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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国北境,苦寒之地。
冰镜湖真就像一面镜子,每年只有两三个月能见到湛蓝的湖水,其余时间都处于冰封状态。极目远眺,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在寒风中矗立,这便是渊国的道教圣地“北极宫”。
当年渊国突遭虞国奇袭,渊文帝率众退守北境,诱使虞国十万大军深入极北雪境,最终反败为胜,不但收复了皇都天星城,还迫使虞国签订和约,承诺两国永不互犯。
据说当年渊文帝的临时行宫就是这座“北极宫”。至此之后,北极宫就成了渊国的福地并享有朝廷供奉,也成为渊国臣民心中的圣地。
八荒飞雪,北风似刀。
漫天雪花将湖岸妆点成了琼瑶仙境。
临近湖面的石阶上不知是谁堆了个雪人,一名鹤发童颜的道长手捻拂尘拾级而下,来到雪人前站定,只见他手捻胡须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雪人忽然抖了几抖,里面竟露出个清秀少年来!
“师父”这人猛地站起身来继续抖着身上的残雪,“您怎么来啦?”
道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忽然眺向远方:“小龙,你可记得来北极宫多久了?”原来这少年竟是当年追随紫微道人前往北极宫的龙世秋!春去秋来十余载,如今早已长成帅气的小伙子了。
龙世秋不假思索道:“徒儿当然记得,雪山上的冰莲每六年开一次花,徒儿有幸见过两次了。”
“是啊,”紫微道人点头道:“十二年了——”
龙世秋眼珠一转,隐隐觉得师父话中有话。果然紫微道长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十二年来,左手的痛楚已经不再发作了?”
龙世秋下意识摊开左手,使劲点头。
紫微道人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你常年身居极寒之地,此处的玄冰之气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
龙世秋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了师父话中之意,喃喃道:“难怪您一直不让我下山,原来是担心我旧伤复发。”
“天道不可违”,紫微道长长叹一声,从袖中掏出当年那块铁牌,缓缓道:“所谓福祸相依,物极必反。当年那块天石虽然伤了你,却也令你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为师夜观天象,天下不久将有一场浩劫,是时候让你下山去历练一番了。”
龙世秋接过铁牌,看着“景王府”三个字,心中反倒异常平静。
紫微道长对他的反应甚是欣慰,他清楚眼前的小龙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八岁的顽童稚子了。多年来的教导熏陶,让小龙能洞悉事情的根本,他深知景王府为达目的残害的不仅仅是一个村子,而将是整个大渊国。
“景王轩辕陀虽怀不臣之心已久却始终未露反迹,是因他尚未完全掌握军权,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还没找到炼化‘天石’的方法。”
龙世秋不解道:“那颗天石当真可以炼成绝世无双的神兵吗?”
紫微道长肯定道:“那天石内含有上古玄铁,用它炼化铸就的兵刃恐怕世间再无人能敌了。”
龙世秋闻言冷哼道:“他想得倒美。”
紫微道长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道:“你虽是个机灵鬼,但久居北境从未经历江湖险恶,为师担心的正是这个……”说罢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他道:“这里面有十二粒冰魄丹,是为师多年炼制而成,非到紧要关头不必用它。”龙世秋伸手接过,紫微道人又拿出一封信交在他手中:“你到天星城后找到玉鼎镖局,把这封信交给唐天雷唐总镖头,此人与为师相交甚厚,会安排好你的。”龙世秋把信收起,紫微道长又嘱咐道:“往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打打杀杀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凡事要多留些心才是。”
龙世秋恭敬道:“上兵伐谋四个字徒儿一直谨记在心。”
紫微道人甚是欣慰,轻摆拂尘转身而去:“为师即日闭关,你可随时下山,不必惊动师兄们,也不必来辞行了。”
龙世秋双膝跪倒,面向紫微道人的背影拜了三拜,起身时脸上已多了两道泪痕。
龙世秋自打离开北境向南直奔皇都而来,一路走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算来已一月有余,这一日终于来到天星城外。
龙世秋自幼在北极宫长大,在他心目中北极宫已经是全天下最宏伟的所在了,直到今天看见这座皇城才知什么叫井底之蛙了。
玉鼎镖局的名声果然不小,随便找人一问就打听到了,只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今天玉鼎镖局的大门连挤都挤不进去。
此时的玉鼎镖局大门前鞭炮震天鼓乐齐鸣,围观的人群将门前大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龙世秋何曾见过如此热闹,踮脚看去数不清的家仆进进出出,将一担担的礼物抬进镖局内,个个精神抖擞满面春风,谈笑声不绝于耳。
龙世秋素来清净惯了,这等热闹实在消受不起,他退出人群找个稍微安静的角落,摸着怀里的信暗道: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瞧我今天撞的这日子。别说眼下进不了镖局,就算进去了这大喜之日自己两手空空,怎么说得过去哩?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肩头:“喂,外乡人,你也是来拜寿的?”
龙世秋一转身,面前赫然站着一名手摇纸扇的青衣少年。这人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南方人的灵秀之气。
龙世秋摇着头,听他称自己“外乡人”,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身厚重穿着,不禁一阵苦笑,看来是得换身轻便的衣衫了。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这位仁兄从北边来的?”
龙世秋道:“仁兄好眼力。”
青衣少年将纸扇一合问道:“仁兄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是投亲还是访友?”
龙世秋见他对自己如此好奇,顺嘴胡诌了一句:“不瞒仁兄,我本想来此应聘镖师,只可惜选错了日子。”
青衣少年一听他这话笑道:“那可未必,依我看今日玉鼎镖局上上下下一团喜气,你若趁此时前去应聘,说不定哪位管事的一高兴就答应下了呢。”
这人的思路果然与众不同,龙世秋见他将自己的玩笑当了真,只得顺他的话编下去道:“只可惜这情形恐怕连门都进不去,我还是改日再来碰碰运气罢。”说着一拱手就要告辞,岂料这少年一把就将他拉住,冲他眨眨眼道:“今天遇到我算是仁兄的福气,随我来吧。”
这下可把龙世秋整不会了,只得硬着头皮随青衣少年绕过街角一径来到镖局后巷。龙世秋心中直犯嘀咕,他隐隐觉得这少年似乎和玉鼎镖局有着某种联系。很快他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只见这青衣少年从腰间取出一物递到他手上,一指前面的角门道:“你拿着它去找骆掌柜,他自会安排你个差事。”
龙世秋低头一看却是个小巧精致的香囊,故意皱着眉道:“就凭这东西就能当镖师?”
“你想什么呢?”青衣少年眼睛一瞪道:“无论是谁刚进镖局都只能从杂役做起,离镖师差的远着哩。”龙世秋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所带的盘缠所剩无几,反正早晚也要见唐总镖头,再看这位少年信心十足,八成与镖局关系不错,先去试试又有何妨?万一成了也算有了落脚之处。
想到这里朝青衣少年抱拳道:“如此先行谢过仁兄了。”
“去吧去吧。”青衣少年神秘一笑,目送龙世秋进了角门。
果然如那少年所言,当值的一见这香囊立刻引着龙世秋穿过重重院落来到前院花厅,先让他在花厅等候。不大会工夫领着一位蓝袍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位就是咱们镖局的骆掌柜。”
龙世秋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蓝袍中年人显然是抽出身来见他,只“嗯”了一声,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龙,家中排行第四,您叫我龙四就行。”
骆掌柜微微点头:“还不错,正好这几日马厩缺人手,不知你可愿意?”
龙世秋心中一阵苦笑,嘴上却道:“一切凭骆掌柜安排就是了。”他原以为马厩的活儿就是刷刷马匹、喂喂草料,一进去才知道这地方竟也分三六九等,那些洗马、刷马、喂草料的活哪里轮的上刚来的新人?
马厩的管事姓曹,进出的都称他“曹五爷”。
曹五爷立刻给龙世秋安排了好差事——清理马粪。
和他一起清理马粪小伙子居然真的姓马,他叫马原,比龙世秋小两岁。马原是个热心肠,也是个话痨,才半天工夫两人已经混熟了。
这会马原边铲着马粪边道:“我说龙四啊,你可别小瞧了咱这差事,这镖行天下靠的就是这些马了,这马要是出了差池那可是头等大事。”
龙世秋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用铁铲铲起马粪往外面的独轮车上装。只等走到马棚外才敢大口喘气。再看马原早已习惯了马粪的臭味,张着嘴继续叨叨:“再说这马粪的学问可就大了,从马粪的干湿程度就能判断马儿是否健康”说着一指面前的那一坨道:“这堆马粪一看就知道是‘清风’拉出来的,这些天它胃口不错,拉的也干……”
龙世秋虽然涨了不少见识,但半天下来耳朵都快被他灌满了,有时候真想抓起一坨马粪堵住他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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