到荒庭去。
柳林南什么也没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可何庆叔抱着剑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这件事,越发扑朔迷离咯。”
何庆叔打着哈欠说着,往码头看了看:“荒庭还有很远,不如我们先乘船到雍州,由雍州进入荒漠,总能快一些,万一能在八鬼之前赶到荒庭,也好堵截他。”
张三福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但看向何庆叔的表情,也有些怪了起来。
一行八十余人,张三福足足又租了三座大船才将将坐下。
“梓州离雍州一州之隔,沿江而下,再入荒漠,确实能快上很多,要是八鬼真朝这个方向走去,说不定真的能先他一步呢。”
张三福站在船头发呆时,何庆叔走了过来,所说的话,让张三福心头一惊。
“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
但张三福表面没有任何纰漏,看着何庆叔道:“去了才知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着,船速度却减慢了。
二人眼前,巨大的官船接连好几百艘,正逆流驶来。
官船之上,齐整的卫军分列船舷两侧,看起来,应该有数万大军之多。
最前也是最大的那艘正中间,挂着一杆大纛,上面写着司马二字。
“没听说朝廷动兵啊?”张三福喃喃自语着。
民间船只遇见官船,必须要停靠避让,这既是为了不影响官船,也是一种礼节。
何庆叔撇撇嘴:“没听说,这不是看见了嘛。”
张三福回过头看看何庆叔。
“这船明显是要驶向长安的,难道?
“好了,别瞎猜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何庆叔摇摇头,向船舱走去。
江风不知是被接连的官船影响还是本就到了时候,变得更大了一些,张三福皱着眉头,看着数万大军从身前驶过,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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