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爷爷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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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长盈道人，就是差点被我爷爷做了的掌教尊么？”陈实打量长盈道人，心中暗道。长盈道人看起来是个中年人，不过道门有长春术，可以让人永葆青春，老死时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岁，因此他不敢肯定长盈道人的年龄。
跟随掌教尊长盈道人杀来的一众道人各自傻眼，他们含怒而来，本以为会有一场降魔卫道的血战，没想到侮辱祖师坟头的，竟会是传说中的那位青羊祖师。
“谁是青羊祖师？”有年青道人交头接耳的打听。
有人知道这个故事，道：“就是那个被人拐跑，前掌教一怒之下就把太华青羊宫的名字改成太华青宫的那个青羊祖师。”
年轻道人纷纷恍然大悟。
这件事在太华青宫内算是一个秘密，师门长辈们都讳莫如深，因为听说里面还牵扯到某位或某几位女祖师的名声，在刻意隐瞒之下，年轻一辈基本上已经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长盈道人毕恭毕敬，笑道：“祖师，这里风大，还不舒服，还请祖师随晚辈一起回宫。”
青羊懒洋洋道：“我适才吃草吃多了，还没有消食，歇会再走。你不要催我。”
长盈道人赔笑道：“不催，不催。”
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静静等候。
青羊在坟头上躺了片刻，瞥他一眼，起身道：“罢了，你们这些牛鼻子呆在这里，我能睡好才怪。走吧。”
长盈道人大喜，正欲让众人拥着祖师回宫，却见青羊祖师来到木车前，给自己套了缰绳，竟然打算做脚力拉车去太华青宫。
青羊把自己套好，回头道：“小十，黑锅，上车，我送你们去青羊宫。”
“祖师三思啊！”
在场几乎所有道人拜道，祈求道，“太华青宫最后的颜面了！”
青羊哼了一声，道：“都说清静无为，你们这群牛鼻子却各种规矩，讨厌得很。小十，黑锅，上车来。”
“唰！”
数十把飞剑齐刷刷的架在陈实和黑锅的脖子上。
“羊叔三思啊！”陈实忙不迭道。
黑锅连连点头。
青羊只好把缰绳脱下，埋怨道：“我就烦你们明明叫我祖师，却这也管那也管。我习惯了闲云野鹤，习惯了自由自在，呆在青羊宫天天被你们管着，连坟头草也管……走吧，愣着做什么？”
长盈道人抹去额头冷汗，足底生云，在前面带路。
不过足底生云霞叫做蹑云术，比御剑飞行要难了许多，很多道门子弟还不会，只好御剑先行飞去，只剩下许多师叔辈和叔祖辈的。
陈实对蹑云术信手拈来，木车云气自生，黑锅也脚踏云霓之气，跟着众人。
许多道人纷纷向他们看来，暗自惊异。
“是陈状元？”一位老道人面色和善，询问道。
陈实颇为欣喜，笑道：“正是晚辈。”
老道人面色转冷，道：“你爷爷当年造的孽，青羊宫还没有洗刷干净！你竟敢来我太华青羊宫！好罢，你有几个脑袋？”
陈实笑道：“晚辈只有一个。但晚辈是朝廷命官，翰林院侍读学士。”
老道人哼了一声，没有继续为难他。
陈实相询道：“前辈，青羊宫的历代祖师，怎么葬在这里？这里偏僻，也没有什么封禁，山不青水不秀，显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而且，这些祖师坟看起来便很简陋。青羊宫历代祖师是何等身份？岂能下葬得这么简单？”
老道人冷笑道：“我们历代祖师厚葬，给你爷爷刨坟么？”
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些，道：“我们修道的，不太追求外物。开宗掌教说过，生前不能成仙，死后何必厚葬？因此临终时都吩咐一口薄棺，埋土里了事，也能滋润土壤。”
陈实油然起敬，道：“历代祖师境界高远，道心无尘无碍。”
老道人笑道：“也有的是因为要修炼尸解仙，唯恐厚葬被人惦记坟墓里的宝贝儿，让人糟蹋了尸身成不了仙。”
陈实眼睛一亮，问道：“那么，有祖师成了尸解仙么？”
老道人道：“之前有，后来不知怎么就失传了。”
陈实心道：“难怪所有人都对水火荡炼诀如此看重。”
待来到太华青宫，只见许多宫阙白墙青瓦，藏于山间，错落有致，在青翠中多了些许人间烟火。
这些宫阙之间有山路相连，如同穿着珍珠的丝线，将一座座宫阙连接在一起。
山门则在半山腰上，许多住在附近的民众穿过山门，络绎不绝的向山上攀登，应该是去烧香。
陈实眼观阴阳，早已看出此地非凡。太华山的草木鸟兽，早有不少因为香火而得道，修成极为强大的存在，藏匿于群山之中，但他们的灵和相，却非常庞大，不少山头上有堪比炼神、还虚的巨物，守护山川。
还有些异类修真，幻化人形，藏在太华青宫的道人之中，与寻常人无异，但偶尔头顶的虚空中显露出异类元神，有狮虎猛兽，也有奇特异兽，更有秋蝉、蜈蚣、毒蛇等虫类。
他们的元神一晃即收，哪怕是陈实，也须得仔细观察，才能看清。
这一幕常人肉眼不可见，开天眼才能看到。在寻常人的眼中，一切都很正常。
那老道人见他震惊的表情，不无自得，笑道：“看到我太华青宫的底蕴了吧？”
陈实郑重点头，望向远处的山脉，只见太华山四周的群山往往乌黑一片，没有一株植物。
这些山峰残破不堪，有的山头折断，有的中间被打穿一个窟窿，有的山峰不知被何人倒插在地上，还有山体像是被虫蛀过一般，千疮百孔。
这些地方，也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那里是什么地方？”陈实询问道。
“八十八魔峰。”
老道人面带崇拜之色，道，“此乃我十八位开宗祖师降魔之地！十八位祖师在这里荡平八十八座魔峰上盘踞的魔神，为大明子民撑起一片天空，得以繁衍生息。”
陈实轻轻点头，对这十八位开宗祖师无比钦佩。
在那个热血岁月，人族在邪祟与魔神遍地的西牛新洲上没有立锥之地，正是这些炼气士悍不畏死的对抗邪祟与魔神，才有了如今的西牛新洲。
长盈道人等人将青羊请入青羊宫，青羊宫外还有青羊的古铜雕塑，前面还有香炉，香火没有断过。
青羊阔别此地已久，故地重游，心中颇为感慨，道：“从前我竟然傻乎乎的在这里呆了三千多年。小十，幸亏你爷爷来了，否则我还是被当做吉祥物，被摆在这里呢！”
众道人纷纷向陈实怒目而视。
陈实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长盈道人笑道：“祖师这次回来，一定是不走了吧？”
青羊摇头道：“我此次是陪着小十来的，并非要回青羊宫。而且，我已经死啦，变成邪祟了，留在宫中也是一个污染源，免得害了你们。”
长盈道人连忙道：“祖师，弟子怎么会嫌弃祖师？祖师若是愿意归来，我们日夜香火供奉，定教祖师身上的邪气不发作，变成守护太华的神祇，万世景仰！”
青羊闻言颇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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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在乾阳山的小山村，香火有限，虽然自在，但体内的邪气却是与日俱增。如今还可以压制得住长此以往，势必会有压制不住的一天。
回到青羊宫，他香火不断，变成邪祟的可能就低了很多。而且还可以藉香火之气，让自己再进一步，说不定可以恢复到生前巅峰状态。
长盈道人见他意动，连忙补充一句：“坟头草管够！”
青羊犹豫片刻，道：“我且住下几日。”
长盈道人大喜。
太华青羊宫对青羊的感情，与其他山中的灵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那十八位祖师从华夏神洲带来的东西不多，其中的异兽便是青羊的祖辈，一公一母两只青羊。在道门中，青羊的意思是生机和纯阳，象征着长生，代表着仙道。因此开宗祖师便将道门以青羊宫命名。
青羊是那两只青羊的后代，寿元悠久漫长，他成年后，实力强大，比等闲掌教尊更强，因此即便太华青羊宫的掌教尊故了，尚未立起新的掌教尊，太华青羊宫也绝不会生乱。
而且，青羊极为博学，青羊宫的各种功法都不用担心失传，失传了来询问他，便可以学到。更兼很多掌教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的感情无比深厚，于是青羊便变成了太华青羊宫的象征。
这也是前代掌教发现，青羊被陈寅都拐走，怒不可遏，打又打不过，气得把这座道门圣地名字中的“羊”字除掉的原因。
青羊询问道：“长盈，你师父呢。”他说的是前代掌教尊。
“仙去了。”
长盈道人面色黯然，道，“师尊临终前，还是想见一见祖师。他始终很内疚，觉得自己对祖师不够好，所以祖师才会被坏人拐走。师尊想问祖师，祖师离开青羊宫的原因是什么？”
青羊沉默片刻，道：“这就是原因啊。”
长盈道人不解。
青羊道：“我原本在青羊宫过得很快乐，看着你们一代又一代人长大，看着你们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道士，变成最为强大的高手。我很细心的照顾你们，把你们当成我的孩子一样。后来，你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
他抚摸着自己的铜像，怔怔出神，道：“我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掌教尊，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掌教尊，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弟子成长，又看着他们逐渐老去，死亡。你们每一个人死亡，我都痛苦不已，就像我死了孩子一样。我忘不了你们在我身边的欢声笑语。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你知道么？我找不到任何办法让你们活下来，只能独自承受丧失一代又一代亲人的感觉……”
长盈道人默然。
青羊道：“后来陈寅都来了，他跑到太华青羊宫，他是带艺拜师，但悟性太高，成为了你祖师的弟子。这人脑子灵活得很。他来到太华青羊宫的第二个月，便觉得青羊宫的所有功法不过如此。我看着他，觉得他很有趣，与你们都不一样。我去禁地祖师坟头上吃草的时候，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个洛阳铲，准备挖祖师坟。”
陈实听到这里，连声咳嗽。
“……我与他聊了很多，发现他有太多太多的奇思妙想，他不仅打算刨祖师坟，看看祖师是否藏了什么长生法门，而且还打算去寻找真王时代失落的秘密。于是我就和他一起挖了很多祖师坟。”
青羊说到这里，长盈道人面色极为尴尬，连声咳嗽。
青羊继续道：“……所以，他说他要离开的青羊宫时候，我决定抛下一切随他一起去寻找真王时代失落的秘密。只有跟着这个人，我才能找到让你们这些小道士不死的办法，我才不用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后辈离我而去。”
长盈道人哽噎道：“师尊如果知道是这个原因，临终前便不会那么自责了。他始终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怪他，这不怪他。”青羊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盈道人抹去眼泪，自嘲道：“祖师见笑了，我还是不能做到不滞于物，不滞于情。”
青羊笑道：“我都做不到，更何况你？小十，你把你此行的目的，跟长盈说道说道。”
陈实称是，斟酌片刻，把自己在阴山遭遇天真道人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略过了他与阴间鬼族之间的恩怨，道：“天真道人当年是青羊宫开宗祖师的烧火道童，却修炼到半仙之体，因此而险些死在真武诛邪剑下。如今他想回到青羊宫，希望你们能去迎回他。”
说到这里，陈实取出真武诛邪剑，道：“此仙剑，便是当年杀天真道人的仙剑。天真道人托我将此剑送回太华山。”
长盈道人动容，急忙率领众道人下拜，道：“恭迎镇教仙器归山！”
他们并非拜陈实，而是拜真武诛邪剑。
此剑传闻乃真武大帝飞升之前所炼的诛邪宝剑，飞升后便将此剑留在人间，供奉在太华山上。后来发现西牛新洲，十八道人将此剑带到新洲诛邪除魔，立下了赫赫战功。
陈实双手托起真武诛邪剑，长盈道人毕恭毕敬上前，双手承接此剑，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进入青羊宫，将仙剑供奉在祭坛上。
陈实了却一桩心事，舒了口气，笑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告辞了。青羊宫何时打算迎回天真道人的尸身，可以知会我一声，我可以引领诸位前去。”
长盈道人再三称谢，挽留道：“陈状元切莫急于离开。阁下送还此剑，与我青羊宫有大恩。且留住几日，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陈实想了想，答应下来，悄悄询问青羊：“我爷爷和你真的挖了历代祖师的坟墓了？”
青羊点头，悄声道：“挖了。还挖出几座空坟，里面没有人，有的只有衣裳，还有的只有把剑。”
陈实怔住。
“有人兵解成仙了。”青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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