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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不觉就黑了,叶无坷带着大奎他们把今日的最后一卷档案记录好就出门直奔张金简的家。
叶无坷从来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答应了的事就算再忙也必然会办到。
若是他自觉答应不了的,从不会随便答应。
这世上大抵有两种人最多,一种是不管什么都答应下来的,总之答应了也就忘了,答应了什么他们也记不住。
一种是不管什么也不肯答应下来的,总之是一切都与他无关,简单的事也得变得复杂起来。
该答应的答应不该答应的不答应,说起来简单,可偏偏能做到这简单的人最少。
因为宵禁,店铺天黑关门,叶无坷从道府衙门出来的时候还早早就买下了带给蝶蝶的礼物。
离着门口还远,叶无坷就看到有一点灯火在张金简家门口亮着。
到近前看清楚,是蝶儿举着一盏灯笼在等他们,小姑娘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看到叶无坷他们出现就笑起来:“来了来了来了,叶千办他们都来了。”
她话音才落,张金简和妻子苏琴依就快步迎接出来。
苏琴依身上还绑着围裙,身上手上都是面粉。
“嫂子好。”
叶无坷他们先朝着苏琴依打招呼,然后才和张金简打招呼。
“又来打扰嫂子了。”
叶无坷看着苏琴依身上的面粉:“辛苦嫂子了。”
苏琴依一摆手:“辛苦啥子呦,上次你们来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想吃豌杂东西都不齐全,这次这次说啥子也不能让你们吃不痛快。”
进了门,小蝶儿就拉着叶无坷的手:“叶叔叔叶叔叔,你看我画的你像不像。”
叶无坷被她拉到桌边,小姑娘在白纸上画了一个他。
画的颇为抽象,但不得不说细节都在。
叶无坷身上常带着的东西一样不差的都画了出来,包括他的龙鳞黑线刀和他的无事包。
叶无坷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给小姑娘一个,于是把自己的无事包摘了,东西先让二奎装着,把无事包挂在小姑娘肩膀:“现在你也是千办了。”
从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这么想做大英雄的,挎上个无事包之后整个人都要开心的飞起来似的。
吃饭的时候,苏琴依挨着个的给他们倒酒。
“不打紧噻,这是自家酿的米酒喝一些也不会误事。”
苏琴依自己端起来一杯仰头就干了:“上次你们来嫂子没有招待好,这次补上,等下次有空了,嫂子给你们准备火锅,我干了,你们不要养鱼噻。”
叶无坷他们全都起身陪了一杯,倒是把张金简搞的不好意思起来。
“婆娘不会说话,不会说话。”
余百岁道:“张大哥你怎么还不如嫂子洒脱。”
他拉了张金简一下:“能喝吗?不能喝就坐下,别耽误了我们和嫂子喝酒。”
张金简:“你们不懂你们不懂,真要是让她喝多了那简直......”
苏琴依看着他:“那简直什么?”
张金简:“简直......简直可太少见了。”
余百岁:“哈哈哈哈哈......吓得你话都不会说了。”
半个时辰之后。
余百岁蹲在门口吐:“张大哥,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为嫂子好,没想到你是为我们好......”
张金简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桌好汉被他媳妇几乎都给撂倒了。
除了叶无坷因为还有查案的事要办只喝了第一杯酒之外,来了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完蛋。
“我都说了少见。”
张金简一边给余百岁拍着后背一边说道:“前几年我手下几个不知死的鬼也是非要和他们嫂子喝一杯,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有个前几年没来的新兵,半路买了些酒,就被他们按着揍了一顿。”
屋子里,大奎拉着小蝶儿的手:“妹子,以后咱俩就是兄妹,你娘就是我娘!”
小蝶儿摇了摇头:“不行,我娘怎么能是你娘呢,我娘要是你娘,我爹就是你爹,叶叔叔就是你叔叔了。”
大奎:“不管那个,你这个妹子我认定了。”
二奎端着酒杯:“嫂子,你这个妹子我们认定了。”
片刻后,二奎:“嫂子,你这个娘我们认定了。”
叶无坷坐在那抬头看着屋顶暗自伤神,有史以来第一次啊......无事村出征,全军覆没。
他是没喝,他喝他也得折在这。
反观苏琴依,除了脸色稍显发红之外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她走到门口拍了拍张金简的肩膀:“你让我给叶千办他们赔礼的事儿我办的妥当不妥当?我去做几碗醒酒汤,你照看他们。”
叶无坷笑问:“蝶蝶儿,他们喝多了吓人不吓人?”
小蝶儿摇头:“这算啥子噢,上次来的那几个叔叔喝多了在我家院子手拉手跳了半夜,还有一个搂着大树叫大锅聊了半夜。”
叶无坷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蹲在小蝶儿身边说道:“叶叔叔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可你还是得多读书,长安城有个地方叫雁塔书院,是女孩子也可以读书的地方。”
他说:“将来你到书院读书,把你爹娘都接到长安去,在长安你们一家就能过更好的日子,你靠读书也能出人头地。”
“叶叔叔知道,这些话你现在可能还听不懂,这么说吧......你好好读书,将来你自己和爹娘都能享福。”
小蝶儿想了想,谨慎回答:“那我试试咯。”
叶无坷找了纸笔写下他在长安城的住址:“将来到长安,到这里来找叶叔叔。”
说完后他揉了揉小蝶儿的脑袋,起身走到门口对张金简说道:“张大哥,他们几个就只能在你家里叨扰一晚,随便把他们放在哪儿都行,我出去办些事,明早安排车马过来。”
张金简连忙问:“这么晚了叶千办是要孤身一人去查案?我跟你去。”
叶无坷道:“不是查案,是去见个人。”
他再次抱拳:“劳烦张大哥了。”
从张金简家告辞出来,叶无坷往左右看了看后纵身而起,只片刻,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黑暗之中,有两个人从角落里迈步出来。
“叶无坷把他身边人都留在张金简家里了。”
“你去报告一声,我继续盯着这。”
其中一个迅速转身飞掠而去,另一个留在张金简家外边继续盯着。
不久之后,道府衙门后院。
叶无坷轻轻翻墙进来,然后迅速往前边那排房子靠近。
他知道张金简家里有人盯着,他也知道半路上有人跟踪,可这世上,如今还能跟得上他着实不多。
尤其是夜里,想跟上叶无坷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白天的时候叶无坷刚刚从道府衙门离开,谁想到他夜里竟然又偷偷潜入。
似乎是算计好了时间,他才到那件房子后窗,后窗竟是被人从里边打开了,叶无坷随即翻身而入。
屋子里,罗怯胜把窗子关好之后就朝着叶无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在叶无坷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用眼神询问叶无坷是否已经辨认出来,叶无坷点了点头,罗怯胜随即松了口气。
他和杨廷柱两个人朝着叶无坷抱拳行礼,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叶无坷从后窗又翻了出去,来的快走的也快。
又小半个时辰之后,益州府衙。
趴在屋顶上的叶无坷等着巡逻的人过去之后纵身下去,落地无声。
他看了看门口的牌子:证物房。
确定没有来错地方后,从挎包里将廷尉府的铁钎抽出来,轻轻一甩。
这铁钎打造精细可以收缩,最前端极为尖锐。
用铁钎的尖将窗户里边的插销挑开,叶无坷轻灵的跳进屋内。
他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记住了巡逻队伍的间隔时间,进来之后直奔存放证物的架子,将火折子吹亮,用手挡住一部分不让火光照到窗户上。
在其中一个架子上他看到了一个显眼的木盒,打开之后,他的腰牌和驾帖果然都在里边,这是杨廷柱亲手放在这的。
他没拿走腰牌和驾帖,放回去后转身,在对面的架子上摸索了一会儿,于木板下摸到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找到东西也不耽搁,迅速离开。
他掠上房顶就迅速趴好,没多久巡逻的队伍再次经过。
又两刻之后,叶无坷回到府衙。
进了房间,叶无坷将灯烛调暗了些,拿到内堂,这才将那张纸展开看了看。
他早就看出来罗怯胜和杨廷柱有问题了,但这两个人的问题不是阻挠查案或是其他什么问题,而是这两个人,必有难言之隐。
那天案发的夜里,两个人先出了一招昏招,扣下了叶无坷的腰牌和驾帖,显然是要争取时间安排什么。
可这不合理,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同在益州城内,道府衙门知情会比他们晚多少?
他们两个哪有一夜时间去处置,所以叶无坷瞬间就想到了,这两位大人,要争取来的是在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
最多一个时辰,道府衙门必会把他们两个都叫了去。
第二个疑点,当时罗怯胜和叶无坷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声明堂大人不在益州。
这句话前后并无关联,显然是意有所指。
这连续有违常理的操作,让叶无坷当时就明白过来,这两位不是要争取时间去安排什么,而是把他们自己择出去。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叶无坷,张家的血案与他们无关,他们故意让自己被关起来,是为了抽身而退,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这两个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两个人都被禁足在道府衙门后院,叶无坷白天去的时候,罗怯胜的回答,坚定了叶无坷的推测。
罗怯胜表现上是告诉叶无坷,当年莲花峰的事他们毫不知情,实则是告诉叶无坷,他们到了这之后连府衙的卷宗都没见到,府衙里的人,他们也信不过。
所以叶无坷推开后窗,连说了三声难。
那两个人精马上就听明白了叶无坷的意思,三更时候在后窗等着。
现在叶无坷手里拿着的这张纸,就是那两位在案发之后争取时间能做到的事,把他们知道的仔细写下来,藏好等着叶无坷拿。
也就是说,罗怯胜和杨廷柱,不但对府衙里的人不信任,对道府衙门里的人也不是都信任。
道丞谢无嗔似乎也看懂了,所以连夜下令把罗怯胜和杨廷柱带到道府衙门禁足看管。
“明堂大人不在家。”
叶无坷在打开这张纸的时候自言自语一声。
“明堂大人......希望不关你事。”
叶无坷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因为这件案子,极可能牵扯到的是一位封疆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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