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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前。
傅彪老师身穿一件米棕色的POLO牌老头衫,鼻梁上架着一副框架挺小的金丝边眼镜。
套着条灰色的涤纶面料西裤,裤腿肥大,走起路来空落落的,来回晃悠。
脚踏着双深棕色的牛皮皮鞋。
就这一套傍身,暴发户形象已然活灵活现。
若再加上头顶那套稀疏的假发,按照当年的说法,这造型叫“地方支援中央”。
零散的几根刻意留长的头发,遮掩着聪明绝顶,却依旧从发丝间透露出大量光秃秃的头皮来。
配上傅彪老师本就肥胖的身材,以及粗短的四肢,都不用演,往哪儿一站,观众就能明白,这是一位油腻,贪婪的乍富小人。
这会儿华哥和刘若婴也化完妆,来到了镜头前。
奶茶姐姐还好些,黑长直,白衬衫,形象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其实刘若婴是个挺认真的人,一直在找能够突破自己固有形象的角色。
这次的女贼算是个挺有深度和反差形象,所以她非常中意。
相较于刘若婴,华哥的造型就有点难评了。
衣著且不说,那顶“八两金”同款假发就够丑的,一般人真驾驭不住。
这场戏是整个剧组的头一场戏。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之前提过,娱乐圈的人本就迷信,就比如改名的尤勇。
所以第一场戏若是能拍完,整个剧组都能松口气。
张远也明白为啥第一场要拍这几人的戏。
因为他们仨都算是高手!
傅彪是金鸡奖最佳男配。
刘若婴95年就拿了金马奖最佳女主。
华哥更不用说了,前两年刚拿下金像奖最佳男主。
若不是被梁朝伟这个港岛宠儿一直压着,他早成“三金”影帝了。
刘嘉玲都说了,梁朝伟看马桶都是深情的眼神,这位天赋太高,而华哥则更偏努力型。
就像张远之前呆过的《倚天屠龙记》剧组,头一天拍戏便被老太太找人恶心了。
对影视圈来说,头一场戏有这象征意义。
“《天下无贼》,第一场,第一镜,ACTION!”
“经双方协定,同意用宝马汽车一部,以物抵债,绝不反悔。”
这场戏的内容,是王薄和王丽两人玩仙人跳,骗走刘总手中宝马车的戏份。
这场戏除了展现男女主角人物性格和职业外,最重要的,便是宝马车。
因为和之前的《手机》一样,宝马是片子的大赞助商。
张远看到那辆新款3系,就想起那夜自己与范氷氷在老款3系中的激情戏份,还是范爷润啊。
“来,按个手印。”华哥掐着傅彪老师的手指,就要往“协议”上按下。
而傅彪老师则死活不肯。
“艹!”
一向以温柔示人的刘若婴突然变的极不耐烦,不光骂了句脏话,更是抬起巴掌,朝着傅彪老师的大胖脸颊就是一下。
“吧嗒。”
“卡!”
冯导挥手喊停:“奶茶,你用点力,这不像在打人,倒像是你摸了彪子一下。”
刘若婴不好意思的轻笑了下。
头一回见面,头一场戏就要甩巴掌,她的确有些放不开。
“再来。”
“《天下无贼》,第一场,第二镜,ACTION!”
啪嗒!
“卡!”
“卡!”
“卡……”
一连“卡”了有五六遍,冯导并没急眼,倒是挺有耐心。
不过他有耐心,不代表所有人都有。
“搞什么啊,快点啦!”
“光线要变啦,还要重新弄,烦不烦人啊!”
一个大嗓门在旁抱怨了起来,甚至有些恼怒。
所有人望去,见到是这位发话后,便都笑着,无奈的摇摇头,赶紧继续开工。
此人,正是剧组的摄像组组长,张黎。
华夏演艺圈有个笑话似得传统,北电导演爱用中戏演员。
北电是出人才的,尤其是摄像专业,出过不少人才。
老谋子就曾在北电的摄影系深造,而后转型成为导演。
张黎也是一样,北电摄影系毕业,摄影导演两手抓。
《横空出世》,《夜宴》,《赤壁》都是他的摄影大作。
而导演作品就更了不得了。
《走向共和》,就是吕中老师向八国宣战那部。
《大明王朝1566》。
《人间正道是沧桑》。
《少帅》。
您瞧瞧他的作品,就知道这位实力有多强了。
当然,后来由于市场改变,这位也开始向资本妥协。
大幂幂的《哈尔滨1944》也是他的作品……赚钱嘛,不丢人。
马未都在某访谈节目中说过,他有一位朋友,酷爱结婚,这辈子就是结了离,离了结,没完没了。
张远很怀疑,他说的这个人就是张黎。
03年,也就是去年,这位与刘蓓结婚。
刘蓓,就是《甲方乙方》的女主角,同时也是导演张建的妻子,演员张若昀的后妈。
但比较复杂纷乱的是,刘蓓的头婚是张健,八年后离婚,嫁给了张黎,三年后又离婚,几年后又和张建复婚……
也是够乱的。
所以不少人说,优秀的女人和优质资产一样,只会在某些小圈子内部流通……
抛开刘蓓的感情问题不谈,这已经是刚刚年过四十的张黎的第五段婚姻了。
这老哥是真有瘾啊!
《蜘蛛侠》的主题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到了张黎这儿却略有不同,他是“能力越大,脾气越大”。
可人家资历,实力都摆在那里,合作过的人没有不服气的,便也只能忍着了。
而且人家说的也没错,这场戏靠的是自然光。
夏天下午的光线变化本就迅速,老NG,几次后光源就变了,摄像组就得重新布置反光板等设备,麻烦的很。
“保强,看到没。”一旁看戏的张远推了推王保强的胳膊:“只有够实力,脾气再大人家都会忍着。”
王保强被张黎刚才那几声吼都给吓到了,缩了缩脖子。
镜头前的傅彪老师早在《甲方乙方》的时候就与张黎合作过,深知这位一旦沾上专业的事,那可是六亲不认的。
所以赶忙对刘若婴说道。
“刘老师,你看我肥头大耳的,皮也厚。”
“没事的,您用力打。”
“真打就好,我不怕疼。”
奶茶姐姐腼腆的点了点头。
待到再次开机,她果真下了狠手。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传遍四周,愣是把傅彪脸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都给打歪了。
“卡!”
“这遍好多了。”冯导满意道。
即便如此,接下来又拍了六七遍,刘若婴也再甩了六七个大逼兜,这才完美通过。
刚收工,傅彪老师来到休息区的帆布露营椅上稳稳坐下后,众人才发现,这位的左侧脸颊早已肿的老高了。
刚才镜头在右侧,拍的还是侧脸,所以压根没人发现。
现在的傅彪老师,就像是被拔了左侧智齿般,半边脸又红又亮。
“赶紧拿冰块。”
“毛巾!”
“傅老师没事吧,我刚才下手有点太重了。”刘若婴带着抱歉的眼神解释道。
“没事……”傅彪说话都有点含糊:“拍戏嘛。”
张远领着保强也走上前去。
“看到没,啥叫好演员。”
保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疑惑道。
“大哥,我听人说,这种戏都是借位的,怎么真打啊?”
“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张远笑着把手压到他的肩膀上。
“而且演员和明星也不一样。”
“真打和借位,在镜头前表现出的情绪与反应完全无法比拟,等你遇到,就会明白了。”
张远可是知道的,在场的艺人,从华哥,奶茶,傅彪,葛忧,李氷氷……这些位都是演员,是个个都敢真上的演员。
尤其是华哥,他可是圈内出了名的敬业,挨打更是家常便饭,完全不当回事。
见冰块和毛巾都拿来,并敷上了,可傅老师脸上的肿胀短时间内并未消除分毫。
刘若婴在旁眼神闪动,不时露出愧疚之色。
张远则才走上前去。
“傅彪老师,奶茶姐,我懂一点点推拿按摩的手法。”
“我来帮帮忙吧,否则一会而耽误拍摄。”
“你会?”两人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试试呗,反正你俩也没啥好办法吧。”
说罢,他便将手指压到了傅彪的脸颊两旁。
与拉伤或者扭伤这种“内伤”不同,傅彪的面部伤痛是纯外伤。
所以不同去挤压按摩伤患处,更不能推拿加速血液循环,否则只会让伤口更加肿胀。
相反,他选择的手段,是用力按压附近的几处面部穴位,让神经轻微麻痹,血液流速减缓。
阳白,鱼腰,丝竹空,精明,攒竹。
承泣,四白,瞳子髎,迎香,颧髎。
凭借强悍的指力,把这几个穴位压的阵阵发麻。
傅彪老师起初还觉得,这小子的手怎么那么重!
不按还好,一按疼的地方更多了。
可几分钟后……
“哎?”
“哎!”
“好像不疼了!”
张远松手后,他也将冰块和毛巾给取了下来。
“呀,好了很多啊!”奶茶姐姐也惊奇道。
喊来化妆师,递给小镜子,傅彪老师来回照了照。
“哎,你小子真有一手嘿。”
“没想到啊。”
【收到来自傅彪的感谢,演技+1,喜剧天赋+1!】
【收到来自刘若婴的感谢,演唱功底+1,台词基础+1!】
“都是小事。”张远摆手,客气道。
于此同时,他注意到。
虽然傅彪的左边脸颊肿胀消去了七八成,但在全部下方的颧髎穴位置上,却散布着几点疹子般的红色。
且这位置的消肿情况,明显不如其他位置。
“颧髎主肝经……哦。”
张远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这一现象的由来。
见傅彪恢复的差不多了,冯晓刚便喊着众人做好准备,争取再拍几镜。
而张远则回到了一旁的“观众席”附近。
“大哥,你不高兴?”
保强看着憨,其实贼着呢。
从一句句“嫂子”便轻松搞定程好就能看出这位并不傻。
不光不傻,观察力还挺好。
“没什么,有点心事。”张远又看了眼镜头前正在与华哥两人专注表演的傅彪老师,随后一声叹息。
北影厂彪子……可惜了。
第一天的任务并不重,又拍了几个镜头,趁着张黎没有再次发火,冯导便喊了收工。
“晚上订了宴席,大家吃好喝好!”
随众人来到附近的一处大馆子,直接包下一层,当做《天下无贼》的开机宴。
所以工作人员全都邀请到场,算是一同熟悉,为之后共处的日子开个好头。
一般这种大宴席,剧组只会组织两次,一头一尾。
刚才在片场脾气颇大的张黎,到了酒席上便好似换了个人,极好说话,工作与生活分的很开。
葛大爷也和往常一样,一沾酒就开始话痨。
张远酒量不错,被他和冯导拉到了身旁陪着。
保强这愣小子,没见过啥大场面,头回来这种大剧组的宴席,激动的咣咣给别人敬酒。
这小子的酒量其实挺好,但也架不住上来就猛喝啊。
不一会儿就倚在座位上,面颊通红的直发愣。
“你但凡用几粒花生米垫垫都不至于这样……”张远吐槽道。
不过刘若婴倒挺喜欢他这实诚的傻样,一直在旁照顾着,张远便也没多管。
他还观察到,刘德桦虽然也动筷子,但几乎不吃肉食。
张远想起来,这位后世还是位素食主义者呢。
现在还吃点“锅边素”,比如土豆炖牛腩中的土豆,辣椒炒肉中的辣椒。
到了后世有女儿后,基本就吃全素了。
但华哥这人有一点好。
他虽然吃素,但从不强迫别人也吃素。
你们爱吃啥吃啥,愿意一起吃素当然好,不愿意我也不拦着。
只是平日里请客,摆席都是全素宴,以此来宣传自己的理念,温和,且尊重他人。
“哎呀!”正吃着喝着呢,就见到傅彪老师灌下一口白酒后,皱眉半晌,老来难通红。
“不行了。”
“最近酒量跌的厉害。”
“喝一点就上头,发晕,发涨。”
“你可别装,以前吃饭就你能喝,都是自己人,装什么孙子啊。”冯导玩笑着拿起酒瓶,又给他满上。
“真不是,你看我这脖子,都红了。”傅彪用力摆手。
“是不是老婆管的严了。”葛大爷也没正行的指指点点。
“早知道你怕老婆,要不你给秋芳打个电话,申请一下。”
这般酒蒙子,为了劝酒是啥招都使,各种激将。
这会儿,端着酒杯的张远才缓缓开口。
“冯导,葛叔,我看彪叔不像瞎说。”
“刚才给他推拿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的肝经不太通畅。”
“酒又伤肝,所以……”张远转向傅老师:“您最近几年体检过吗?”
“没有。”傅彪茫然的摇摇头。
“您最近有没有口苦,腹胀,胃口变小,但肚子却越来越大这类现象。”
“呃……有啊!”傅彪想了想,全中!
“您有时间去检查一下吧,当然,有可能是我半瓶子水晃荡,看错了。”张远找补道。
冯晓刚与葛忧两人也皱起了眉头。
他俩与张远接触过,知道他小事不正经,大事却是很正经的,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便也紧张了起来。
“张远说的也对,咱们岁数都不小了,有空检查一下。”
“算了,今天就放过你,少喝点吧。”
傅彪看了眼张远,咪了一小口白酒以示感谢。
张远也提起酒杯,还了一口。
虽然面带笑容,可眼神中却充满了惋惜。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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