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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江弦对唐国强这位演员没太大反感。
后世有人说他那事儿,肯定是谣传,真要干出来这种事情,还敢让他演特型?
不过他和他前妻撕逼倒是真的。
王扶林在几次访谈中是欲言又止,不过也说了个差不多,大概就是拍《三国》那会儿,他前妻家属数次到剧组闹事打砸,扬言要弄s唐国强,还找关系要求广电领导换了唐国强。
江弦唯一想吐槽的是,唐老师你是真不挑代言。
一会儿身穿龙袍吃泡面、嚼槟榔。
一会又是羽扇纶巾的出现在飞仙打怪的网游里头。
还有保健养护、不孕不育、蓝翔技校.
甚至连女性内衣都有代言。
唉。
赚钱嘛,不磕碜。
纵观唐老师的演艺生涯,他相对于别人还是非常顺利的。
后世熟知的50后男演员里,像李雪健,陈道明,陈宝国,张国立,也包括濮存昕,这些人基本上都是90年代才被观众熟知,都属于大器晚成型的演员。
而早年跟唐国强同时代的男星,郭凯敏,周里京,朱时茂到了90年代以后基本不演影视剧了。
所以唐国强是一位有着完整演艺生涯的演员。
他的演艺生涯几乎涵盖了中国整个改革开放的过程。
并且唐国强的青年阶段、中青阶段、中老阶段,每个阶段都有现象级的作品,每一部作品几乎都站在那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之上。
他的每一部代表作都能让你想起一个特定的年代,每一个经典角色都能引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共鸣。
而且,没有配角,全都是主角!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他之外没有第二人。
当下这个时期,对唐国强的批判大多来自内部,也就是电影评论界的几位“老专家”,说他是“奶油小生”。
不要小看“奶油小生”这四个字的威力。
在这个时期,这是相当危险的一个帽子。
再加上唐国强进入八一厂之后,演的《小花》《孔雀公主》却都是北影厂的片子。
八一厂的领导对他也有不满。
所以单位并没有去保护唐国强,也没有为唐国强争取内部舆论。
可以想象一下,这会儿唐国强的处境,相当于后世一位年轻的艺人去独自挑战权威和舆论。
“你想演《花环》?”江弦十指拢在一块儿,“怎么不和谢导说呢?”
唐国强叹一口气,“我给谢导写了信,可是没有收到回复,我想若是征得作者的同意,谢导那里会更好说话”
“这怎么行呢?”
江弦给唐国强递去支烟,“我既然把《花环》交给谢导,电影的事情就是由他全权负责,这个时候再插手,难免让谢导觉得我越俎代庖。”
“这、这”
唐国强夹着烟的手指迟迟都没有动,“江弦同志,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
“没关系。”江弦笑了笑。
深谙套路的人都知道,帮人办事情不能太爽快。
别人找伱帮忙时,你若不能帮,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拒绝;你若能帮,要犹犹豫豫地同意。
因为帮人办事的大忌就是一帆风顺。
哪怕对自己来说是举手之劳、没有丝毫困难的事情,也不能痛痛快快的答应。
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不然别人怎么感激你?
江弦轻笑着道:“唐老师出演过那么多我们北影厂的影片,《小花》《孔雀公主》这些电影的火热唐老师功不可没。
我作为北影厂领导班子的一员,于情于理,都应该替唐老师在谢晋导演面前为你争取争取。”
“果真?”
唐国强激动起来。
江弦这番话,丝毫不亚于黑暗之中朝他伸出的一只手。
“谢谢江弦同志!”
他兴奋的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取出一个小册子,交给江弦。
“江弦同志,这是我对赵蒙生这个角色的一些理解,和我个人的一些感悟,还麻烦您帮我交给谢晋导演。”
“好说好说。”
江弦接过看了一眼,写的密密麻麻,绝对是没少做功课。
他笑着扬起册子:“瞧瞧,鲁迅先生说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有了这个,我说服谢晋导演的把握就更大了。”
唐国强又是感恩戴德,江弦仍旧高人风范、云淡风轻。
不论是唐国强还是葛尤,在他未来所处的时代,都将是注定辉煌和不平凡的人物,江弦自然乐意交上一交。
而人在巅峰时期的友谊又是不可靠的。
在这些人正低谷的时候,拉他们一把,这点恩情能让他们记一辈子。
凌晨时分。
忙碌了一天的京城漆黑宁静,人们早早上床休息,而就在夜的角落,位于通州宋庄镇辛店村的人民文学印刷厂仍不停的忙碌着。
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工人们正式开启“夜生活”。
几盏昏灯映照着流水线,车间里一派热闹的景象。数台印刷机有规律地“跳动”着,一本本新鲜出炉的1982年第6期《人民文学》完成印刷、装订.
胡小华打了个哈欠,她今年60岁,已经退休10年了,由于有着纯熟的手工折页技术,退休后又被返聘了回来。
“胡师傅,您休息一会儿吧。”同车间的工人和她说。
胡小华也不逞强,给这几名工人叮嘱几句,就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杯子,喝一口水,在个破箱子上坐下。
嗅着浓浓的油墨味,望着一旁堆满的一摞摞已经完成印刷的图书。
这些图书的后面还散乱丢着一些图书,那是印出来的不良品,也可以说是残次品。
胡小华从这些不良品中捡起一册,掏出手绢擦了擦上面的纸屑和灰尘。
一般来说,书本制作过程中产生的残次品、不良品,工人就算拿来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只要不带出厂就行。
胡小华此刻便看起了这一册《人民文学》,印刷有些破损,但并不影响阅读。
而且即便是不良品,她也看的很小心,生怕在书页上折出一个褶子。
毕竟这是国家和人民的东西。
她看一看没问题,但要是损坏了,胡小华就觉得自己是挖社会主义墙脚。
作为一名工人,一名无上光荣的工人,她不允许自己沾上这样的污点。
“红高粱?”
胡小华眼睛很好,60岁也没老花,借着昏灯,她勉强看清楚目录上的文字。
更惹她注意的是后面的署名,赫然写着“江弦”两个字。
胡小华没上过学,但她不是文盲。
众所周知,解放以后,全国5.5亿人口里,文盲占比高达80%,农村地区的文盲率更是达到了95%。
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也导致很多工作难以进行。
于是中央开展了扫盲运动。
白天工作,工厂晚上开设夜校。
胡小华作为一名工人,就是在那会儿被扫了的,并自此以后渐渐爱上了阅读。
“这不是《高山下的花环》的作者么?”胡小华嘀咕。
她年纪大了,很多看不来,也看的生气。
这些写文章的良心都坏了!
怎么里尽是些风言风语呢?
不过对《高山下的花环》这篇,她没的说,一部她看了好几遍,还推荐给了自己的爱人,每次看这篇,都会忍不住为其中的故事情节落泪。
感人至深!
写的太好了!
就因为《花环》这篇,她将江弦这个作家的名字默默的记在了心里,觉得这一定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好作家、有良心的作家。
这一次又看到江弦的名字,胡小华自然克制不住的激动。
就安排在这一期《人民文学》的最前面,胡小华几乎不需要去刻意翻找页码,便找到了的第一页。
字体比较大的“红高粱”旁边,写了一段两三百字的“编制按”。
大意是说,前段时间,文学界由江弦打出了“寻根”的口号,文化界掀起了一场对“寻根”的思考与探寻。
江弦勇于实践,基于“寻根文学”的创作理念,写下了这部,故事讲述了高密东北乡一段壮怀激烈的民间抗日故事,赞颂民族大义,弘扬民族精神,完成了对革命历史战争题材“五老峰”的逾越
所谓的“五老峰”即老题材、老故事、老典型、老主题、老手法。
胡小华不知道这些,她关注更多的是的内容
——抗日故事。
这本该是一个很旧的题材,但却说江弦对这个题材实现了超越。
心中带着好奇,胡小华的眼睛扎进当中。
“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
内容很简单。
后世很多人都看过《红高粱》的影视内容,相对来说,江弦这篇《红高粱》讲的东西很少,只是影视的一小部分。
主要是讲高密东北乡“我爷爷”余占鳌组织民间力量,在孙家口村大桥头设立伏击圈抗日。
又穿插了余占鳌从“土匪头”转变为“抗日英雄”。
“我爷爷”余占鳌原是一名轿夫,在送新娘子到十八坡李大头家时遇到劫匪,他奋勇救下了新娘戴凤莲,同时爱上了她。
余占鳌与戴凤莲在高粱地相爱,从而让戴凤莲成了“我奶奶”。
余占鳌因生活所迫经常在高粱地杀人越货而落草成土匪头。
然而,在面对日本侵略者时,余占鳌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抗击日本侵略者、成就民族大义这一边。
最终,作为土匪头的“我爷爷”余占鳌与“我奶奶”戴凤莲成了抗日的中坚力量。
余占鳌率领一支由二十多个村民组成的民间抗击力量,领导了一场悲壮的青杀口伏击战,力战到最后一刻:
夕阳西下。
汽车烧毕,只剩下几具乌黑的框架,胶皮轱辘烧出的臭气令人窒息。
两辆未着火的汽车一前一后封锁着大桥。
满河血一样的黑水,遍野血一样的红高粱。
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
“胡师傅,看啥呢?”
一声呼唤,将胡小华的思绪打断,将她从那个火红的高粱地世界中抽离。
她眨着眼睛,眼里全是泪水,深蓝色的袖套也全都湿了,害怕眼泪不争气的落在书页上,她全都用袖套擦了个干净。
“胡师傅,您怎么哭了?”
“谁欺负您了?”
发现这一点的女工人激动起来,关切的上前询问着。
“我没事,只是有些触动.”
胡小华挤出一抹笑,扬起手上的一册《人民文学》给她们看。
此刻,她的心绪跌宕难平。
还是那句话,《红高粱家族》的内容很多,但《红高粱》这篇的重心只在抗日上。
余占鳌和戴凤莲这些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没有太详细的讲述。
作为解放前生人,里写的一幕幕,在胡小华看来一定是某个角落中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即便是罗汉大爷在中那天怨人怒的遭遇,胡小华也相信,她完全相信这是日本人的手段,更相信这还不算是最残忍的,一定还有更残忍的事情真实的发生过。
“这篇写的真好。”胡小华给年轻的工人们说,“故事很感动,作者很用心。”
她不是文学评论家,这样一句话,已经是胡小华能想到最好的评价。
这样一篇故事,已然深深的打动了她。
“胡师傅,你说‘红高粱’这篇?”
“红高粱?排版的时候就看过了,特别好,特别感动。”
“是啊是啊。”
“真有那么好么?”
天微微亮,车间里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很多工人都表达着自己看完《红高粱》以后的震撼,还有更多的工人在这些人的分享下,陆陆续续找到1982年第6期《人民文学》翻看。
“真好,真感人。”
“真的有余占鳌这个人吗?”
“不知道,我觉得这篇还是挺奇异的,你说一泡尿真的能酿出好酒么?”
“我们写信给江弦问一问他吧。”
“对,我们写信。”
工人们一个比一个积极。
就连60岁的胡小华,也按捺不住心中想要倾诉的欲望,找出了信纸。
《红高粱》还未发行,便先在印刷厂里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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