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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地上检查马匹的马玉陈转过脑袋,朝着剧组众人轻轻摇头。
那匹黑马,死了。
“老马,怎么回事?”导演李慧珠面色慌张。
刚才眼看着演员摔了,担心出大事。
可现在演员没事,马出事了!
“不知道。”老马面色凝重。
此时气息紊乱,面色发白的张远走上前来。
即使没受重伤,可突如其来的事故造成的心理影响依旧不少。
他已经尽量平稳情绪,同时理顺思绪。
“李导,我觉得得赶紧报警!”张远低声说道。
“而且得把所有马戏都停了。”
“为啥呀?”李慧珠也因这紧急情况乱作一团,颇为不解。
“刚才我骑的那匹马有问题。”
“我怀疑,咱们剧组被人下套了。”
“啊!”马玉陈惊呼道。
可他话音未落,便有十数位操着当地口音的大汉冲入了片场,直直跑向那匹已经断气的黑马。
呼啦……
几人飞奔到马旁,一个滑跪,膝盖蹭着泥地,出溜着来到马尸身旁,放声大哭。
“哎呦!”
“我滴马呀!”
“我的小黑瘪脱掉喽!”
“我好好的马,竟然被你们剧组给害死了……”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死老爸都没那么多眼泪。
十几人围着马匹尚且不说,另有十几人一脸凶相,来到了摄像组附近,一脚踢开地上的折凳,抬手便抱住了价格最昂贵的那几台摄像机。
“赔钱!”
“赔我们马钱!”
“不给钱就给你们机器拉走。”
“对对对,拉走,都拉走!”
哭丧的哭丧,压物的压物,这套流程行云流水。
李慧珠目瞪口呆,转头看向张远。
她没想到,竟被这年轻人一语中的。
张远也是摔倒后联系前后,这才发现端倪。
一开始他接过马缰绳时便发现这马状态不对。
双眼发红,浑身颤抖。
现在想来,这马匹应当本就生了重病,那些租马人在将马儿交给剧组前打了类似兴奋剂的药物,让其强打起精神。
马匹的症状,明显是兴奋过度造成的。
而兴奋剂所带来的巨大负担让这匹马本就脆弱的身体系统遭到了沉重打击。
药效一退,立马心肺衰竭而死。
至于张远为啥这么容易就看破了对方的套路呢?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前世,他还在赵得财工地上工作时,经常因为加班赶工缺少人手。
这时就得临时招工,大多会从当地找人。
有一天,来了位民工,看着憨憨的,普普通通,没人在意。
到了后该干活干活,只不过这位的活计非常不熟练。
可人手实在不足,即使手艺差些也只能临时用着。
张远想着,大不了工期过后,再将人遣散。
但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蹊跷。
问题倒不是出在活上,而是工作之外。
第一天,这位工人的妻子来到工地,与其共处一屋,言称照顾。
第二天,这位的表亲也来到工地上,说是投靠大哥。
第三天,这位的堂兄也来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周后,这位工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叔伯兄弟足足凑了有二三十号人,全都在工地附近转悠着。
你以为他们想要组团偷东西?
那可太小看人家了。
这一天,工人们都在干活。
这位聚集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兄弟也一样,跟着别的工人切割铝材。
切着切着,这哥们就不好好切了。
把自己的小腿放到了圆盘锯下……
咯吱一下!
血溅五步,伤口深可见骨!
周围朴实的农民工们都被吓了一跳。
到了这时,那帮亲戚们便一窝蜂的都来了。
台词和哭“死马”的这些位大差不差,无非是哭天喊地,大骂工头。
几十位亲戚大闹工地,原本就紧的工期更是雪上加霜。
最终,赵胖子赔了30万医药费。
不光吃了哑巴亏,还因此停工三天,损失过百万。
这便是人家组团讹诈捞偏门的套路。
两件事虽然不同,但底层逻辑是相通的。
就像那电影《盲井》的原型,那三起震惊全国的矿洞杀人案,其中最恨毒的郑吉宽团伙可足足坑死了110余人!
相较之下,死匹马,切个腿,简直温和的像是会所技师。
“那,那,那,那怎么办?”李慧珠到底还是女流之辈,遇见这事,嘴里像含了杆机关枪似得,来回打个不停。
“有几点。”张远眉目低垂,心知这回剧组不出点血是过不去的。
“其一,报警,在警察的监督下,商量解决办法,不要私了。”
“其二,这家公司的马,定是不能用了,甚至当地的马,都不能再用。”
“其三,准备好赔偿,要现金,当着警察的面交给对方,签字画押,留好证据。”
“他们故意做扣,我们还要赔钱!”陈十三气恼道。
“伱不赔,他们便闹,剧组停工一天,损失至少十几万。”
“人家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干的。”张远耐心的说道。
谁让你们为了便宜找这种不正规的公司?
就像买基金理财一样,不得先给你点甜头?
待你入了套,便身不由己啦。
你贪人家的利息,人家贪得可是你的本金。
“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我只是给个建议。”他揉了揉肩膀:“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各位,告辞了。”
提点可以,但处理问题,还得当李慧珠和陈十三这俩当家人自己来。
路怎么走是人家的事,哪怕走歪了,也是自己选的。
他作为演员,没有替主将做决定的权利。
“好,来个人,送张远去医院。”
去附近市立医院做了全身检查,除了几处挫伤,以及几道被地上枯枝划出的小口子外,他并无大碍。
第二日上午,剧组停工。
待到中午时分,两位导演才满脸苦涩的来到了用餐区域。
“李导,下午拍吗?”
“拍。”
张远心中了然,看来对方接受了我的建议,已经将事情解决。
否则下午怎么可能开拍。
陈十三满脸疲惫,被地头蛇好好敲了一笔,心情当然愉快不起来。
“最后……多少?”张远用手指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二十万。”
张远耸了耸肩。
按理说,马匹这东西就和车子一样,从高到低,价格天差地别。
便宜的马驹只要几千块钱,一匹品相不佳的普通土马也只要几万块。
可一旦开始讲究品种,血统,品相,那价格便会打着转的往上翻。
国产马一般不会超过三万。
可半血马便要五六万了。
若是阿拉伯马和汗血马,品相好的没有几十万便下不来。
要是到了纯血马……所谓的纯血马,不是某种纯血的马匹,而是单独一个马种,是指三匹带英祖公马的直系后代。
其优秀种马的一次配种费用就可达上百万。
一匹顶级好马的价格可不比顶级跑车便宜!
死了那匹黑马品相尚可,若是活着,而且正值壮年,估计也就三到五万左右。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摆明了讹你来的,二十万也不算多。
“李导,陈导,那咱们剧组之后的马戏该怎么办呢?”张远边吃边问道。
“不知道。”李慧珠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现在这种便宜的马队她可不敢用了。
正如张远之前所说,当地的马队她也不敢用,怕再被坑。
此时,陈十三则用手肘推了推她,随后低声说道。
“哎,他问起这事,应该不会白问吧。”
“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咱们剧组开拍前,那场景的问题不也是他搞定的。”
李慧珠这才想起,可刚想开口陈十三便拦住了她。
“这小子精着呢,哪儿有白干活的,我先问问。”
陈十三转过头去,笑着问道。
“张远,你有马匹的门路吗?”
“有是有的,但是,价格应当不便宜。”张远实在的答道。
两位导演脸色一冷,对视后,轻声问道:“你要多少回扣?”
“什么回扣?”张远一愣,赶忙摆手:“你们想多了,我说的贵,不是我要回扣。”
“是马匹的使用成本高。”
“若是两位导演看得上的话,我能帮忙联系。”
“不过……”
听他话锋一转,两位导演的眼神再次凝重了起来。
“我觉得七夜魔君这个角色其实还有更多戏份可挖。”
“哎!”陈十三松了口气。
原来就这事,无非加点戏嘛。
对他这个编剧兼导演来说,那不信手拈来。
“这都好说,七夜这个人物,作宁采臣与小倩爱情故事中的反派和悲情人物,的确需要加强一下戏份!”
陈十三立马冠冕堂皇的接话,当场同意。
“那行,我这就帮忙联系。”
“等一下,你找来的马,不会与这帮地头蛇起冲突吧?”李慧珠担忧道。
“应该不会……”
一天多的时间过后,十多辆白色卡车停在了剧组附近的空地上。
这些卡车的车斗都焊着一层层,密密麻麻的栏杆,将车辆后部围成了一个网笼。
每张网笼中分别装着一匹骏马。
李导上前,都不用卸车,只是拿眼一瞧,便能觉出,这些马儿比之前那倒霉公司的马匹要漂亮太多。
每一匹的毛发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的像绸缎一样。
“呦,张远!”
“好久不见,你来啦!”
车上跳下为铁塔般的高壮汉子,发出瓮声瓮气的笑声,朝着张远走了过来。
来者正是与张远有过两次合作,分别在《倚天屠龙记》与《天龙八部》中扮演鹤笔翁与赫连铁树的晋松。
张远为啥会找他呢。
有两个原因。
一来,这位是云南本地人,生在,长在昆明。
二来,这位的身份经历也比较特殊。
在成为演员之前,他是省体工队的马术教练。
其实他本是现代五项的专业运动员,可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马术事故后,便只能改行当教练了。
他运来的这些马,便是省体工队马场的马。
虽然拉来的都是候补马匹,但好歹也是赛用好马,自然比那野狐禅的租马公司要靓丽的多。
从昆明到大理,这可是途经300多公里特意运来的,成本高昂。
可再高,也比被人讹诈便宜!
况且谁也不敢保证,那流氓公司不会和其他公司串联卷土重来,或者故意给剧组的后续马匹使绊子。
但省体工队的马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有编制的马。
人有编制,腰杆子都直三分,在相亲市场上都更受欢迎。
马也和人一样,毕竟大家同属牛马……
这有编制的马,一般人可不敢动。
动了,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与两位导演解释了一番后,他俩对着晋松连连道谢。
晋松朝着张远直使眼色。
能与两位导演交好,作为演员的他当然求之不得。
“张远,一会儿晚上来一趟我房间,你我和十三一块,研究下剧本的事。”
与晋松交代完,组织人卸车后,李慧珠笑盈盈的拍着他的肩膀。
这位可比大胡子实诚多了,说话算数,马匹一到,立马兑现条件。
剧组的工作完成后,张远回到酒店房间,打算洗漱一番后,再去李慧珠哪儿。
“我终于也混到能去女导演房间聊剧本的地步了……”
只可惜,这女导演长的着实一般。
走进浴室,张远刚脱下外套,却浑身一紧。
“不对,刚才那桌上……”
他立马从洗手间退了出来。
刚才回房后直接进的浴室,没往屋子的深处走。
可余光一瞟,他发现屋内好似多了些东西。
出来一看,果真如此!
铺着雪白床单被褥的双人床对面,是一张深朱色的木质写字台。
张远经常在桌前对着剧本写写画画,所以上面堆了不少纸笔,水杯之类的杂物。
可如今却大为不同!
张远悄悄走上前去,此时的桌面上,堆放着一整块笔记本电脑大小,一拳厚度,用旧报纸牢牢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体。
抬鼻子嗅了嗅,除了淡淡的油墨味外,没有其他异味。
转了转眼珠子,仔细思考,张远蹑手蹑脚的起开报纸边角,露出其中货物。
这一掀开,内里便露出了一丝让他无比熟悉的浅粉色。
“这是……”
他好似猜到了是什么,随后不再小心,转而用力撕扯开包装,将里边的东西完完全全的展露了出来。
这里边装着的东西很简单,很纯粹。
纯粹到了人见人爱的程度。
钱!
一沓沓的粉票子,整整齐齐的摞成了个四方形,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桌面上。
张远抬手拿起一叠,用手指搓了搓。
“真的。”
“不是剧组的道具钱。”
带着满腹的疑惑,他大致清点了一遍。
一沓一万,一共二十沓。
满打满算,整好二十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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