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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离开办公室继续去娄奶奶家帮忙干活了。
另一头。
正式出发前,祁清漪先带着聂文瑾去输了一会儿液、在随行医疗车里做了各种检查,确认伤口没有问题,折腾了好一阵子,中午了才去到任务地点,打算在这里干一会儿活之后蹭个饭,这样就可以省下一顿。这还是俩人商量出来的主意,主打一个抠门。
祁清漪推着轮椅上的聂文瑾,走到了她们俩的任务地点。
“韩非好像没说错,这田里根本不需要浇水啊……”
看到眼前的地,祁清漪愣了一会儿,挠了挠耳朵,有点犹豫:
“虽然我也没干过农活,也是第一次来农村见到田地,但是常识我还是有一点的。”
“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把这田里的水给弄出来吧?”
聂文瑾出身当然不好,可同样没干过农活。
她是在滇省的孤儿院里长到八岁的,孤儿院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小孩子去种地,之后被领养,在那个年代愿意领养小女孩回家并且没有让她做童养媳,这种家庭也不会是农村家庭。
只是,聂文瑾了解得还是比祁清漪多一点点。
她看了看过分湿润甚至有点泡水的田,蹙眉低声道:
“我之前在村里拍过戏,也遇到过暴雨,当时那个村里几乎是全员上阵,都跑去地里抢收,连小孩子都穿着雨衣拿镰刀帮忙。”
“但当时应该是快秋收,跟现在的季节不大一样……这地里的东西,好像也没到成熟的样子。”
“要不,咱们问问主人家?”
祁清漪寻思着,就聂文瑾这个身体状况,她们一组两人基本也就等于是一个人,而且自己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战五渣,节目组再怎么不当人也不太可能给安排什么重活。
于是她点点头,看向旁边的跟拍pd说:
“pd,主人家在哪里啊?”
跟拍pd指了指地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人才看到在那一块方方的地里有两个弯着腰的身影。眯眼细看,能看到他们头上还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虽然在弯腰干活,也能看出他们本身腰背也有些佝偻。
祁清漪以手遮挡阳光看了半天,迟疑道:
“他们在挖什么吗?”
聂文瑾摇头表示不知。
跟拍pd解释说:
“他们应该是在挖沟渠排水。昨天来踩点的时候,这地里的积水还有不少,现在已经少了三分之二了,大概是在紧急排水。”
“你可以去问问具体情况,导演之前发布任务的时候大概是嘴瓢了,本来可能是想让你们帮忙排水的。”
祁清漪想象了一下半条腿全踩进泥巴里、拿个盆往外舀水的场景,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但转念一想,这两位老人家看着都七老八十了还在地里干活挖沟,她还是个年轻人,突然又感觉能接受了。
沉默稍许,祁清漪叹了口气,走田埂上绕了一圈,跑到了那两个老人面前,pd也跟了过去。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是节目组的嘉宾,今天来帮您二位干活的。”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大大的笑脸,冲这两个老人家打招呼:
“节目组给我们的任务不大清晰,你们这里还有没有锄头,我也进来帮忙吧?”
二老正弯着腰挥锄头挖地呢,听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是个年轻好看的小姑娘,不由同时愣了一下。
其中奶奶最快反应过来,直起腰,一手杵着锄头杆当拐杖,一手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腰,冲祁清漪笑道:
“噢,是这个啊!”
“我还以为他们说找人来帮忙,会找两个年轻小伙子来呢,怎么就你一个小姑娘,这种农活,你们细皮嫩肉的,等会挖半个小时就得把手磨破,干不得干不得!”
祁清漪摇摇头说:
“不是不是,奶奶您误会了,我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个同伴一起的,就在那边田埂上,喏,也是个女孩子。”
二老回头看去,他们都有老花眼,远处反倒看得更清楚些,看了两眼就看见了果然还有另一个人。
但这……还不如只有一个呢。
那边的小姑娘坐着轮椅,脚上打着石膏,一看就弱不禁风的,好家伙,这还干农活?不用腾出手来照顾都算是好的了!
老爷爷心直口快,脸当时就有点发黑:
“小姑娘,你们是被人给整了吧?”
“那边的女娃子都伤成那样了还要来下地干活,你们俩还一看就是城里人,是不是得罪人了,才让你们过来干这个?”
“不成,你俩回去!可别让人在我们地里再出点别的事,我们两把老骨头担不起!”
祁清漪面红耳赤颇为尴尬。
目前聂文瑾情况如此,会被嫌弃这事儿她早就猜到了,但这位老人家当面说出来,她还是有点难为情,哪怕这爷爷骂的不是她们,是不当人的节目组,可说到底她们也都是节目组的一员,节目组挨骂,就等于她们一起挨骂。
她脸红了半天,还是硬扛着脚趾扣地的尴尬没有拔腿就走。
“爷爷,之前可能是节目组那边有疏漏,他们本来是安排我们来浇水的,也许是之前就定好了这个环节,没料到台风暴雨的事情。”
“来都来了,要不这样吧,重一点的活我来做,您看有没有什么比较轻松的、跟抱着水管浇水类似的活,能分给她干一点?虽然她也可以不干活,不过她这个人要强,要是被当成累赘供在边上,肯定也不愿意的。”
祁清漪本来就生得唇红齿白气质好,哪怕平时看起来爱吃瓜爱看热闹,但真到了正经场合,她说话还是比较得体的,语气也很尊重,很招老人家喜欢。
见她都这样了,那个说话耿直的爷爷也没有再继续当面开大骂节目组,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放到鼻间闻了闻,似乎是想抽,看了祁清漪一眼,大概是怕熏着她,又放到耳朵上夹着了。
“有倒是有,不过那个也不算轻松。”
黑瘦爷爷跟奶奶对视一眼,奶奶接过话头,说:
“之前下过暴雨,庄稼虽然还没有坏吧,不过也得下力气救。”
“我们俩挖沟排水,到现在也弄得差不多了,但是水排了之后还得补药和化肥,你们俩既然非要干活,那就帮忙施肥打药。”
“老头子在这继续挖沟,你们跟我回家里去一趟,一人一个药箱,跟浇水也差不多,拿根管子到处喷喷就是了,那边坐轮椅的姑娘就绕着田埂喷一圈,你呢,就去地里,她喷不到的地方你补上,就可以了。”
“她坐轮椅能喷药的地方肯定没你多,你得在地里到处走到处喷,比她辛苦一些。”
“这个活,能干不?”
祁清漪之前已经做好了要撸袖子挖地的心理准备,结果现在一听,好像跟之前浇水的任务也没有太多区别,无非是把水换成了农药和化肥,当然更加没有问题。
她当即拍胸脯保证:
“没问题没问题!二位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我朋友要是身体不舒服没法完成,她那份我也一起干了!”
奶奶似乎有点想笑,憋着,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把锄头往地里一丢,就带着祁清漪往聂文瑾的方向去了。
一老一少两人将刚才商量好的安排说了一遍,聂文瑾想了想,说:
“我没问题。”
祁清漪刚想对奶奶骄傲一下,来一句“您看吧我就说她愿意的”,但忽的想到了什么,转头对pd说:
“pd,节目组的医疗队就在附近吧?”
摄像头上下晃了晃,表示肯定。
祁清漪一拍手,说:
“那这样,我先跟奶奶去取药和工具,文瑾姐姐你去找医疗队问问,确认一下这种程度的活能不能干,我记得你之前手脚都受伤了,就算现在坐轮椅,手要是不能太累,那就不搞,我一个人干这事。”
“这么安排没问题吧?”
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只是让自己在干活之前咨询一下随行医生,这没有任何问题,聂文瑾就算想反驳也没有理由。
更何况,聂文瑾也没有想反驳。
“没问题。谢谢你了,一一。”
她冲祁清漪笑了笑,还没有恢复的脸色显得颇为苍白,更显得破碎感十足,我见犹怜。
这可比宋梦然那种小白花形象更引人注目惹人怜惜,就算同为女性,看见自己的偶像这样子,祁清漪也忍不住再次脸红:
“哎呀没事,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轮椅是电动的,聂文瑾不差钱,哪怕她差,碍于出事的根源,节目组和市局都得给她把护理配置拉满,用的轮椅、随行医疗队都安排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所以聂文瑾其实是不用人推轮椅,自己可以轻易活动。
之前祁清漪非要帮她推轮椅,一是因为这是自家偶像,她得好好护着,二是因为田间地头很多道路不算平整,电动控制可能比较颠簸,用手推还能控制控制颠簸程度。不过现在既然有事,颠簸就颠簸一点吧,聂文进本来也没那么娇气。
祁清漪红着脸不好意思,一溜小跑跟着健步如飞的奶奶就跑走了。咨询过聂文瑾的意见,pd也跟着祁清漪走,拍摄干农活前的准备工作。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逐渐变成几个小黑点消失不见,聂文瑾不大熟练地控制轮椅调头,悄然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支手机。
她自己的手机。
在医院里做了检查和急救措施,并且跟那位祝叔说出了任拓小时候的事情之后,在聂文瑾的强烈要求下,节目组就私下里把手机还给了她。
肯定不止她一个人要了手机,但经过今天的观察,聂文瑾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拿到了。
因为,其他人对外界的状况似乎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山洞里的事情全程被直播了出去,一直到胖子和瘦子被抓走才停止直播。他们的表现太过正常,甚至宋梦然今天早上都还在装柔弱,试图换人炒CP,这根本不像是知道外界情况的样子。
为什么只还给她一个人?
聂文瑾猜测,大概是因为她提供了一些重要线索,同时还是最惨的一个受害者,节目组和官方抱着愧疚以及让她帮忙试探任拓的想法,才选择将手机还给她。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垂眸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手指虚虚按在某一个名字上,良久,终于按下去,选择拨通。
“喂。对,我是聂文瑾本人。”
“赵总,您之前给我发消息,说要让我接一个网剧剧本,这是什么意思?”
“我聂文瑾再缺戏拍,也不至于沦落到去拍网剧吧。更何况,无双从来没有涉猎、也没有打算过涉猎网剧,再不济也应该是卫视上星的电视剧,您突然提出这个,能给我一个说法吗?”
电话那头,赵明涛显得心情很好。
心头大石落下,他舒坦地坐在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边叼着根烟边说话:
“我给你发的消息里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就是一部网剧啊。”
“川南台答应无双从节目里撤走四个嘉宾替换,分别是你、陆思源、钟啸云和宋梦然。你既然已经拿到手机了,也该看到现在舆论有多可怕,你们都算是翻车了,其他三个已经到了要暂时雪藏避风头的程度,唯独你只是人设有点崩,后续只要别再上真人秀,老老实实拍戏就好。”
“这种情况,也别挑什么剧本了,暂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大剧组找你,在不上综艺的情况下,想要维持曝光只能去拍戏。”
聂文瑾的手指捏紧,泛白的指节在黑色手机映衬下格外明显,看起来甚至有些透明,青色血管因用力而略微凸起。
她深吸一口气,说:
“作为一个电影演员,我不认为一年一部电影的节奏有什么问题。”
“很多导演并不在意一时的舆论风波,只要我没有曝出类似钟啸云那种引爆热搜的惊天丑闻,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我相信公司的公关能力,也请公司尊重我的戏路。”
“我不可能自降身价去演个什么网剧,而且,还是给人作配!”
赵明涛伸手摘下自己嘴里的那根烟,随意在地上抖了抖。
他语气里分明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话传到聂文瑾耳中,却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凉气。
“噢?自降身价?”
“聂大影后,您是不是对自己有点什么误会啊。”
“能走到今天这一部,你以为是全凭着自己的实力,就能成为二十八岁大满贯的三金影后?跟我开他妈什么狗屁玩笑,要是有实力就能赢,老子不知道去影视城里的群演里面筛?”
“演得好的群演,影视城里随便高空抛物砸块砖下去能砸出来五个!”
“聂文瑾,你搞搞清楚,无双现在一年一个大制作好剧本的捧着你,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牛逼,牛逼的人多了去了,选你是因为你业务能力够又听话。”
“你要是翅膀硬了,开始不听话了,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换一个比你更听话的人捧。实力、演技,在资本游戏里是最不需要被考虑的一环。”
“忘了自己是怎么上的这个节目了吗?”
“考虑清楚,再跟我说话。”
聂文瑾陷入长久的沉默,而对面,赵明涛也没有挂电话,哼着小曲等着她开口。
她手上还有不少的擦伤和淤青,虽然没有骨折的腿伤那么严重,但这种皮外伤最折磨人,擦伤处沾水、淤青处被用力按压都容易疼。
可是聂文瑾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死死捏着手机,似乎要是手劲再大一些,她都恨不得把手机捏碎。
半晌,她低低开口,说:
“一部网剧而已,能洗多少。”
“真要做阴阳合同,用我的片酬洗,为什么不直接安排一部大制作?”
“就像……之前一样。”
赵明涛哼着的小曲停下来。
他冷笑一声,说:
“因为这个网剧,是川南台拿来交换你们几个人下节目的筹码,他们想用这部剧给苹果视频造血,跟隔壁的魔方视频一样走网剧赛道吃红利。”
“要是我不答应跟他们联合制作,你以为你们能这么轻松地下车?”
“现在既然答应了,那就得想办法给无双谋求利益最大化,所以这不就喊你了吗,聂大影后。”
他一口一个聂大影后,听在耳里嘲讽意味十足。
然而聂文瑾已经经历了更大的侮辱,这种程度的嘲讽她已经可以忽略了。
再度沉默片刻,聂文瑾问:
“既然都要捞四个人出节目了,你为什么没有捞任拓?”
“据我所知,任拓应该也是走无双的路子上的节目吧,赵总,这个您就没必要瞒着我了。”
赵明涛略有点诧异:
“他告诉你了?噢,也是,这人对你兴趣很大,憋不住跟你说了,或者被你发现端倪也正常。”
“他的确是走我们的人脉上的节目,不过,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他不算是我们的人。”
“好了,这些你就别多问了,我懒得捞他,等我跟川南台的台长敲定合作,你们就都能出来了,做好准备吧。”
电话挂断,这一次,赵明涛没有再给聂文瑾说话和追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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