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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刺杀张三福等人的陆九年,当年在神山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大多数人认识。
可今天这个何庆叔,从一开始就没有上过神山,一直在长安观里独自修行,这些年修为不断精进,甚至要比神山之上的好多人还要强,才让衣怀嵩重视起来,但场间即便是连宗主都不认识他,并不奇怪。
“挑战我?”
“是的,挑战你。”
这些年来,神山之上,已经很久没有人向谁发起过挑战了,一些年纪较小上山较晚的青年弟子,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当年天师还在时,曾立下规定,宗门之内,凡有外门弟子不服亲传弟子者,有山外弟子不服山内弟子者,有弟子不服教习者,有同辈师兄弟之间不服者,尽可挑战于他,被挑战者必须应战,只要能赢,身份互换。这挑战不分形式,但需由被挑战者定。
张三福开始皱起眉头,反复打量着这个一身素衣,看着极为简朴之人。
“师弟要小心,此人乃长安观的主持,据说天资极高,十年便从洞识到了神藏,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陈天均声音微弱传来。
张三福自然很清楚挑战意味着什么。
“何种方式?”张三福问到。
“自然是您定。”
“何时?”
“就现在。”
看着这人平淡的神情姿态,张三福自然知道什么方式最为直接:“那就打一架吧。”
“那就在后山那片空地?此处虽大,总不免扰了天师清净。”何庆叔仿佛胸有成竹。
听起来,这个何庆叔极其自信,哪怕他知道陆九年就是死在张三福手中。陆九年是什么实力,自不去说,仅他这种自信,要说没有依仗,鬼都不信。
衣怀嵩能将他叫来,后续会有什么安排,谁都不知道,眼下,赢下来才重要。
后山上,一大片空地之中,巡照司已派人搭好擂台,一众弟子布置好看台,宗主等人分坐两边,张三福和何庆叔也已就位。
即便两人对神山之上的规矩了然,可陈天均还是站在两人中间向两人交待着。
“一不可伤及性命,二不可使用暗招,三不可寻求外援,四不可延生事端,你们清楚了吗?”
二人点头,挑战便就开始了。
何庆叔仍旧十分礼貌,抬剑抱拳。张三福回礼,二人眼神变得冷峻。
何庆叔拿着一把看起来很是破旧的剑,剑鞘用蓝色布条缠绕着,好像马上就要散架一般。
张三福也拿出自己的翠鸣来,这把剑是当年自己师父传给自己的,虽比不得神山最好的那些剑,可在普通人眼里,已是神兵。
二人对峙片刻,互相对视,场间气氛紧张起来。
还是何庆叔先动了手。
他拔出剑来,微闭双眼,剑身泛起红色元气。
这把极为普通的剑,竟是传说中的赤焰。
张三福嘴角微斜,笑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当年泗水之上消失的剑客。”
“不错,是我。”
“为何不战而走。”
“自然有我的理由。”
何庆叔当年御剑而来,直扑张凌尘,却不想张凌尘躲也不躲,退也不退,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三娘才要出手阻拦,那人淡然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倒是让张三福和三娘一直纳闷至今,想当时那人只要下了重手,取张凌尘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却不想他竟退去了,个中缘由一直不得知。
张三福思虑片刻,再次问道:“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何退去了。”
“我怕当时的我打不过你。”
“但你这会显然很自信能打过我,当时你的气势甚至比这会还要盛,说什么打不过我,不过是你满口胡说罢了。”
“不,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张三福这才知道,当年三娘带着张凌尘去泗水河畔,有人持剑沿着泗水河前来,最终却没有出剑,便是此人。
那次以后,张三福以为熙春观也待不了多久了,却不想反而消停了好几年。
何庆叔手里这把赤焰,本是灵州何氏至宝,何氏被灭门后,不见了下落,如今看来,这何庆叔,必然是那何氏后人,只是没想到这些年他一直在长安。
“出剑吧。”
张三福拔出翠鸣,有青光闪过,翠鸣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人手持赤焰,抬剑指天,火焰升腾而出,蔓延而来。
张三福持剑飞起,青光涌现,对上那火焰而去。
何庆叔身段游离,好似游龙,在空中旋转一圈,躲过翠鸣,纵身一跃数丈,抬剑斩下,翠鸣并不畏惧,青色元气散出,张三福单脚撑地,向后仰去,剑与剑相互碰撞,青红两种剑气在整个空地肆意交锋,剑与剑碰撞的声音让场下之人难以自持。
何庆叔没有任何表情,淡然无比,双手在眉间结出印记,红色元气大量喷出,火焰升腾,持剑再斩,张三福紧紧握着剑柄,青气与火焰相触,元气相撞,在空中炸开,二人回到原地。那赤焰每一下的力量之大,自己这么多年从未遇见。
何庆叔周身已燃起红色火焰,剑身旋转,又端端刺向张三福,翠鸣在空中鸣叫着,飞起很高,躲开赤焰,连挥数十下,剑气从空中快速飞来,何庆叔后退之余,横剑阻挡,张三福双指也泛起青光,剑意再起,从空中而下,两柄剑剑锋相对,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就这么僵持着。
翠鸣剑身甚至有些弯曲,好在元气加持之下,余威更甚。何庆叔撤步踩在地上,火焰几度想要冲将而上,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他只好后撤几步,躲开翠鸣,剑端火焰化成一只火鸟,发出嘶鸣,张开大口,带着赤焰向张三福而去。
场间之人都看得出,这并不是长生宗的手段,有懂得人心里很清楚,这是何家的剑法,也是这把剑已经登峰造极的表现。
张三福哪里不知这火鸟的神威,抬剑挡在眼前,左手加持,逼着火鸟向后退去。
随即,他向后纵起,边往后飞,边在空中连续挥舞,一个巨大的“斩”字出现,他尤嫌不够,身体极速退后,手中翠鸣继续挥舞,很快另一个“镇”字生出,身体这时终于停在半空,持剑在两字之后,单腿撑在半空,左手快速结印,右手折剑生出无穷元气,整个人冲到两字旁边,又迅速向何庆叔刺去,“斩”“镇”两个大字环绕元气,泛着青光,在空中旋转,不可抵挡般压向何庆叔。
何庆叔并不慌忙,火鸟变得愈发巨大,赤焰早已离开他的手,单独应对那两个大字,他站在原地,摊开双手,无数元气从地底从林间传来,席卷周身,火鸟气焰更甚,好像能将张三福吞下。
场外,张凌尘捏着一把冷汗,即便他修为再低,也不难看出,哪怕师父写下这两个巨大的剑符,可也几乎耗尽了元气,而那人势头正盛,那柄赤焰在元气加持之下,仿若一只凤凰,师父可能要落下风了。
果然,两道剑符并未压制住那火鸟,反而好像激起了火鸟的愤怒,扇动着翅膀,就要将张三福吞下。
场间之人各有心术,坐禅司那几位神情得意,姿态傲慢,就差欢呼了。
只有张七十看着仍旧面无表情。
张三福心里,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何庆叔和这把消失多年的赤焰,应该很快就能让自己落下阵来,到时候,自己难看不难看倒在其次,只是张凌尘未来的路,恐怕会更难走了。
但他依旧持剑艰难对抗,场间无数青色元气生出,火鸟再次袭来,终究于事无补,连他自己的冠冕都散开了。
下一刻,他持剑定身,抛出剑去,双手快速在胸前结出印记,一张青色大网形成,抵挡火焰,随即他转动双指,双指生出元气形成剑锋,点向何庆叔。
“没用的,就这点实力,还想在神山翻出什么浪花来。”衣怀嵩声音响起,传至在场所有人的耳朵,语气满是不屑和嘲讽。
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一指,竟直直穿过火鸟而去,所带剑气击中何庆叔胸膛,一口鲜血喷出,何庆叔整个人飞下擂台。
赤焰不再有元气加持,火鸟消失,静静落在地上。
“这?你?”
张三福赶忙收回元气,站在原地,惊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明,自己就要输了,为什么,何庆叔却不去挡这一下。
难道是何庆叔无力招架?想也不可能。又或者他没有注意到,看先前何庆叔的状态,没有道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何庆叔并不想赢。
当日在泗水河上,他仅仅是持剑飞来,所表露出来的实力,与当下相比,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
他的实力,的确和自己不相上下,两个人谁都有赢的可能,但只这一招,显然不至于让他输下阵去。
可他为什么不想赢自己,先前在大殿之前,他还那么自信。
何庆叔艰难站起来,捂住胸口,嘴角满是血迹,他慢慢走向台前,捡起赤焰,咳嗽几声,抱拳说了句:“我输了”。
他依旧很有礼貌,倒是张三福心里憋闷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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