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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过于美好,反而露出了破绽吗?”
黑影来到照片墙前,托着下巴,一边打量着周肆过往的点点滴滴,一边自我审思着。
“不错,周医生,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建议。”
黑影转过身,开口道,“真实的世界是存在不暇的,若要让人类完全沉浸于这虚幻之中,同样,也需要这一丝的不暇。”
“所以这并不是真实世界,对吗?”
周肆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望向窗外的无垠蔚蓝,“虚拟现实?我听裴冬和我讲过这个东西,你们把她拽入了一个完美的梦境中,令她重新燃起了活着的希望。”
说到这里,周肆好奇地看向黑影,“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们能把这里打造得如此真实,我承认,苏醒的第一时间里,我确实被骗到了。”
他自嘲道,“还以为里的什么重生剧情,落在了我身上……这太不符合唯物主义了。”
“哈哈哈。”
黑影也应和着发出阵阵笑声,随即他解释道,“打造这里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我们调查了你和阮琳芮的社交媒体,从你们过往发布的照片,对这间客厅进行3d化的处理,从而把这里复现了出来。”
黑影补充道,“当然,这种手段也很有局限性,就比如……”
周肆抢先答道,“就比如你们仅仅能复现这处客厅,至于被门关住的地方,则是一片空白,对吗?”
黑影用沉默予以回应。
周肆扫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又看了眼脚边阮琳芮的尸体。
他无奈地感叹着,“你最好告诉我,她也是程序化的结果,要是我刚刚在和一个套着她的皮的陌生人亲亲我我,那感觉真的蛮恶心的。”
“她当然也是程序化的结果,我们通过扫描阮女士的照片,生成了3d形象,再经由后期技术人员加工,语音的音色等,来自于收集她公开的演讲记录,至于性格之类的,则是根据她在社交媒体上的表现,以及我们通过调查等方式,进而还原出的。”
黑影的语气很兴奋,像是一位产品经理正对着投资人,热情地介绍自己的商品。
周肆摇摇头,对他的产品并不感兴趣,“空有躯壳,但无灵魂。”
黑影戏谑着,“周医生,你要知道,许多人仅仅是在意躯壳。”
周肆并不打算和他多扯些什么,他只是看向客厅另一边,那里挂着一张巨大的相框。
黑白照片里,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立,手中拉着一张紧绷的弓,男人手中的箭矢指向女人的心脏,女人则抓紧弓,两人因弓的张力使他们的身体向后倾斜,一旦有丝毫的偏差,男人手中的箭就会射出,刺穿女人的心脏。
这是1980年,行为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与乌雷合作的作品,其名为《潜能》。
阮琳芮很喜欢这张作品,把它挂在家中最醒目的位置,周肆则对这种艺术作品完全不了解,他也曾问过阮琳芮,其背后的深意,阮琳芮则说,这种东西需要自己感悟。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副作品,周肆有些明白了,自己就是作品中的男人,只要攥紧箭,他就能与阮琳芮保持那致命的平衡……但周肆先松开了手。
刺穿了阮琳芮的心脏。
周肆移开视线,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转移注意力,开口问道,“真实的我自己在哪?被你们关在水箱里吗?”
“没有,直面爆炸令你的身体多处骨折,并且皮肤有大面积烧伤,”黑影解释道,“你目前正躺在医疗舱里,接受我们的治疗。”
周肆继续问道,“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做什么?”
“问你几个问题。”
周肆的态度强硬,“你知道我不会回答的……无论你问什么。”
黑影沉默了几秒,随即发出阵阵骇人的笑声,“周医生,你完全没有认清现状啊。”
他张开双手,环顾四周,如同一位伟大的造物主,向周肆展示他所创造的世界。
“这是一个名为乐土的系统,它的运行原理,你应该也能猜到了,既然人类可以将意识上载至化身躯壳之中,进而获得各种各样的感官,那么我们为何不直接删减掉化身躯壳这一环节,直接通过模拟电信号,给予大脑刺激呢?”
周肆明白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至福乐土’吗?”
“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它就可以模拟出任何一个人所渴望的梦乡,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崇高的、还是令人不齿的,一切的梦都将在这里实现。”
周肆沉吟了片刻,随即,他猜到了黑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问道,“你是霍道川。”
黑影的动作一滞,很快,覆盖在他身上的阴影纷纷褪去,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霍道川无奈地叹息着,“周医生,我很尊敬你,还是请你配合些。”
周肆低声道,“但我不尊敬你。”
霍道川的鼻息渐渐沉重了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熟悉的客厅忽然崩裂,如同破灭的灰烬,在一片白光中消失不见,就连脚下阮琳芮的尸体也是如此。
强光刺得周肆睁不开眼,当他的视线恢复时,他已来到了一处阴暗潮湿的诊所中,他被绑在铁椅上,身旁的推车上,摆满了各种各样令人触目惊心的器具,它们带着血迹,像是刚刚终结了一个可怜人的性命。
周肆嘲笑着,“哦?这个场景你们又是从哪提取出来的,恐怖电影吗?”
霍道川一言不发,在他身后,又有两个黑影浮现,数据加载在他们的身上,阴影褪去,两位医护人员出现在了周肆眼前。
他再一次劝说道,“周医生,你还有机会,你不会想知道,你接下来会经历些什么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周肆依旧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既然这里能模拟各种快乐与幸福,同样,它也能带来绝对的痛苦与折磨。”
深呼吸,周肆做好了准备,但在开始之前,他还是关心地问道,“你们应该设置了痛觉极限的阈值吧,别把我弄得生理休克,死在了医疗舱里。”
霍道川冷笑了一声,医护人员快步走了过来,拿起推车上的器具,脱下周肆的袜子。
只嘎嘣的一声,钻心的痛意从周肆的左脚处传来,这些混蛋好像剪断了他的脚趾。
霍道川冷酷无情地问道,“还要继续吗?周医生。”
作为回应,周肆向他吐了一口吐沫。
霍道川一把抓住周肆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拿起一把柳叶刀,锋利的刀尖轻轻地按压在周肆的眼皮上。
“其实我们可以直接为你输入疼痛信号,就像坐在电椅上那样,进行持续且稳定的疼痛施加,但我觉得这样并不符合‘拷问’的含义。
拷问的目的是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进而获得想要的信息,这可以被视作一种‘语言的艺术’,而不是纯粹的施虐与折磨。”
周肆发出阵阵痛苦的低鸣,霍道川用柳叶刀硬生生地切开了他的眼皮,使那布满血丝的眼球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
“同时,我也认为,受审者的视觉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视觉可以摄入最多的信息,当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逐步瓦解,它可以带来巨大的冲击力。”
霍道川拿起绑带,强行固定住了周肆的头颅,逼迫他看着脚下的血肉模糊。
“妈的,制作的真精良啊。”
周肆看到了翻开的血肉,露出的骨骼与血管,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顺带一提,周医生,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大概是五比一。”
霍道川优雅地擦了擦柳叶刀上的血迹,微笑道,“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周肆露出一副苍白且难堪的笑意,“尽管来吧。”
很快,医护人员们便剪光了周肆的脚趾,发现这种程度的折磨对他没有用后,他们就像面对难题的数学家,在推车上的工具里翻来翻去,试图找一个更有效的刑具。
“哈……哈……”
周肆不断地喘息着,汗水从额头析出,落进没有眼皮保护的眼球中,汗水的刺激令周肆不由地流出眼泪,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别害怕,周医生,你不会死的。”
霍道川再次打了个响指,随着一阵光芒闪烁,如同时间回溯一般,一切回归到最开始的模样。
周肆身上的伤势都消失了,只有残留的痛觉在脑海里回荡,大门被再次推开,两位医护人员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如同不断重播的恐怖电影,霍道川重置了整个场景,将周肆永恒困死在这噩梦之中。
“周医生,我希望你明白,只要你配合,一切都会结束,你还会迎来更美好的。”
霍道川诱惑道,“你喜欢性吗?只要你愿意,你将会获得超越想象的快感,没有所谓的贤者时间,有的只是绝对的刺激,到了最后,你甚至会厌倦这种最本能的欲望。”
“对了,顺便提一件事,不要寄希望于监察局与神威科技了。”
霍道川嘲笑道,“我们检查了你的身体,取出了定位器,至于你身体的人造器官,其定位信号也被屏蔽了。”
周肆先是沉默,但紧接着,脸上浮现起一抹桀骜的笑意。
“没有人能征服我。”
霍道川无所谓道,“那就试试看吧。”
这一次医护人员换了手法,他们像是凌迟一样,一片片地割下周肆腿部的血肉,反正这里是虚拟世界,周肆又不会真的因流血死去。
周肆保持着沉默,目光涣散、迷离,他仍能对各种痛觉产生歇斯底里的反应,但又像是丢了魂一样,仅仅是生理本能在作祟。
霍道川再一次张口说话,但响起的却不再是他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周肆无比熟悉的、他自己的声音。
“真是狼狈啊,周医生。”
周肆昂起头,眼前的霍道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镜中人。
他不知道从哪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周肆的对面,翘起二郎腿,一副惬意悠然的样子。
“咳……咳……”
周肆痛苦地咳嗽了两声,但随着镜中人的到来,浑身的痛楚正一点点地远去,仿佛周肆将痛苦从意识里剥离了出去。
“每当遇到这种要命的事时,你才会想起我的好,”镜中人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混账。”
“别废话了。”
周肆反复地深呼吸,修复着意识上的创口。
在此期间,场景再一次地重置了,但镜中人却没有消逝,他依旧坐在周肆眼前,也唯有周肆能看见他。
慢慢地,周肆回归了绝对的清醒,他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很糟糕,他们正在拿角磨机锯你的大腿。”
紧接着,镜中人开玩笑道,“哦?他们失手了……你现在可以叫周公公了。”
听到这该死的话,周肆居然被逗乐了,嘴角勉强地挑起弧度。
镜中人补充道,“但还请放心,无论你是周肆,还是周公公,你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的,不是吗?”
周肆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精神训练中,陈文锗举过一些例子,一部分人在高压的情况下会丧失自我意识、精神分裂等,但这些情况都是在极端环境下、被动触发的。
周肆这些适格者们要做的便是,当处于极端环境时,主动地使用“精神分裂”“丧失意识”等手段,进行自我保护。
时至今日,周肆依旧不确定镜中人到底是自己另一个人格死去的残影,还是这种自我保护机制的具现化。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很大程度上,镜中人确实起到了离识病的预警,以及极端环境下的保护功能。
镜中人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周肆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这并不是“镜中人”在发问,而是周肆自己在问自己。
“这种对大脑进行不断刺激的技术,势必会对大脑产生负担,”周肆冷静地分析着,“一直进行这样的折磨,我的大脑迟早会因负担而受损,甚至脑死亡。”
“如果他们不想杀了我的话,必然会释放我……至少会让我缓一口气。”
“然后呢?”镜中人继续问道,“就这样被动地承受吗?”
周肆深思了一番,摇摇头道,“不,我只是在等待,等待变数的到来。”
“哪个变数。”
“Bt-24。”
……
连绵的大雨中,Bt-24艰难地扇动着翅膀,向着雷霆下的阴影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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